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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的声音有些低,美目幽幽的望着崔惠音道:“前些日子,赵国公府来了人,说是要和我说一门亲事。”
崔惠音瞳孔骤然一缩,手指攥着帕子,有些不敢相信,轻声问道:“娘,您是什么意思?”
她快速的回想着楚国公府适婚的公子,这些年她和赵溪岚玩的好,家中什么事情都会给她挑着说,这家中人口的事情,更是了解。
楚国公夫人膝下有二子二女,赵清铭现在正式适婚的年纪,而嫡次子却才两岁多,显然不可能是亲事的主角。还有那庶出的孩子,有两个虽然差了些年纪,可是却也能勉强算上。
赵氏目光若有似无的停在崔惠音的身上,暗暗的观察着她的反应,道:“你知道你清铭表哥的身子向来是不大好的,这些年也算是勉强熬到了这个年纪。一般的贵女听到他的身体,就不乐意嫁了。”
“所以这人选就变了。”赵氏不动声色的说着,“高门中得体的女子即可,恰好溪岚和你玩的好,常常在她耳边念叨你的名字,嫂嫂相信为娘教出来的孩子,却还是想要找个机会看看你。”
崔惠音是彻底懂了赵氏的意思,赵国公府身份贵重,她不过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女罢了,这门亲事,若是攀上了,自然会让她的身份拔高不少。
这种“好事”,也是因为赵氏的原因,才会落在她的身上。
赵清铭她也见过几面,不过点头之交罢了。那男子风光月霁,仪态万千,可惜只能每日躺在病榻上。
可,身份高了,但是日子却哪有那么好。若是赵清铭一直活着,或许她的日子还不会难过,可是当赵清铭死了呢?她必然会守寡,这高门大户里,自然不会允许她回府或者改嫁。
一辈子都要困在那赵国公府。
细想来,那赵国公府本来人口就比这靖安侯府复杂的多,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赵溪岚都会和家中庶女斗法,她难道还能避免得了?
崔惠音勉强的一笑,淡淡的道:“娘亲做主就是。”就算知道那么多,她又能真正做了决定不成。
赵氏瞧着崔惠音的神色不似作伪,眉宇间带着些许忧虑,看样子不像是想要嫁过去的。眼底带着些满意,这事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是赵清铭是她的侄子,可是这女人的一生,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之后靠的便是儿子。赵清铭的身子骨还不一定能够让崔惠音怀孕,入了门,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赵氏轻轻拍了拍崔惠音的手,这个孩子还算看的明白,没有被荣华富贵花了眼,道:“放心吧,这个事情娘亲会给你一个好的安排。”
就算是拒绝,也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才行。
崔惠音抿着唇,淡笑着不说话,头轻轻垂着,温婉可人。
和崔惠音说完话,了解了崔惠音的想法后,赵氏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其实赵国公夫人的原话可比这个要犀利多了,那赵清铭的身子骨被太医诊断只能再活四、五个年头,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白发人送黑发人终究是不甘心的,赵国公夫人想到的就是冲喜,有的人不就因为冲喜,慢慢好了吗,实在不行的话,能够留下个子嗣也是极好的。
身份太低的赵国公夫人看不上,看得上的人家听到赵清铭的病就拒绝了。放宽了要求之后,这京城里能够嫁的就多了。
再怎么也不能要那种怯懦的庶女。需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能够撑得住这赵国公府颜面的女子才行。
她之前听赵溪岚说过不少关于崔惠音的好话,又特地找来了赵淑华问了问。
两边的意见一整合,发现并不是她之前想的那样,崔惠音是个一心攀比的庶女。赵氏对崔惠音如同崔柔嘉一般,证明了崔惠音定然不会是个蠢的,长相听两个女儿形容后,也知道定然不会差。
拿不定主意,赵国公夫人又试探性的去问了自家儿子的想法,左右赵清铭也该见过崔惠音,知道是个什么人,相处几次,应当有些印象。
结果赵清铭听到她的话后,立刻就皱眉反对了,说他身子骨已经这样了,就别祸害人小姑娘了,而且现在的崔惠音才多大点,根本不可能成亲。
偏偏赵国公夫人听着觉得赵清铭应当是喜欢崔惠音的,否则不该维护才是,他说他自己活不久的话,就像是千万把刀子狠狠的插在她的心口里,甚是难受。
当下就拍板决定,自己要来看看这崔惠音到底是什么个模样。赵清铭都已经这样了,她定然要找个他喜欢的。
太医说了,赵清铭身子不同一般人,二十岁前不能行房。崔惠音现在十一岁,再过三年,刚好到了可以嫁人的时候,而赵清铭也到了二十岁。
马不停蹄的就找上了赵氏,想要相看相看。尽管是自家儿子喜欢的,又是自家女儿认可的,可是赵国公夫人还是觉得崔惠音的身份低了,所以说话的时候,就有些不慎在意,在赵国公府,庶女只不过看她心情过活了。
轻视慢待的话听在赵氏的耳中就有些说不清了。
这个事情,赵氏最开始一听就是不同意的。她和崔惠音近些年感情深厚,自然不愿意崔惠音跳入这火坑的。不过她还是想看看崔惠音是怎么想的,到底是想着富贵,还是真的想要过一个舒心的生活。
现在赵氏心满意足,心理盘算着,左右还有三个念头,现在还不着急。
赵国公夫人在赵清铭拒绝之后,就没再表露,所以赵清铭完全没有想到自家娘亲会直接做了那么个决定。赵国公本来也不同意,可是在赵国公夫人说了许久,又想着是自家妹妹的眼光,暂且不表态。
准备看看人之后,再决定是物色他人,还是就此事决定。
赵氏一走,崔惠音的身子就像是一下失去了力气一般,瘫软在椅边,有嘴角还带了些苦意。其实,说到底,她自认为是配不上赵清铭的。
若是赵清铭身体康健,这亲事也定然轮不到她。
她也曾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如何,特别是当看到崔静嘉和楚弈言两个人站在一起时,郎才女貌,也会暗自羡慕,却也想过一个舒心的生活。
哪怕是身份低一些也没关系,找个有本事的男子,能用心待她,做个正头娘子就好。不求在官场上显赫,只求能让她过上吃喝不愁就够了。
明明知道这个事情还有转机,心中却仍然忍不住疲惫,她庶女的身份早已限制了她未来的日子会是如何。高门大户中,定然不会寻一个庶女作为正妻;寻常人家,靖安侯府也会掂量掂量。
她自认姿色一般,勾不住男人的心。那些显赫家族中的混着日子过的男子最初或许还会新鲜,之后定然是留不住的。
这么一想,其实能够有像是赵清铭那样的夫君,也是极好的吧。
英儿从门外进来,就瞧见崔惠音心不在焉的模样,皱着眉担心的走到崔惠音的身边,有些紧张的喊道:“小姐,小姐。”
崔惠音回过神,慢悠悠的直了身子。还没开始,她就已经认输了怎么行,嘴角噙着浅笑:“无事。”
*
郡王府。
正堂里早已摆满了酒菜,秦子乐坐在主位,身边还有平日交往甚密的刘宇阳几人。
今日是他们一群人给楚弈言准备的洗尘宴。
这回来了一个月的时间,却连楚弈言人影都没瞧见,索性,直接大家聚在了秦子乐的府邸,让楚弈言直接来这郡王府。
正是夕阳西下,楚弈言神色从容的从院外走了进来。
秦子乐率先看到楚弈言,站起身就喊道:“哟哟哟,咱们今天的主人公可是来了,大家准备好了吗?”
刘宇阳在一旁无奈的看着秦子乐耍宝,然后目光转移到楚弈言的身上,笑道:“来的迟了,该罚酒。”
“三杯。”其中一个人起哄道。
“去你的,三杯能形容楚老大的海量?必须要一壶才行!”另外一个在一旁反驳道。
楚弈言嘴角的弧度向上轻扬,淡定的走到中间,道:“今日不醉不归。”
秦子乐嘴角一抽,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这可不是他认识的楚弈言会说出的话。还来不及反驳,身边的人早已经乐的大叫起来:“你说的,今夜不醉不归。不过,这醉了就在子乐这里歇了就是,哪里还需要回府。”
楚弈言点点头,目光扫了扫这屋子里摆放的酒,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这群人,想要看他醉后的模样,白想了。
在军营里,他的酒量就被炼出来了。那群汉子,可不管你年纪大小,只服气有本事的人,他打到他们服气,在酒桌上也跟着挑衅。
要服气,那么就都一起服。拼酒就喝,原本的他虽然说不上海量,可也略有些酒量的,可是经过这三年来的锻炼,现在没有人可以喝过他。
再说,这军营里的酒本身就要比这京城的酒要浓烈些,真的要喝,他更加不会输了。
秦子乐就看着那一大群人,轮流和楚弈言干杯,楚弈言来者不拒,一圈之后,又反过去敬了过去,有人要和楚弈言喝的,最后自己先趴下了。
而楚弈言除了去几次恭房,却什么事情都没有。
“嘿,你看什么呢,被楚老大给迷住了?”秦子乐身边的人喝的醉醺醺的,朦胧着眼睛揪着秦子乐就调侃道。
秦子乐脸色一黑,嫌弃的把男子推到一边,不屑的道:“小爷可不爱男风,去你丫的。”
那男子呵呵一笑,然后转头环顾了四周,脸色涨红古怪的道:“今日怎么没安排些美人作陪,没意思。”
这是喝了多少!
秦子乐越发嫌弃起男子起来,之前也不知是谁提议的说是难得楚老大回来见面,叫些女子矫揉造作太为扫兴,所以特地让他别叫人。
现在倒是好了,喝醉之后立马翻脸不认人。
这屋子里乌烟瘴气,整个人身上还沾着酒气,有些不耐的蹙眉扫了扫自己的衣服,刚刚被人一拉,身上也不知道蹭上了些什么东西,看上去像是菜油和酒混合在一起一般。
突然,屋子涌出一股恶臭。
秦子乐转过头,只瞧见一个身着蓝色锦袍的男子,口中吐出青黄之物。似乎是受他影响,他身边的人慢慢的皱着头,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全部吐了出来。
整个屋子的味道简直要把秦子乐给熏的昏过去,捏着鼻子就对站在门外的下人们喊道:“来人,把这里给我打扫了,把他们给我抬到之前准备的厢房。”
门外站着的下人训练有素,闻言有条不紊的走了进来,一些人扶着已经昏昏欲睡的公子哥,一些人打扫那满地残骸。
有的酒品好的,顺着下人们的动作就跟着走了;有的很明显不好,一边被扶着,骂骂咧咧的说着。
秦子乐有些头疼的紧紧蹙眉看着众人,整个屋子里,唯独楚弈言一个人脸色不变的坐在那头,手上端着清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秦子乐不知怎的,后背一麻,小心翼翼的朝后退了两步,道:“你想干嘛。”
楚弈言站起来,把酒杯放在一边,声音清亮,没有一丝醉意:“是你怂恿的吧。”
秦子乐自然知道楚弈言说的什么,耸耸肩,一脸嫌弃的看着还没有来得及抬出去的人:“不是还没喝醉吗,你这小子,酒量够好了啊。”
楚弈言不置可否,两个清醒人,不紧不慢的朝着外面宽敞的院子走去。
夜色沁凉,月光如同流水般洒落在花园中,增添了几丝神秘感和清幽。
秦子乐和楚弈言并肩而行,半响道:“你不在京城,总觉得差了些什么,现在总算是回来了。”
楚弈言斜眼睨了他一眼,然后道:“嗯?”尾音上扬,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秦子乐感叹一声,只得楚弈言这一句不算回答的回答,立刻撇撇嘴,就道:“真不知道就你这样子,安阳是怎么看上你的。”
楚弈言闻言,拢了拢眉,道:“没人要她看上我。”
秦子乐也只不过调侃两句,按理说楚弈言当然不会当上驸马,可是他皇帝舅舅却提出来,这其中的深意,若是仔细想想,有些耐人寻味了些。
“最近圣上有心定下太子了。”秦子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现在只是太子,就已经让众人心思浮动了。
还不到新皇登基,这期间的腥风血雨不言而喻。定下太子不过是敲响了第一个钟声,之后就是众人各显身手的的时候了。
“圣上除了要定下太子,还要给太子找一个护身符。”楚弈言半眯着眼,缓缓的道。
秦子乐低垂着头,然后惊讶的望着楚弈言,道:“你早知道了?”
楚弈言摇摇头,给秦子乐解释道:“不过是回来之前,调查了一番,这京城这水本就浑了。皇子们早已经不安分了,渔人捞鱼,留下那最大的,也就是陛下想要的了。”
秦子乐沉思了片刻,突然道:“既然如此,那你觉得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做。”
楚弈言望着已经越发圆润的月亮,声音醇厚,棱角分明的脸上带了些冷意:“等。现在京城里着急的人太多,总有些人,会忍不住动手,只需要把那些证据全部收好就可。”
秦子乐侧身望着楚弈言,虽然今日只是他们三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可是在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却完全不见生疏。他嘴角一弯,看来他看人的目光不错。
“对了。”说完正事,秦子乐就开始放松起来,“你那小娇娘,现在可是在京城出名了。”
“听说你回来已经见过她了?你走之后,我就没有再瞧见她了,怎么样?那崔静嘉之前长得不错,现在是个丑娇娘还是个美娇娘?”
楚弈言挑高了眉,淡淡的道:“你很无聊。”
秦子乐嘴角挂着八卦的笑意,耸了耸肩,他就是很无聊。不过虽然他没瞧见崔静嘉,但倒是也关注着。
这崔静嘉这三年,动作不算小,一打听就出来了,看不出那么个小家伙还是个厉害的。
“我这里有个消息,关于你家小娇娘的,要不要听听?”秦子乐含着笑,一副等着楚弈言跳进这坑里的模样。
“说。”
秦子乐嘴角上扬,笑道:“过些天,安阳可就要和你家小娇娘见面了。”
楚弈言神情一冷,立刻追问道:“地点?”
秦子乐歪着头,没有想到楚弈言居然如此关心崔静嘉,这幅紧张的模样,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好似找到了男子的弱点般。
“就在我公主娘的府邸,虽然不止崔家姑娘,但是我可保不准会出点什么事情。”
这女子若是要阴毒起来,可是连男子的赶不上的,虽然秦子乐觉得安阳不会是那种不理智的人,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没有错。
楚弈言点点头,已经把这事放上了心。
……
秋意正浓,乘在马车上的崔静嘉撩起马车边上的帘子,有些好奇的看着这满地金黄。
刚刚已经出了这京城城门,到了边郊。
一家人出行,本来应该坐在一个马车上才是。可是现在多了铭哥儿和隽哥儿两个人,原本的马车就有些拥挤,崔静嘉若是也跟着坐那马车,定然挤不下去。
崔静嘉索性和隽哥儿两个人一起坐了另外一个马车,让崔舒明和宁氏、铭哥儿一个马车。
隽哥儿瞧见崔静嘉看着马车外,有些着急的拉了拉崔静嘉的衣服,道:“抱抱,要看。”
崔静嘉哭笑不得,抱着隽哥儿到自己的腿上,掀开帘子让他看了几眼。喜嬷嬷想要扶着隽哥儿,崔静嘉臂力小,隽哥儿现在正是重的时候,很容易一个酿跄就仰过去。
隽哥儿被喜嬷嬷从后面托着,没有理会,反而兴致勃勃的望着窗外,嘴里嘻嘻的道:“哇,好看,姐姐,好看。”
他扭过头望着崔静嘉,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一副欢喜的不得了的模样,崔静嘉嘴角含笑,点头道:“好看。”
隽哥儿这话也说的好玩,也不知是在说她好看,还是在说这风景好看。
正是兴奋时,马车就停了下来,崔静嘉听到车夫在外面喊道:“小姐,到庄子了。”
喜嬷嬷先下了马车,翠芽和芸儿在外面候着,把崔静嘉扶了下来。喜嬷嬷抱着隽哥儿,几人一同往前面庄子处走了过去。
庄子的管事早已经候在了外面,就等着主子的来临。瞧见前面出现人影,立刻迎了上去。
“老爷、夫人。”管事低垂着头,腆着脸笑着道。
崔舒明走在前面,笑道:“走吧,快带我们去屋子里休息。”
那管事立刻笑着恭敬点头,庄子里的奴仆们把几个主子领着去了那休息的屋子。崔静嘉坐在屋子里,虽然这院子定然是不如京城中的好,可是在这里却是另一番感受。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泥土混合草地的味道,还有那风景也和在京城瞧见的不一般。
翠芽和喜嬷嬷在屋子里服侍着崔静嘉,芸儿从院子里出去,不一会就端来一盘洗好的水果。净白的盘子上放着葡萄还有金黄的柑橘。
芸儿一把水果端进来后,立刻笑眯眯的道:“小姐来尝尝,这是我找管事要的水果,虽然在侯府也能吃到,不过这些是刚摘下的,比送入侯府口感会更好些。”
崔静嘉好奇的看过去,只是从外观上看上去,那葡萄晶莹剔透的,瞧着甚是诱人,兴致一来,就道:“你这么夸,若是不好吃我定然要罚你。”
她走到桌边,芸儿麻溜的把葡萄又端上前去了些。崔静嘉笑着拿起一颗就含在嘴里,口腔一下就被甜甜的汁水给淹没,满足的眯着眼,吐出小籽。
“的确不错。”崔静嘉惊喜的夸奖了芸儿,忍不住又吃了不少。芸儿在一旁瞧着崔静嘉吃的开心,脸上也咧着嘴笑着。
总算是到了她擅长的地方了。瞧着崔静嘉吃着葡萄,芸儿又把那橘子给拨出来,笑道:“小姐若是现在吃这橘子,定然会被酸到牙齿,不过也有人喜欢这种口味,小姐可要试试?”
那橘子黄橙橙,果肉暴露出来,再听芸儿这么一说,崔静嘉更加想尝上一口。
虽然以前早知道吃那橘子会被酸到,可是尝了比往常更甜上不少的葡萄之后,难免会多一份期待。
橘子一入口,原本有多甜,现在就有多酸。崔静嘉酸的把脸都皱了起来,一副忍受不了的模样,半响才缓过来,道:“真有人喜欢这酸味?”
芸儿笑眯眯的点头道:“这口味极致转换,有的人喜欢得不的了。”
崔静嘉不能理解的摇了摇头,这简直比在侯府里吃橘子的时候还要酸。可是越是酸,越是想要吃。崔静嘉又拿了一瓣,这次比上次好一些,没有了之前那么酸。
吃到后面,那橘子酸酸甜甜,比起葡萄又有一番新的感觉。崔静嘉不敢吃多,吃了半个后,就放下了。
“芸儿,我记得你就是从庄子入了府的,这次你给我寻了这好吃的水果有功,允你回去看看爹娘。”崔静嘉擦了擦嘴,抿着唇道。
芸儿有些意外,不过随即就被这奖赏给砸晕了脑袋,喜上眉梢,道:“谢小姐恩典。”
崔静嘉也跟着笑着:“快去吧,有翠芽和喜嬷嬷服侍我就够了,今日好好陪陪你爹娘。”
细数下来,喜嬷嬷是宁氏带来的,翠芽是靖安侯府的家生子,而芸儿是庄子上的。没有一个是从相同的地方出来。
翠芽的爹娘都在侯府,平日里相见虽然难了些,却也能够见到。而芸儿却是难得见上一面。
崔静嘉休息完,就换了一身简单的衣服,走出院门。既然都来了,就不能在房间里待着。
宁氏和崔舒明经过这小小的休息,也恢复了些精神,瞧见崔静嘉来了,纷纷走了出来。崔舒明爱怜的望着崔静嘉,轻声问道:“静嘉想去哪里逛逛?”
崔静嘉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宁氏和崔舒明身后,没有看到隽哥儿有些奇怪,道:“随意走走也好,隽哥儿睡了?”
宁氏点点头,有些无奈:“进了这院子就像是疯了一般,现在玩累了,睡过去了。”
崔静嘉捂着嘴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走一边道:“爹爹和娘亲想去哪里?”
宁氏和崔舒明来这庄子本意也就是陪陪崔静嘉,自然让崔静嘉怎么开心怎么来,身边只带了几个仆从。打扮的就像是一般富商人家出来玩耍半般。
崔静嘉走在宁氏身边,入眼是金黄的稻子,田中还有人在收割着稻子,擦着汗又继续干起活来。
有人瞧见宁氏和崔舒明他们的身影,虽然好奇,可是只是瞧了一眼,就赶忙低下头去。这般富贵的人,还是少看些好。
崔静嘉望着这场面,心思一动,想要抓住那念头,又有些抓不住。
摇了摇头,暂且放下。慢慢走着,闲聊道:“娘亲和爹爹可有尝了水果?刚刚静嘉用了些葡萄和柑橘,感觉比平日送去京城的还要新鲜。”
走到一个小山包处,宁氏笑眯眯的正要回答,突然,两道人影就闯了出来,瞧着立刻就要撞上崔静嘉。
好在身边的人的反应迅速,连忙跑上前把那两个人制住。
那两个人正打的不可开交,正是胶着的时候,就被扭着跪在了地上,一时间还有些发懵。
一直跟在宁氏和崔舒明身后的庄子管事在看到这两人是谁后,气的忍不住抖了起来。
崔静嘉望着两个男子,一个年轻,一个要老一些。可是论着那惨烈的模样,却不分上下,年轻那个满脸阴狠,嘴角冒血;老的那个此刻眼角青黑,瞧着被打的有些狠。
“怎么回事?”崔舒明沉下脸,站在妻女面前。
身后的管事在心中骂着,可是仍然没有法子,站了出来:“回老爷,不过是父子争吵罢了。”
父子争吵,能够吵成这样?做儿子的把老子打成这样?
宁氏也是皱着眉,柔美的脸上还带着些薄怒,若不是刚刚下人们反应迅速,现在崔静嘉或许就被两个人撞到一边了。
崔静嘉也是微微怔了,只是说话的功夫,谁能想到那转角处会猛地出现两个人。
“到底怎么回事!?”崔舒明没有看那管事,反而皱着眉望着那两个人。
年轻的少年显然反应要快些,立刻恭敬的匍匐道:“求老爷救救我母亲。”
崔舒明松松眉,又是疑惑,这既然护着母亲是好事,可是怎么能和父亲打成这个模样。等到那管事把这事情全说了才明白为何如此。
这老的名叫林一,是庄子里的下人,而那年轻人被唤作六子,大名叫郭齐。
两个是父子的关系,的确不假。只是这郭齐是这林一的继子,郭齐的母亲年轻时候长得俊俏,嫁给了他父亲,可是父亲却出了意外,死了。
一个普通的女人,失去了丈夫,儿子又年幼,成了寡妇,生活艰难。正巧这林一看上了郭齐的母亲,郭齐的母亲本不打算改嫁,可是林一又实在坚持,所以最后还是嫁给了他。
成亲后,先是生了一个姑娘,过了四年,这才给林一生了个儿子。林一得到这儿子简直当作宝贝一样护着,要什么给什么。
可是前些日子,郭齐的母亲莫名的生了病,叫了大夫,那大夫说不出个所以然,让郭齐去京城里寻那些医馆的大夫再来看看。
本来这事情林一也同意了,家中小有积蓄,找了城里的大夫看了之后,病是看出来了,可是这药不便宜。林一本想咬咬牙同意了,谁知道自家儿子也突然病了。
这下可好了,家中两个人都病了,儿子还小,每日难受的哭得林一心疼。大夫看过之后,也是需要抓药,偏生,两个人药都不便宜,家中的积蓄只够一个人,要么儿子,要么媳妇。
郭齐虽然心疼弟弟,可是母亲的病已经拖了许久,大夫说了,最好早些服药,否则拖到后面,就治不好。
郭齐想要救母亲,林一想要救自家儿子,这下子可不就吵起来了。
林一说话也不过脑子,郭齐态度强硬,他态度更是强硬,被继子弄得烦了,那些难听话就噼里啪啦的砸在了郭齐母亲身上。
郭齐听了顿时就怒了,自家娘亲当初为什么改嫁,他知道的清楚,名面上是因为林一坚持,可是实际上是因为他不小心把人家借的小物件给摔着了。
那小物件他本以为不值钱,却没想到去买了才知道,要好几两银子。
家中本来已经揭不开锅了,因为孤儿寡母已经被人说三道四了不少,现在若是又不把那东西按时还给人家,定然会被旁人说更多。
郭齐的母亲想了想,最后才决定嫁给了林一,用林一给的几两聘礼,把那东西给还回去。
所以郭齐心里放在第一的是他的娘亲,听到林一的侮辱,立刻就愤怒了。也不知怎么的,父子俩从吵变成了打,这就成了眼前这一幕。
那管事擦了擦汗,硬着头皮道:“那郭齐也是个有孝心的,之前想来庄子上干活挣钱,只是这人已经够了,谁家都不愿意退出,所以……”
崔静嘉在一旁听着摇摇头,都是钱闹的。
崔舒明也算是明白了两个人的关系,直接道:“需要多少银子。”
郭齐猛地抬起头,然后惊喜的道:“回老爷,需要五十两银子。”
崔舒明应了声,冲着身边的下人点点头,下人从怀中掏出装银子的袋子,放在郭齐的手中。
摸着手中的银子,郭齐只觉得有些不真实,实在是太过简单了些,五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是好几年的积蓄,而对面前的老爷来说,却是微不足道的。
他抿了抿唇,低下头道:“老爷,郭齐不想白白要了这钱,只求老爷给个差事,这五十两银子算在这差事的里。”
崔舒明盯着他看了几秒,道:“先给你父亲道歉。”
似乎没有料到崔舒明会如此说,站在一旁的林一也愣了。
“虽然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可是这些年,你吃喝都是他的,再怎么也不该对父亲动手。”崔舒明沉声道。
郭齐抿了抿唇,眼神闪过挣扎,低下头,站在林一身边,闭着眼想了许久,才平复起心情道:“爹,是儿子不孝,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林一虽然有些浑,可是却也不是那种心狠的人,否则的话,怎么可能还把郭齐养的那么大。不过一般郭齐和他都是淡淡的,他也没有想到郭齐会给他做出这么个姿态。
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然后僵硬道:“为父说的话也不对,不怪你。”
郭齐道歉完了之后,崔舒明这才点头颔首,冲着一旁的管事道:“若是哪里却人手,就让他去干活,该是什么工钱,就是什么工钱,在里面扣除就可。”
管事连忙笑着应下,那郭齐和林一拿了钱,立刻就跑回了家,现在钱到了,药也有了,两个人的步伐说不出的相同,若是真的不知情的,看着还真会以为两个人是亲父子。
等这事情处理完了,宁氏牵着崔静嘉的手,轻声道:“有吓着么?”
崔静嘉摇摇头,刚刚只是有些错愕,可是现在却没有什么想法了,只是觉得这世间百态,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
崔舒明走在旁边,冲着崔静嘉道:“婉婉觉得爹爹处理的可还行?”
崔静嘉扑哧一笑,自从她掌家之后,所有事情都是她处理,现在崔舒明说着,却像是调侃一样。
“爹爹处理的极好,婉婉瞧了,也只有满意。”崔静嘉撒娇着,声音酥软人心。
逛了一圈,回了庄子。和管事商量了明日采摘野味的时候,崔静嘉坐在崔舒明和宁氏的院子,突然提议道:“爹爹,娘亲,我想要画副咱们全家人的画像,到时候等爹娘走了,若是想了爹娘和弟弟,就可以时常拿来看看。”
崔舒明坐在桌前,宁氏在一边逗弄着铭哥儿,两人听到崔静嘉说的话,细细琢磨了一下,颇为动心。
崔舒明干脆的道:“既然这样,画两幅吧。”一副他们带走,一副崔静嘉留着,彼此有个牵挂。
一副和两幅,对崔静嘉来说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并不算难。现在天色还早,正好可以好好想想怎么画这幅图,这全家人的照片,背景可以是家中,也可以是外面。
凑巧现在是在这庄子中,这美景天成,何须考虑太多。
崔静嘉仰着头就道:“等明日摘完野味,劳烦娘亲和爹爹一起在院子里等静嘉了。”
崔舒明和宁氏满口答应,说起来,虽然说崔静嘉学画已久,可是却没有正儿八经的画过自家人,现在还是第一次。
次日一大早,在管事的安排下,崔舒明带着崔静嘉就去了山上,宁氏和隽哥儿跟在后面,只有铭哥儿被放在了院子里,让奶娘照顾着。
说是采摘野味,不过也就是野菜还有那山菇。管事知道那些东西的生长环境,直接就带着崔舒明他们去了那,随意摘了些菜,又弄了些菌菇,宁氏跟在后面就已经气喘吁吁的了。
“婉婉,娘亲走不动了。”宁氏在后面,有些忍不住喊道,“先歇息一下吧。”
崔静嘉转过身,虽然有些轻轻的喘息,可是倒不如宁氏那么严重。一旁的隽哥儿早已经累的不行,被身边跟着的嬷嬷们抱着,瘪着嘴,眼睛却是到处打量着四周。
“平日就叫你多走动,这下好了,身子骨还不如婉婉。”崔舒明走到宁氏身边,爱怜的道。
宁氏脸颊已经发红,想反驳,可是面前的事实又容不得她反驳。崔静嘉现在瞧着,可不是还有余力的模样吗,她叹道:“看来霍大夫让婉婉多锻炼倒是好事。”
崔静嘉抿着唇笑,跟在崔舒明身后到了宁氏身边,“回头娘亲也找霍大夫问问,要怎么样锻炼。”
宁氏摇了摇头,她都一把年纪了。身体也是健康的,哪里能够静下心锻炼的。
短暂的歇息了一会,崔静嘉又和崔舒明走了起来。这有山自然有水,管事带着两个人,朝着一处小溪走去,石子路并不好走,但今日崔静嘉她们早有准备,穿的鞋是增厚了的,所以还好。
崔舒明站在河边,想了想,笑眯眯的看着崔静嘉,问道:“婉婉要不要和爹爹比比看谁先钓上鱼?”
崔静嘉有些微愣,讶异的望着自家爹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爹爹当真要比?”
崔舒明笑眯眯的点着头。既然都出来玩了,若是一切都让下人们做了,反倒和在京城中一般,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其他人,崔静嘉就算失些仪态也没人能看到。
崔静嘉从来没有钓过鱼,所以自然是新奇的。反倒是宁氏,有些蹙眉,紧张道:“相公,婉婉不过是个小女孩,你是个男人,怎么还和她比这个?”
“既然都出来玩,自然要尽兴,婉婉都同意了,你一会在旁边等着吃鱼就好。”崔舒明爽朗的说道,眼神看向崔静嘉,崔静嘉拿着下人们制作好的鱼竿,在一旁捂着嘴笑着。
宁氏在一旁看的心惊胆颤的,崔静嘉和崔舒明坐在河边,手中拿着鱼竿。那下人们捧着一个小盒子,扯着线,作势就要往那鱼钩上套着。
崔静嘉有些好奇的问道:“这套在鱼钩上的是什么东西?”
那下人原本准备掏出来,可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有些尴尬的道:“奴才怕这东西污了小姐的眼,要不等奴才给您弄好了,您再接手?”
那地龙长得丑,又软绵绵的。一般的小姑娘看着都会哭,更别说一直养在深闺的自家小姐了。
他这么说,反而勾起崔静嘉的好奇心了,镇定的道:“无事,到底是什么东西?”
“呃…回小姐,是地龙。”那人埋着头,低声道。
原来是地龙,怪不得神情不安,崔静嘉笑道:“既然如此,快些弄吧,我并不害怕地龙。”
听到崔静嘉这么说,那下人抬起头,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一只眼还看着崔静嘉。崔静嘉朝着那盒子里一看,原本淡定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了,若是只是一只地龙还好,可是这一盒子都是地龙,扭来扭去的,着实有些恶心。
“姐姐,饿了,吃。”隽哥儿不知什么时候小跑到崔静嘉身边,拍了拍自个的小肚子,然后好奇的盯着那小盒子看着,还以为那是个什么好吃的。
“隽哥儿想吃那个?”崔静嘉哭笑不得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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