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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拾遗拿出来的那枚厉安侯的印章,对天牢的狱卒们实在是有着无可比拟的威慑力。
曾经还对秦家人颇有几分轻慢的狱卒,浑然忘记了自己原本的那幅丑陋嘴脸,就差没把秦家人捧到神龛上里供奉。
秦家人虽然心里十分鄙夷他们这种趋炎附势的作风,但是在面上却半点都不好显露出来。归根究底,沾着仇人的光过舒坦日子,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不仅如此,秦良弼等人还对陆拾遗的身份多有疑窦,在没有弄清楚,她与厉家人的真正关系之前,秦良弼他们很难真正的放下心来。
秦家人的不自在又怎么能瞒过慧眼明心的陆拾遗?
只不过即便清楚他们此时的别扭和疑惑,陆拾遗也无心与他们就这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缠不清。
毕竟对现在的她而言,更为重要的是赶紧与她家的傻小子生个娃儿出来,免得到了势不可挽的时候,再想要生就来不及了。
秦承锐虽然知道这样做对陆拾遗而言并不好,但是他根本就扛不住陆拾遗层出不穷的诱惑手段。
一而再再而三被她吃干抹净的秦承锐到最后干脆也不挣扎了,做足了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势,可是等到两个多月以后,在吃晚餐时,突然被桌子上的羊肉汤刺激地侧头吐了一地,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与自己的妻子敦伦,除了能够享受到让人流连忘返的极乐以外,还会有后遗症出现的!
当狱卒好不容易从外面请来的老大夫给陆拾遗把了脉,正式告诉秦承锐这个蠢爹他媳妇儿有了身孕时,秦承锐非但没感到欢喜,还出人意料的两眼一翻,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面上了。
反倒是一直郁郁寡欢的秦阮氏在听了这个消息以后,整个人都变得振奋起来。原本因为女儿惨死,妹妹全家出狱流放却连告都没告知她一声的沮丧和悲凉也仿佛在瞬间一扫而空。
她一脸欣喜若狂地握住陆拾遗的手,“好孩子,真是娘的好孩子,这可真的是太好了,承锐他也有后了!”
这些日子对陆拾遗一直都心存戒慎心理的秦良弼在听说陆拾遗身怀有孕以后,一改原先的冷淡,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分外热切起来。
深知这个孩子的出现,必然会为他们的处境带来转机的秦良弼脸上神情很是郑重的对好不容易醒转过来的外甥叮嘱道:“前三个月十分的关键,你可一定要照顾好你的妻子!”
秦承锐一副整个人都在状况外的表情傻乎乎的看着自己的养父兼舅舅。
秦阮氏忍俊不禁的看着傻乎乎的外甥笑道:“这是刚做了爹吓傻了不成?”
秦承锐眨巴了两下眼睛,“娘,刚才我的耳朵好像出问题了,我怎么听到给拾娘看病的大夫说……说……说拾娘她有身孕了?!”
“你没有听错,大夫确实是这么说的!”秦阮氏一脸的兴高采烈,“没想到娘在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够抱到你的孩子,这可真的是太好了!”
比起满心为外甥感到欢喜的秦阮氏,秦良弼明显要敏锐地太多。
他很快就从自己外甥的表情里发现了对方好像并不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感到欢喜,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承锐,这是好事呀!怎么你看上去却并不怎么开心?”
秦承锐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在听到自己的妻子身怀有孕以后,他非但没有觉得喜悦,相反,整个人都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心里慌乱的厉害。
这种慌乱就如同一个不会游泳的人突然被一脚踹进了深不见底的湖泊里一样,连呼吸都感觉到无比困难。
他甚至想要掉眼泪!
这也是一种突如其来的,让他险些没抓狂的情绪。
秦承锐记事很早,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那种喜欢用流泪来宣泄自己情感的人,而且他因为身体的缘故,一直都很克制自己的情绪,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失态的就好像要疯一样。
久违的晕眩,开始慢慢的在他的脑海深处,一点一点地弥漫而开。
秦承锐下意识的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他的这个对秦良弼夫妇而言,堪称久违了的眼熟动作,让他们几乎不约而同地惊跳起来。
“承锐!”
“承锐!你怎么样?!”
夫妻俩面如土色地扑到秦承锐面前,秦承锐满脸愧疚地看了他们一眼,就晕倒在了狱卒迫于陆拾遗手中印章淫威,刻意给他们空出来的监房里。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外甥晕倒在他们面前的秦良弼夫妇紧张的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他们完全没办法理解外甥在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以后,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幅完全接受不了的模样!
明明在圣旨下来,他们马上就要砍头的时候,他都能够安之若素的摆出一副从容镇定的姿态出来,甚至还能够掉过头来安慰他们!
怎么到了眼下这桩天大的喜事面前,他反倒变成了这个样子?
由于现场就有一个老大夫的缘故,秦良弼夫妇赶忙把他扯了过来,给自己的外甥检查,虽然他们心里清楚对方很可能一无所获。
为了治疗自己外甥的怪病,秦良弼夫妇可谓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虽然他们并没有成功的帮助自己外甥摆脱这一毛病,但是对他这怪病的发作情形还是了若指掌的,是以,他们在瞧见秦承锐拿手指按住太阳穴以后,就知道这是那怪病又复发了!
一切正如秦良弼夫妇所担忧的那样,即便是京城里有名的老大夫也对秦承锐目前的情形束手无策。
那位老大夫也是个医术品行俱全的人,在接连用了好几种方式都没有把秦承锐给唤醒过来以后,他就一脸坦诚地表达了他的歉疚和无能为力。
一直都在作壁上观的狱卒们听说老大夫居然没办法把秦承锐给唤醒过来以后,也是一脸惊怕的面如土色。
这位主儿的身份有多尊贵又有多敏感,现在天牢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果他死在了法场上也就罢了,与他们牵扯不上什么,可要是……他在天牢里出了事……
那可怕的后果,狱卒们简直没那个熊心豹子胆敢继续脑补下去。
就在大家六神无主的时候,作为秦承锐妻子的陆拾遗无疑是这群人中间最为冷静和理智的哪一个。
比起对秦承锐此刻情形一知半解的秦良弼等人,陆拾遗对于自家傻小子此刻的状况无疑要更为清楚一些。
不过,陆拾遗还真的没想到,她家傻小子哪怕已经失去了过往的所有记忆,对于她怀孕产子的事情依然会恐惧到如今这样一种程度!
甚至为此再次晃动了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灵魂根基!
想到自己曾经一意孤行对他所造成的种种伤害,陆拾遗眼里不由得闪过一抹心疼的情绪,她在秦良弼夫妇忧心忡忡的目光中道:“爹娘你们不必担心,夫君之所以会这样,恐怕是欢喜傻了,待我好生和他说到一二,想必他很快就会醒来了。”
秦良弼和秦阮氏虽然对陆拾遗的说法半信半疑,但如今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的点了点头,一起退了出去,把私人空间留给了两人。
在所有人都尽数退出这间监房以后,陆拾遗在没有片刻犹豫地凑上前吻住了秦承锐的嘴唇。
尽管秦承锐的唇齿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慌乱而咬得死紧,但是陆拾遗就如同那把能够把他的全身心乃至于灵魂都彻底打开的钥匙一般,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的就让他下意识地打开方便之门,把陆拾遗放了进去。
在自己的爱人面前,陆拾遗从来就不会吝啬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灵魂本源,她半点都不吝惜的把那点存货一点点地灌输给秦承锐后,秦承锐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眼与他近得几乎连眼睫毛都能够数清楚到底有几根的妻子,随后才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脸上的表情颇有几分沉痛和苦涩地道:“刚才我又晕过去了,对不对?”
陆拾遗脸色不变的看着他道:“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你有必要觉得这么丢脸吗?”她满脸揶揄地朝着他眨眼睛,“这世上的父亲这么多,难道你以为就你一个在听到自己的妻子身怀有孕以后,会惊喜的直接晕过去吗?”
秦承锐脸色深沉地与陆拾遗拉开一段距离,声音颇有几分干涩地询问道:“拾娘,你不要绞尽脑汁的替我开脱了,我已经不是头一回晕倒了,那种感觉对我来说,简直就如同噩梦一样刻骨铭心,我很清楚,这次的晕倒和以前根本就没有什么分别,虽然不知道我这次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能够这么快清醒过来,但是,拾娘,我真的好害怕,我真的……真的一点都不想成为你的累赘!不想成为你未来生活的阻碍。”
“你确定要在我们马上就要做父母的时候,说这样扫兴的话让我难过,让我肚子里的小宝贝受影响吗?”陆拾遗目光炯炯的看着秦承锐,“还是你希望我现在把老大夫叫进来,好好的告诉你,到底要怎样照顾好一个孕妇?”
秦承锐被陆拾遗说出来的话给恐吓住了。
他有些彷徨失措地用走失了的小羊羔一样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妻子,“那我应该怎样做?我应该怎样做对你才是最好的?”
“你只需要好好都陪在我身边,不胡思乱想,让我也跟着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就行了。”陆拾遗爱极了秦承锐这副全身心依赖她的模样。她眉眼弯弯地扑进秦承锐的怀抱里,在他颈窝里熟悉异常的蹭了蹭。
秦承锐手忙脚乱地把她抱在怀里,习惯性地想要低下头去亲吻她的耳朵,可是亲到半途的时候,他却僵硬了自己的所有动作。
陆拾遗挑着眉,仰头瞪他,故意扭曲他此举的用意道:“怎么?我都还没变成一个臃肿的大肚婆,你就要嫌弃我啦?!”
“拾娘,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承锐满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虽然我被你怀孕的事情惊吓得整个人都有些发傻,但是我还是清楚的记得我爹刚才说过的话的……他说女子怀胎前三个月最为要紧,我是为了以防万一……才会……”
“只要你能够忍住不做到最后,那么我什么事情都不会有!”陆拾遗一点都不害臊的直接给自家傻小子喂定心丸,“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突然晕倒在我面前的时候,把我吓成了什么样子!”陆拾遗做出一副很是娇弱的小白花表情,楚楚可怜的看着秦承锐撒娇道:“我现在急需要你的安慰!你要是再这么假作矜持,对我不理不睬的话,小心我和我肚子里的心肝宝贝一起哭给你看!”
秦承锐在被妻子的胡搅蛮缠逗得啼笑皆非的时候,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感动。
他知道,那个真正需要安慰的人并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本人。
他才是那个急需要得到她安慰的人。
眼眶忍不住有几分湿润的秦承锐声音有些发哑的对陆拾遗说道:“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能够娶你为妻了!我无法想象,这世上还有谁,能够像你一样,这么这么的在乎我,体贴我,爱护我了。”
“既然,你也知道我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那么你就亲亲我吧,比起言语上的感谢,我更希望你能够用实际行动来表达!”陆拾遗闭上眼睛,冲着秦承锐嘟起了嘴巴。
秦承锐眼底闪过一抹刻骨的温柔,他微微倾身向前,捧住陆拾遗的脸颊,温柔地凑上去与她唇齿交缠成了一团。
在陆拾遗的安抚下,秦承锐虽然还有些接受不了陆拾遗怀孕这个‘残酷’的事实,但是至少不像刚知道时,那样的害怕和抗拒了。
不过,在好不容易约束住了自己心里的惊慌失措以后,秦承锐又在为天牢里的环境感到忧虑了。
就算狱卒已经尽他们所能地把这里弄得最好,但是,对于一个孕妇而言,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养胎的好地方。
不过天牢禁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他就是想要带着陆拾遗逃出生天,那也与痴人说梦没什么分别。
更别提,就陆拾遗现在的情况,根本就经受不起半点的颠簸和刺激!
因此,即使心里说不出的煎熬与躁怒,秦承锐依然只能强迫自己忍耐,以图将来。
好在,外面的人时不时就会有消息偷偷传递到天牢里来,他们从来就没有打算过要放弃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积极营救。
特别是秦承锐在舅舅秦良弼的授意下,把他妻子怀孕的消息也透露出去后,外面的人就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变得越发的疯狂起来。
各种各样的折子更是在万崇帝的龙案上堆得老高。
面对大家越来越急迫的请求,以及老丞相动不动就要撞金銮殿蟠龙柱的威胁,万崇帝的想法再一次出现了十分明显的动摇。
他虽然深爱着自己的皇贵妃,但是……就和每个男人都盼望着能够延续自己的子嗣一样,他也希望将来继承皇位的,能够是他自己的骨肉!特别是在他听说他的孙子已经在他儿媳妇的肚子里孕育后,他那颗盼望着含饴弄孙的心更是在不停地蠢蠢欲动。
可是,这些年早已经习惯在皇贵妃的鼻息下生活的他实在是没办法一意孤行的把自己的儿子和孙子给迎到宫里来,不是他不敢,而是他怕……怕他行事越来越酷厉的皇贵妃会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儿子和孙子开膛破肚的直接把心脏煮了来逼着他吃下去!
对于自己的皇贵妃可谓了解非常的万崇帝相信这样的事情,对方绝对做得出来!
就在万崇帝心里犹如百爪挠心的时候,内务府的人突然献上了一对羽毛火红的鸟儿!
知道皇贵妃向来对凤凰青睐有加的万崇帝在看到那两只御兽园孔雀那么大的火鸟以后,龙目瞬间变得闪闪发光起来。
他觉得这鸟儿完全能够作为他与皇贵妃讨价还价的筹码,说不定,皇贵妃心里一个高兴,就同意他把他唯一的儿子给迎进宫里来做太子了呢!
越想越乐呵的万崇帝当即扔了手里的朱笔,让两个小太监把这两只异种牵了,乘了御辇,就乐颠颠地跑去找自己的皇贵妃去了。
厉皇贵妃要是放在现代的话,那妥妥就是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女,她除了和皇帝赌气以外,很少有出门的时候,因此万崇帝从没有想过他居然会在关雎宫里找不到自己的皇贵妃!
身后跟着两只火鸟的万崇帝挺了挺自己近年来因为养尊处优有点发福的胖龙肚,半眯着一双炯炯有神的龙目来回扫视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宫人们。
“你们老老实实告诉朕,皇贵妃到底去哪里了,朕可以饶你们不死!”
呈五体投地状跪伏在地面上的宫人们重重磕着自己的脑袋瓜——
砰砰砰!
砰砰砰!
直到把脑门磕得血花四溅,都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
“朕知道你们不说话,是害怕皇贵妃知道后找你们算账,可是你们除了怕皇贵妃以外,难道就不怕朕吗?!朕才是皇帝!才是这个国家的真正主宰!”满腔恼怒的万崇帝就差没直接从鼻子里喷出好几口火星子出来。
面对这样的万民主宰,关雎宫里的宫人们给予他的回应依然是把自己的脑袋重重地往金砖上砸!
砰砰砰!
砰砰砰!
刺耳的磕碰声让万崇帝额角的青筋都爆鼓了出来,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地来回扫视着这群‘视死如归’的狗东西,龙目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猩红一片!
“你们咬死不说是吧?好啊!来人!把这群违背圣谕的狗东西给朕拖到外面去打板子!除非他们开口把皇贵妃的行踪透露出来,否则不准停——”万崇帝的声音毫无挣扎地戛然而止。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脸上表情异常铁青地看着这跪了满殿的太监和宫女,冷语冰人地高声喝道:“你们可千万别告诉朕,皇贵妃她去天牢了!说!是不是!皇贵妃她是不是去天牢了!”皇帝以从未有过的巨力,随手将跪在地上磕头的一个看上去至多十二三岁的小宫女掐着脖子举了起来。
那被他掐了脖子呼吸困难的小宫女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出他的手掌心,万崇帝无视了对方出自于求生本能的反抗,继续咄咄逼人地问道:“告诉朕!皇贵妃是不是去天牢了?!她是不是要对朕唯一的皇儿下手?说!她是不是要对朕唯一的皇儿下手!”
如果这个小宫女还是跪在地上的话,那么晚,从上往下看的万崇帝自然瞧不清她的表情,可眼下,他们却如同面对面一般,小宫女脸上的惊慌失措无疑把她此刻的心理展露无遗。
万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满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磕头,此时正在止不住颤抖的宫人,一脸冷笑地说道:“这里面的人,全部给朕杖毙了,一个不留!”
说完,他在满殿的求饶声中,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出关雎宫,重新坐上御辇,语速飞快地对抬辇的粗使太监们大声喝道:“赶紧跑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跑起来!朕要出宫!朕要去天牢!”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皇贵妃把他仅剩的这点骨血给弄没了!
绝对想不到自己前脚一出宫,万崇帝后脚也跟了上来的厉皇贵妃坐在
一辆半点都不显眼的普通四轮马车里,神情慵懒中带着几分厌倦的看着外面那红得仿佛像血一样的宫墙和在昏黄夕阳的照耀下越发显得绚烂夺目的琉璃瓦,“虽然本宫已经有将近十多年没有出宫了,但是这条出宫的路,依然如同本宫记忆里的一样,幽长又冷漠的瞧不见半点人情味儿。”
陪坐在旁边的厉安侯听了自己堂姐的话后,面上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哑然。
“我的好姐姐,这路又不是人,您怎么可能在它身上找到什么人情味儿呢。”
“你什么都不懂。”厉皇贵妃斜睨了自己堂弟一眼,将视线从外面调转回来,眼神重新有些放空地看着时不时卷起来的车帘道:“她真的怀孕了?有了那个孽种的孩子?”
“……是的,”厉安侯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厉皇贵妃脸上的表情,才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地声音道:“这个消息现在已经传遍整个大丰的上层社会了,很多人都为……都为此感到振奋。”
“他们当然会感到振奋,”厉皇贵妃嘴角勾起一抹扭曲异常地弧度,“她怀的可是整个大丰未来的希望啊!就是不知道……如果让那群酸腐蠹虫知晓他们心心念念的皇长孙将从本宫女儿的肚子里生出来时,他们会是个什么表情!”
“姐姐……”厉安侯被厉皇贵妃的这句话吓得就差没直接跪倒在她脚下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呀!要是被皇帝姐夫知道您……您居然给他戴了一顶……”厉安侯困难地干咽了两口唾沫,“一顶绿颜色的帽子,恐怕咱们整个厉家都要因此被挫骨扬灰啊!”
“放心吧,本宫没那么愚蠢,”厉皇贵妃一脸轻蔑地扫了眼自己胆小如鼠的堂弟,“这个秘密就算要抖搂出来,也要等本宫的外孙坐上龙椅以后!不过……”厉皇贵妃眼里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本宫的这个女儿还真的是像极了本宫啊,为了能够保下她的丈夫,在对什么都一知半解的情况下,居然就敢在天牢里与她的丈夫……有趣有趣……”
厉皇贵妃饶有兴致地又低头看了眼老老实实坐在脚踏上给她捶腿的堂弟,“她真的长得和本宫十分相似吗?”
“是的,简直就有如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般!”厉安侯用肯定地语气再次强调道:“若非如此,弟弟我也不会只瞧了她一眼,就把她的身份给认出了来呀!”
“本宫自从救驾损毁了容貌以后,就一直酷爱用厚重的妆容掩饰自己的缺陷,如今偌大一个皇宫之中,还记得本宫真实容貌的人,恐怕一个巴掌都数得出来,”厉皇贵妃眼神有些柔和的低头看着自己的堂弟道:“安侯,你能够记得,本宫心里真的很高兴。”
厉安侯闻听此言,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骄傲无比,“我就算忘记自己长啥样儿,也不会忘记姐姐您啊!您可是当年的京城第一美人,在咱们大丰京城,又有几个贵胄子弟能够不为您的才华和美貌所倾倒呢。”
“如果不是这所谓的才华与美貌,厉家也不会死得就剩下我们堂姐弟两个,”厉皇贵妃冷笑一声,“就算本宫已经亲自把仇敌手刃,但是你我的亲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姐姐……”厉安侯望向厉皇贵妃的眼神头一次少了敬畏和惧怕,多了一丝心疼和难过。“现在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不止弟弟我有了孩儿,就连您,不也马上就要有女儿和外孙了吗?我和外甥女打过交道,那是个特别聪明又大气的好姑娘,您在见了她以后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喜欢?如果她不是本宫和陆德正的女儿,那么,本宫还真有可能会对她产生几分喜爱之情。”厉皇贵妃在提到那个甫一出生就被自己遗弃的女儿时,眼里并没有什么和软之色,“只要想到她的身体里居然流淌着陆德正那个懦夫的血液,本宫就说不出的恶心。”
“可是……姐姐……您已经把她生出来了不是吗?”厉安侯脸上的表情又有些紧张了,“而且,这些年来,她也受了很多苦头,陆德正那个王八蛋不但对外宣称她是他的养女,还对她不闻不问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替嫁给那个孽种了!”
“你的意思是本宫应该为她的遭遇感到心疼吗?”厉皇贵妃高高地挑起了打理的十分漂亮的眉毛,嘴角弯出一个异常嘲弄的弧度出来,“本宫在没入掖庭以后,都能够凭借着自己的手段爬到现在的位置,她既是本宫的女儿,又像足了本宫,那么为什么会任由陆德正那个懦夫摆布,毫不反抗的嫁给那个孽种,甚至还依仗着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故意怀上一个小孽种来借此要挟本宫呢?亲生女儿?哼!”
在厉皇贵妃与厉安侯交谈的时候,其貌不扬但是却武艺非凡的车夫在外面低低出声提醒:“天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