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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鱼舞的生辰并没有因为亲姑姑的到场而提高规格,不过是三房里单独开了宴,同辈的刘氏与卫长嬴过去一起坐了席。苏夫人还是在上房……邓老夫人叫上房的厨房添了几道女儿爱吃的菜,到了午后苏屏展回来,苏夫人亲自伺候父母茶水,顺势把今日回娘家的正事办起来。
三房这边,刘氏因为被钱氏败坏了兴致,显得有点强打精神。卫长嬴寻了她没留神的功夫,把见到顾乃峥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卫郑音,话里话外自然有点为苏鱼丽担心的意思。
卫郑音听后倒是不惊讶,笑道:“你这未来表姐夫确实有些异于常人,不过我知道以后也教导过你表姐了。你放心罢,他人虽然不太通人情,然而倒也没什么品行上的问题。”
姑姑都这么说了,到底是她给苏鱼丽选的丈夫,卫郑音总不可能害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卫长嬴也不好再说顾乃峥什么,心想但愿如此罢,不然苏鱼丽往后却也可怜。不说顾乃峥对她怎么样了,就看那天霍照玉和霍沉渊兄弟的经历,就知道顾乃峥这样的人,离他近点的都是不可幸免的要受他牵累而且被他埋怨。
这时候苏鱼丽笑着过来问:“表妹你偷偷的和母亲说什么呢?”
因为刘氏在,苏鱼丽这话问的声音又不低,刘氏也正看了过来,卫长嬴不欲再提顾乃峥,就道:“我和姑姑说,昨儿个进宫看到了安吉公主殿下了。”
刘氏和苏鱼丽一听,异口同声问:“那你可对这位殿下执礼以待?”
……这位殿下的威慑果然非同一般,卫长嬴暗擦了把汗,笑着道:“我是跟着母亲去的,母亲提点我对殿下须得恭敬有加。”
“可不是吗?”刘氏松了口气,正色道,“这位殿下谁都招惹不起,都盼望着她快点及笄下降,不然见着了她,一旦失了礼,叫这位殿下认为是瞧不起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鱼丽也说:“安吉公主殿下最爱较真,不似宫里其他人那么随和,还是以礼相待的好。”
卫长嬴肃然道:“我如今记得牢得很。”
刘氏就问:“你遇见这位殿下,她是在做什么?是不是又和临川公主闹上了?”
“大嫂子怎么知道的?”卫长嬴惊奇的问。
卫郑音笑着道:“算起来这两位金枝玉叶似乎闹了有一年多了罢?看来安吉公主是存心要闹到临川公主下降离宫才肯罢休了。”
刘氏和苏鱼丽算了算,一起点头:“是有一年多了。”
苏鱼丽为卫长嬴说明缘故:“上回在未央宫里不便说仔细,就是安吉公主之所以和临川公主过不去,皆因为去年千秋节,宫中设宴庆贺。那日珍意夫人也到席上贺了皇后娘娘,只是没坐多久就因为咳嗽请求提前退席了。安吉公主就要陪她的母妃一起告退,然而珍意夫人体恤女儿长年陪伴跟前,鲜少与人玩耍。想到千秋节上各家闺秀都进了宫,也想让安吉公主松快松快,就不许她送自己,命她去寻临川公主。”
刘氏接过话,道:“那日临川公主也是喝多了几盏,心情放松之下,看到安吉公主过去就询问缘故,知道是珍意夫人身子不适回宫,打发她过来寻姐姐一同坐席,临川公主就取笑了安吉公主一句——偏临川公主说话过了点儿。”
卫长嬴自要问:“却不知道临川公主说了什么?”
“安吉公主的闺名,是单讳一个‘莹’字。”刘氏苦笑着道,“皇家姓氏你是知道的,而临川公主就是拿了安吉公主的名讳玩笑,问安吉公主可知道为何珍意夫人总是病着?安吉公主不明所以,临川公主就道,这是因为安吉公主的名字取的不好,申莹与‘呻吟’同音,安吉公主还日日侍奉珍意夫人跟前,珍意夫人能不病得辗转反侧、呻吟不已吗?”
“……”卫长嬴颇为无语,本来昨日看到生辰宴上那么骄傲自负的临川公主被泼辣的安吉公主连拖带拽、又是威胁又是恐吓的拖着走
,哭得仪态全无,她还觉得临川公主怪可怜的,现下一听,合着这位公主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算安吉公主不得宠,闺名并非圣上所取——十有八.九不会是圣上所取,不然临川公主也不会取笑她的名字了,那多半就是安吉公主的生母珍意夫人取的了。
临川公主自恃圣上宠爱、又养在了皇后膝下,不但攻讦珍意夫人给女儿取的名字不吉利,还暗嘲珍意夫人缠绵病榻就是因为给这个女儿起了这样子,隐隐之间也有说安吉公主不祥,所以侍奉母妃越殷勤,越是害了自己母妃!
这种话换了哪个做女儿的能忍?就算是说了臣子之女,但凡有点骨气的,也要到皇后跟前去哭诉一番的。
更不要说侍奉珍意夫人非常孝顺的安吉公主了!
想到昨日未央宫前安吉公主揪着临川公主衣襟呵斥“再不走就把你衣服都剥光”的气势,卫长嬴小心翼翼的问:“那安吉公主当时?”
刘氏无奈的道:“这就是这位主儿的难缠之处了——她当时立刻号啕大哭,从席上跳了起来,丝履都没穿,就跑去长乐正殿要皇后娘娘给她做主!”
这让卫长嬴非常意外,照着她自己所见、以及众人描绘里的安吉公主,应该直接按着临川公主就拼命呀!
“所以咱们不敢惹她。”苏鱼丽扳着手指数道,“你看,命妇冒犯,安吉公主直接动起了手,末了以对方不敬天家的名义,迫得那命妇夫家娘家都没个好下场;临川公主辱及其母,安吉公主却没有选择当场和姐姐打起来、以落下搅扰千秋节的罪名,而是当众到殿上向皇后哭诉,迫得皇后不得不罚临川公主当场脱簪去饰,去斗锦宫向珍意夫人请罪,珍意夫人宽恕了临川公主之后,皇后也让临川公主禁足三月,且扣了临川公主一年份例补偿安吉公主——这还是圣上宠爱临川公主,不喜珍意夫人,没有计较临川公主对珍意夫人的不敬;尔后安吉公主挑衅临川公主,次次都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纵然圣上要罚安吉公主,最重一次也不过是跪了一天一夜。”
卫长嬴道:“安吉公主年岁不大,跪一天一夜也不算轻了罢?”一天一夜说得容易时间真的很长了,就是卫长嬴当年去罚跪,大夏天的她跪上几个时辰倒还好,真跪上一天一夜,没人扶照样起不来。
她还是自幼习武的,那安吉公主看着不像是练过的样子,居然这样都跪下来了而且还不惧怕下次再受一样的惩罚,这位公主真心是剽悍了。
“安吉公主侍奉珍意夫人甚孝,为了祈求上天庇佑珍意夫人,祈福的时候经常一跪就是一夜。”刘氏比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道,“那次圣上罚她跪在御花园里,结果她在御花园里为圣上和珍意夫人祈福整晚,叫圣上跟前的人禀告上去,到底亲生骨肉,圣上本来就觉得一怒之下罚得太重了,只是安吉公主死活不肯向临川公主赔罪,闹得圣上下不了台,这才脱口说了一天一夜。后来听说安吉公主非但毫无委屈怨怼,反而还趁跪着为自己祈福,圣上嘴上没说什么,之后再罚安吉公主,也就是交给皇后娘娘处置。”
卫郑音淡笑着道:“咱们皇后娘娘向来心软,对皇子公主们不拘是否亲生一律视如己出。而且临川公主养在皇后娘娘膝下,皇后娘娘也不好太偏心了自己抚养的公主,却亏待了多病的珍意夫人唯一的亲生骨肉,所以每次罚得也是不痛不痒的。”
卫长嬴明白了临川、安吉两位公主恩怨的来龙去脉,不免觉得临川公主真是祸从口出,好好的把这么位主儿给招惹了。
可她招惹安吉公主的缘故又真让人同情不起来:要不是安吉公主泼辣又精明,把临川压得死死的,珍意夫人怎么说也是从一品的夫人,临川公主的庶母,多年无宠膝下无子还体弱多病已经够可怜的了,临川公主自己的生母去的早,去的也可疑,还要在安吉公主跟前拿安吉的母妃嘲笑说嘴,这不是往安吉公主心上捅刀子么?
尤
其珍意夫人已经完全失宠,也奈何不了临川公主,好歹也是侍奉圣上一场的高位妃子了,临了临了竟被庶女欺到头上来大肆嘲笑侮辱,若非有个厉害的女儿替她出这口气,斗锦宫母女被欺负得也太惨了点了。
借着议论两位公主的话题,苏鱼舞的生辰宴这样热热闹闹又融洽的结束了。
宴后,刘氏说不太舒服,苏鱼丽就陪她去自己房里小睡,卫郑音叫了卫长嬴到花厅说话,少不得要以亲姑姑的身份指点才开始做媳妇的侄女一番。
卫长嬴又和她说了大姑姑卫盛仙的事情,卫郑音道:“她们也送了帖子到我这里来,我前两日已经带着鱼丽去过了,那宅子倒还算整齐。只是东西还没全置办好,如今只是够用罢了,不过想来是才到帝都的缘故,你那大姑丈原本家私就丰厚,在外任官多年也颇有积蓄,否则也不会惹了族人眼红——如今只是在帝都置了一座宅子,想来对他们而言并不算什么。”
“那些族人却也过分……”
卫郑音哂道:“这也是你大姑姑和大姑丈性情都太过软弱的缘故,换了安吉公主那样的,族人只求她不找自己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卫长嬴虽然没见过卫盛仙在娘家时候的样子,但从祖母宋老夫人对待庶出的二叔一家的态度也知道,宋老夫人是绝对养不出飞扬跋扈的庶女来的。就算卫盛仙有安吉公主那样的手段和泼辣劲儿——到了宋老夫人手里也没有用,宋老夫人可不像顾皇后要忌惮着圣上,老夫人连卫焕都能动手打,庶出子女谁敢叫她看不顺眼?
心里隐约觉得大姑姑的出身怕是很难养出泼辣的性情,但卫长嬴也知道这么说的话,多少有点指责祖母的意思,她可绝对不会这么想,就道:“这事儿我前些日子想起来,就写信给了祖母。”
卫郑音道:“告诉母亲也好,我上回去,跟你大姑姑说了,下回族人再上门逼迫,叫她设法把人拖住,打发人来告诉我,我去与那些人理论理论——你大姑姑和大姑丈正当壮年,膝下两个女孩子都是嫡出,谁就敢说他们没有亲生子嗣的福分了?谁敢这么当面咒人,看我拿剪子剪了这恶毒的嘴!纵然往后也没有,要怎么过继,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江南宋氏也是海内六阀之一!旁支子弟这样不要脸,谋取族人家产到了蹬鼻子上脸的地步了,我倒不信宋家本宗会不管!”
卫长嬴笑着道:“还是二姑姑厉害,这么一说,那些人惧怕被清理门户,想来是不敢再欺负大姑姑一家了。”这时候宗族势力,尤其是海内六阀这样的出身,哪怕是最偏远的旁支子弟,也是万金难换的。比如说闵知瑕,他若不是有渠阴闵氏子弟这个身份,端木家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
因为渠阴闵氏子弟这个身份,闵知瑕亦属士族之一,才有迎娶端木家女儿的资格。否则他千好万好……除非像申家这样从行伍中发达到了君临天下的地步,不然士庶不婚这一条,怎么都娶不了大家之女的。
更不要说官场上士族联手排挤寒门早就是惯例了。
所以大家子弟,最怕的,就是因为种种缘故宗谱除名。
“这也是因为宋羽望是你嫡亲舅舅的缘故。”卫郑音一哂,道,“你回去之后和你婆婆请示一下,得空也去看看她们罢,叫那些没出息的东西知道你大姑姑纵然是庶出,可咱们卫家也不是把她嫁出去就不认她了。”
因为宋老夫人太过厉害,虽然自己子嗣不丰,不得不让卫焕纳妾,但把侍妾和庶出子女皆压得死死的,无人敢逾越无人敢不恭顺。到了宋老夫人的亲生骨肉跟前,这些庶出子女更是一个比一个乖巧谦让。所以作为嫡女的卫郑音和嫡孙女卫长嬴一样,对庶出的兄弟姐妹没有什么厌恶感,姑侄两个对于卫盛仙的遭遇都非常同情。
卫长嬴不想说自己挨训的事,道:“我也惦记着,只是才忙完了四弟的婚事,这次回去我看有机会就和婆婆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