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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是刘若耶——这年才及笄的刘家小姐笑语晏晏之间逼死钟小仪之妹钟丽的事情如今可是贵胄里头都知道了,霍氏姐妹不免慎重对待,矜持客气的招呼:“刘妹妹,你过来寻咱们可是有事儿?”
刘若耶笑着看了眼卫长嬴与苏鱼丽的地方,道:“本来不敢过来打扰霍嫂子与清泠姐姐的,但方才听苏家的鱼荫妹妹说,之前霍嫂子与卫姐姐似乎有些误会?我就斗胆过来给两位说个和,毕竟今儿个是临川公主殿下的生辰,何必为了些许小事,使殿下扫了兴致呢?”
霍氏微微蹙了下眉,虽然说东胡刘氏门第显于霍家,但霍氏自己是卫家妇,况且年长于刘若耶,又已经为人母——卫长嬴也为人妇,她们两个之间的恩怨,刘若耶一个未嫁年少的女孩子有什么资格来说和?
再说霍氏打从心眼里烦着小姑子卫令姿,根本就不真心替她找回场子。此刻心念一转,就推脱道:“有劳刘妹妹了,只是这事情现下谁也说不清楚,我不敢自专,正打算回殿里去,禀告婶母呢!”
刘若耶笑着道:“霍嫂子您可别误会,本来我年纪小,哪里有资格给嫂子与卫姐姐来说这个和?”声音一低,道,“方才霍嫂子与卫姐姐在千秋阁外说话,似乎有宫人路过听了一耳朵,这是皇后娘娘方才打发了人过来叮嘱我的,道是今儿个殿下生辰,有什么恩怨出了宫再去说。”
霍氏脸色一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霍十四小姐霍清泠就代她解释:“八姐也就是听了小姑的话,想着尽为人嫂子的本份,才请沈家三少夫人到外头问了几句,决计没有在这儿闹起来打扰殿下兴致的意思。”
刘若耶拿食指抵在唇边,眼波流转,道:“我也这么想,霍嫂子向来贤惠,最识大体不过,卫姐姐我虽然才见了一回,然而也觉得是个不错的人。我想两位怎么会故意扫了殿下的兴致呢?多半是那宫人误会了。”
顿了顿,就道,“也是方才令姿姐姐在未央宫外哭,叫宫人留了心。不然皇后娘娘也不会多想。”
霍氏心中大骂卫令姿不省心,叹了口气,讪讪道:“说来都是误会,其实是这么回事:沈家的三少夫人在路上给令姿讲了个事情,就是说司空大人的千金宋大小姐养了一只狮子猫,吃了她养的心爱鹦鹉……令姿呢心太软了点,听着就替那鹦鹉难过得哭了……”现在也只能顺着卫长嬴的说辞来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刘若耶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可真是误会。”
又回头看了看卫长嬴,卫长嬴也正往这边看着,刘若耶就提议道,“那霍嫂子和清泠姐姐不如一同过去与卫姐姐也说说话,这样皇后娘娘也就知道你们并没有什么不和睦了。”
霍氏自不敢得罪皇后,忙道:“可真是多谢刘妹妹过来说明,不然……”
“霍嫂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刘若耶笑着摆了摆手,道,“说来也是我冒昧,本来皇后娘娘打发来的人,告诉的是我十姐,然而我十姐身上乏着,我就代她来了。也是因为知道嫂子亲切,我才敢来说,本来我可没资格做这个劝和的人的。嫂子不跟我计较,我就放心啦!”
她天真无辜的这么一说,霍氏忍不住在千秋阁里找刘若玉的身影,却没看到,虽然隐约听到过刘亥这两个嫡女因为不同母,并不和睦,猜测刘若耶说这话,多少有点挑唆的意思,但心里还是不大痛快,暗想着要不是刘若耶过来提醒一句,今儿个非得罪皇后不可……
霍氏这么想着,
脸上也带了点出来,倒是霍清泠神情平静,扑了几下扇子,微笑着道:“方才我也没和沈家三少夫人招呼呢,一会过去罢。”
这边刘若耶引了霍氏姐妹,那边卫长嬴先被刘若耶说动,也迎了几步,再到一起,霍氏与卫长嬴就都客气得很了,霍氏先道:“卫妹妹,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我就拉着您感慨了几句令姿那孩子心肠这样软,一个鹦鹉被狮子猫吃了也听着哭了……你看,事情都传到皇后娘娘那儿去了。”
卫长嬴得了这个台阶,自不会不下,就歉疚道:“说起来都是我的不是,事先也不打听打听令姿妹妹的性情为人,还当个笑话讲给她听呢!不想倒是扫了她进宫来的兴致!”
“哪里哪里,卫妹妹你才到帝都,咱们以前见得也不多,所谓不知者不罪……”
“嫂子这话说的我心里越发难受了,早该和嫂子打听两句的,只怪我糊涂,被令姿妹妹拉着说话,就只顾着说笑了……”
于是在苏鱼丽、霍清泠等人的环绕下,两人客客气气、异常礼让的寒暄了一番,霍氏又主动携了卫长嬴的手,一起到案前去看临川公主的画。
刘若耶微笑着在后头道:“我就说么,霍嫂子卫姐姐都是贤惠的人,说起来一笔写不出两个卫字,你们看,谁说霍嫂子与卫姐姐不好呢?世人皆知常山公和景城侯那都是私交甚笃的,去年景城侯因病致仕,也是被常山公挽留在凤州颐养……这做祖父的交好,晚辈哪有不好的道理?”
景城侯致仕,对知本堂一脉是个很大的打击。尤其是司徒之职叫瑞羽堂的卫煜得了去……霍氏再和婆婆、小姑有仇,这会捏着帕子的手也不禁紧了一下。
毕竟,没有景城侯在朝扶持,她的丈夫卫令德前途也要比之前艰难许多……
苏鱼丽恰好与她并排走着,就含笑附和道:“刘妹妹说的很对。”
沈藏凝、苏鱼飞、苏鱼荫三人好异妆,喜游乐,与刘若耶虽然年纪仿佛,却远不及刘若耶“少年老成、懂事体贴”,故而同为阀阅之女,却不怎么玩得到一块去,又因为年少气盛,懒得像苏鱼丽一样,虽然和刘若耶不熟,然也给她面子接话,仍旧自顾自的说笑,并不理会。
倒是霍氏与卫长嬴听了这话不能不回过头来谢她……刘若耶当然是极谦逊的辞谢。
这时候临川公主的书案除了前头一块地方怕挡了光没人去站外,另外三面都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如今跟到这千秋阁来的,俱是年少的贵妇或千金小姐,公主跟前,也不敢怎么推搡,所以霍氏与卫长嬴一行人走过来,除了卫长嬴身量高挑,能透过人头看到临川公主与那着品红上襦的少女的侧面外,余人都看不到什么。
沈藏凝三人尚未长成,踮脚看了片刻,觉得太累,就交代了一句:“既然看不到了,那咱们回前头殿里去。”
卫长嬴估计着三人虽然胡闹,却也不是不知道分寸,对未央宫又熟悉——再说自己这儿才允了霍氏一起观临川公主题字,跟着就陪小姑而去也不合适,就叮嘱道:“帮我与母亲说声。”
沈藏凝哎了一声,就和两个表姐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卫长嬴便收回视线继续看向人群之内,就见临川公主跟前的案上已经摊了一幅丹青,长约三尺,高一尺,上头以极为细腻的工笔画了一片青草生池塘、藕花相对向的景象,在画的右上角,还有远山点点,虽然因为被人遮蔽看不全,但也能看到画中色泽鲜丽,一派欣欣向荣
。
临川公主拿金跳脱把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大截雪腕,手执紫毫,在那品红上襦少女所捧的砚台里饱蘸了墨汁,略一思索,便在画中空白处,笔走龙蛇的写上四个字:春草湖赋。
这四个字一气呵成,端得是银钩铁划、神气畅然。
卫长嬴离得远也觉得现下众人捧着哄着公主题字,也不全是奉承,临川公主这手书法着实出色。
她心里这么想,周围的人都已经在临川公主写完“赋”字最后一笔时喝了一声彩!
那捧砚的品红上襦的少女嫣然笑道:“数日不见,殿下写这‘春’字,笔力又见精进!”她没提另外三个字,临川公主却是眼睛一亮,住了笔,笑道:“究竟还是漪诺你最熟悉本宫的笔迹,确实,这几日,本宫练的字里正有这个‘春’字,又因为回想起今年开于御花园中的数百牡丹盛景,忽有所悟,这个字如今可是本宫最得意的一个了。偏你今儿个就要讨这《春草湖赋》,若非念着这赋里‘春’字不少,这么长的赋文,本宫可不爱写!”
临川公主说了讨要《春草湖赋》,又唤其闺名,这少女自是闵漪诺了。这很有可能就是被年苼薬冒犯过的闵家小姐望之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容貌很是寻常,肌肤虽然白净,五官却毫不出彩,论姿色与临川公主只在伯仲之间。然而一身书卷清气,举止言谈之中,风流气韵自然流露。虽然是在奉承公主,却丝毫不显做作,反而有一种公主知己的感觉,显得非常大方。
此刻听了公主的话,闵漪诺含笑道:“殿下这话真正俏皮,殿下平常都要练字的,还怕字写得多吗?”
临川公主又蘸了墨,继续下去写赋文正文,口中道:“那可不一样,今儿个是本宫生辰,本宫啊,不想累着!”
“那却是我的不是了。”闵漪诺嫣然一笑,嘴里这么说,手中却将那砚台放在案上,拣了墨,慢条斯理的研磨了起来。
公主写完一行,抬头就嗔她:“说得好听!惟恐本宫给你把这画搁下不管呢!说一套做一套的,倒是忙不迭的研起了墨,就是想让本宫继续写下去的意思……还说自己不是,你哪儿觉得自己不是了?”
闵漪诺悠然笑道:“我都已经有不是在前了,如今殿下在题字,我怎么能还不把墨研好?”
“怎么说你都有理,你年岁越长是越来越惫懒了!”临川公主啐了一口——虽然如此,但闵漪诺与临川公主之熟稔却是人人都瞧在眼里了。直如寻常知交好友或同胞姐妹一样,丝毫看不出来君臣的差距。
就听人群里有人笑说:“闵姐姐最爱同殿下耍赖。”
卫长嬴听出这声音是卫长娟,就见闵漪诺转过头,含笑带嗔的看了眼卫长娟,道:“你这么拆我台,你可别后悔!”
卫长娟今日穿着杏子红的短襦,系着绿白间色裙,直系到腋下,软风吹进来飘飘荡荡的,显得她人格外娇小玲珑。她歪着头,很是天真无邪的笑:“我后悔什么?”
“一会你就知道了。”闵漪诺摆了摆手,等临川公主写完,上前小心的把墨迹吹干,仔细收起——卫长娟就追问:“闵姐姐还没说呢,我后悔什么呀?”
就见闵漪诺把画卷在掌心轻轻拍了拍,叹息道:“本来下个月有人生辰,我想着送份特别些的礼的,结果那个人似乎不大想要这份礼……”
就见卫长娟跳了起来,道:“哎呀!给我!”
……原来就是给卫长娟预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