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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一字一顿的道:“紫檀,在孤眼中,是姐姐一样的人,成公子今日的话,孤会牢牢记下的。”
言罢,头也不回的进了内院。
成凌风郑重的朝着楚唯的方向拜道:“多谢公主成全。”
起身时,手心里,已经攥出了冷汗,他真怕楚唯不肯将紫檀嫁于他。
他不似陈远那样在楚唯尚未现锋芒投靠楚唯,与楚唯之间,也没有向赵文修父子那样的救命之恩,而他却要做手握重兵的太尉,在楚唯的身边,他要与赵文修、陈远并驾齐驱,娶紫檀,一来是他本就喜欢,而来也是为了与楚唯拉近关系,没有师徒之谊,没有再造之恩,他选择维系姻亲。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楚唯高高在上的态度,这态度无疑在告诫他,他的心思她是知道的。
因为是如夫人,所以没那么多讲究,再加上紫檀没有父母亲族,成凌风又几乎与成曰断了往来,只给成曰送了个帖子,算是走了过场。
是以,两人很快完婚了。
绿萝与紫檀最是亲厚,紫檀嫁人,她跟着闹腾的最欢,徐嬤嬤特意准了她三日的假。
送亲回来,绿萝瞅着机会与楚唯说:“公主,奴婢发现徐嬤嬤最近有些奇怪……”
“哦?”
“您还记得不?前些日子下了一场暴雨。”绿萝见楚唯点头,续道:“奴婢半夜里被雷声惊醒,起来关窗子的时候,看到徐嬤嬤卧房的窗子被大风吹开,奴婢怕徐嬤嬤她受了凉,跑出去给她关窗,无意中竟发现徐嬤嬤不在房内,奴婢不敢声张,回房后悄悄的守在窗边盯着那边的动静,一夜没合眼,却没见徐嬤嬤回来,可第二天一早,奴婢几个去服侍徐嬤嬤梳洗时,她竟如往常一般睡在床上!”
一席话,表达了两个意思,一是徐嬤嬤深夜外出,二是这个外出是背着人走后门或是后窗的,自从中了蝴蝶香的毒后,楚唯就断定徐嬤嬤有问题,可几年观察下来,却一无所获,若不是机缘巧合,恐怕还发现不了,楚唯不由得有些后悔,她应当另派武功更好之人暗中监视徐嬤嬤才对。
楚唯赞许的拍了拍绿萝的手道:“徐嬤嬤没有发现你的异样吧?”
“怎么没发现!奴婢一眼没睡,眼睛黑了一圈,徐嬤嬤问奴婢,奴婢只好说是被雷声吵得没睡好,徐嬤嬤就没再多说。”
“亏你反应快,这几年你一个人在尚宫局辛苦了,我想着过几日去与徐嬤嬤说一声,把你要回来。”
“公主,奴婢有什么辛苦的,尚宫局的人都知道奴婢的主子是您,个个都客气的不行,徐嬤嬤的事才见端倪,奴婢怎好现在回来?”
“徐嬤嬤的事固然重要,可你的的终身大事也不能耽误了呀!”楚唯说着有些促狭的笑了起来,“紫檀去做了都督夫人,绿萝你可要多留心些,看上了哪个,本公主为你做主。”
“公主——”绿萝一下子涨红了脸,素来伶牙俐齿的她,竟然说不出话来。
楚唯见她窘迫,不再为难她,转而正色道:“既然查到了徐嬤嬤的异样,我自然会派人暗中盯着,你只管放心就是啦!”
嫁了紫檀,接回绿萝,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梅雨时节,先头几日还是细雨霏霏,谁知接着竟来了暴雨天,连续几日暴雨倾盆,平静了数年的长江,一下子泛了滥,建平、云梦、江州、新都、丹阳等长江沿岸诸郡都有数处江水决堤,一时间灾民不计其数。
九军都督府紧急调动各军兵马至长江沿岸修筑被损毁的堤坝,一时间闹得人仰马翻,却仍旧敌不过一日强似一日的暴雨。
不只是楚国,齐国也是焦头烂额,只有蜀国略好一些。
如此过了近半月,大雨总算是停歇了,可与水灾相伴而生的瘟疫,再次令雨后初晴的天空布满阴霾。
太医院倾尽所能,换来的只是日益增多的染上瘟疫的民众,死的人越来越多,原本接纳灾民的一些未被水患所累的郡县也不得不紧闭城门,防止瘟疫流入,一时间尸横遍野,到处是易子而食的惨事。
楚昭气得暴跳如雷,楚唯也是心急如焚,思量再三后,向楚昭请旨亲去疫区整顿民众。
楚昭自然是不肯的,不问青红皂白的把楚唯撵了回去,可只过了一夜,竟又改了主意,一道圣旨,昭告楚唯代天巡视之责。
因着怕陈远等人反对,楚唯事先并没有与他们商量,圣旨一处,急得赵文修连连跺脚,赶忙约了陈远。
他追随楚唯也已经十年有余,但却从不直接与楚唯联络,凡事都通过陈远。
陈远见平素老成持重的赵文修竟会露出焦急之色,不由得为楚唯高兴,看来赵文修已经完全把楚唯当做主子了。
而赵文修见他气定神闲的模样,焦急的神色渐渐退去,转而面带征询道:“难不成杳然你是知道的?”
“哪有的话?我知道的哪敢瞒着您呢!”
“那你有了万全之策了?”
陈远又摇头。
赵文修一拍桌子道:“那你还有闲心给我卖关子,这次的瘟疫迅猛不必,不同寻常,朝中派去的御医每一个活着回来的,公主如何能冒这个险?再说,即使公主去了,难道就能一力回天吗?真是——”
即使再着急,他也不敢非议主子,‘胡闹’二字生生忍了回去。
陈远见状赶忙给他端了杯茶,才解释道:“大人,说我不担心公主,那是假话,可是公主素来颇有主见,这次没有同我等商议,一方面或许因为是轻视了此行的凶险,而另一方面却也是在向我等表明决心,公主心意已决,所以不必再多商量。”
陈远说着望向窗外远处的街巷、亭台,当年他初识楚唯那天,也曾在御阶上极目远眺,收回思绪,陈远续道:“我认识公主那年,公主仅有四岁,却已经杀伐决断,如今,公主将满十五岁,她决定的事,只怕无人可以左右,所以,文修兄,咱们只管尽力为公主筹谋吧。”
“可是,瘟疫之事又怎能是人力能够抵挡的?唉!”
“文修兄,您相信天命吗?”
“这个——”
“不管您信与不信,在我看来,公主就是天命所归。”
为保楚唯安全,也为了最大限度的控制疫情,楚昭下令九军都督府全力配合楚唯,又将前几年父女生隙时收回的蟠龙金牌从新交给楚唯。
疫情紧急,楚唯不敢拖延。
连夜就带人出了京城。
楚唯此次决定并非头脑发热或是逞强轻敌,相反的,她非常清楚这次疫情的严重后果,因为前一世,也有这样的一场瘟疫,疫情从初夏蔓延至仲秋,齐、楚两国沿江诸县几乎都化作死城,损失之大,用‘惨重’二字亦不足以形容。
最后,听说是一个云游四海的神医找出了治愈瘟疫的药方,为了感激这位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医,那药方还曾被民众编成歌谣传唱,楚唯偶然间也曾听闻,但此时想破了脑袋,也只记得其中的一味药是‘寒水石’,一味药是‘沉香’。
那神医的样貌无人知晓,只是坊间传闻,他是方外人士,号曰‘无一’。
所以,她要亲临现场,为了黎民百姓,她必须试一试。
江州和云梦两郡交界处的嘉鱼、汉南两县疫情最重,楚唯思量再三后,毅然直奔嘉鱼县。
往北一踏上嘉鱼地界,道路上、草丛间、田野中就开始有了腐尸与流民,死的人太多,来不及掩埋或是火化,只能任其横在荒野中,令人触目惊心。
楚唯下意识的捏了捏袖袋中的药瓶,那是卫离当年配制的、宣称能解百毒的‘三生散’,即便对他再生气、在失望,她终究还是不能与他完全划清,她似乎总难摆脱他留下的一切。
楚唯这一次带了含笑和竹衣。
楚唯征战沙场,总算见过死人,可含笑和竹衣两个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竟呕的不成样子。
嘉鱼县属云梦郡,是楚唯的属地。
死守县衙的嘉鱼县令伊正听闻楚唯到来,早早命人在城外二十里处置了十几口大锅,煮了盐水,用来浸湿棉布蒙住口鼻亦抵御瘟疫。
楚唯本就带了面具,在加上一方白帕覆面,看上去越发诡异,乍看上去,吓了伊正一个机灵,暗道难怪公主号称鬼面修罗,果然有修罗的煞气。
楚唯到了嘉鱼,马不停蹄的开始了解瘟疫的状况,亲自查看患者的病症,以寒水石和沉香陪着其他与症状相关的药才一起使用,一连五日下来,药方活了四次,可始终都不见效。
到得第五日晚上,楚唯感觉异常疲惫,晚膳时已经完全没了胃口,同时,她发现她似乎在发热,虽然并不十分明显。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