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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枚珍珠。
封崖,薛雪,连同从善自己都愣了一下。
封崖是没想到居然在胃里,薛雪是感叹果然是在胃里,从善是没想到这么多人追查的一个重要罪证居然是一粒珍珠???
从善拿了镊子弯腰将那珍珠捻了出来,是一条系着软金丝线的珍珠,指甲盖那么大,拿进来才看见上面极小极娟秀的刻着几个字——如珠如宝。
“是这个。”薛雪表情凝重。
温江雪啧的笑了一声,“你们暗部人的脑子……也是令人失望啊,还不如我这自作多情的小义子。”
封崖看着从善。
从善捻着那枚珍珠递在他眼前,“封大人要找的可是这个?”
封崖看着她那双黑魅魅的眼睛,有些挪不开视线,又有些……愧疚。
薛雪用白布裹了那枚珍珠接过来。
从善心中哼哼的,面上却平淡,嘴中道:“在下就算骗尽天下人,也不会骗封大人。”她说的好棒!感人!
封崖一抬眼看她,抿了抿嘴,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那犯人只与我说东西在他腹中,是我忽略了他的意思是吞进了腹中,不在肠子里,就只能在胃里了。在下误导了封大人罪该万死。”从善便将袍子一撩跪在地上道:“此事已证明,楚玉死而无憾了,封大人抓了我秉公处理吧。”
温江雪看不下去的又“啧”了一声。
封崖被她这一跪跪的心头一跳,低眼看着她脖子上刚刚被他攥出的一圈红印,心中感觉……很不好。
“你起来。”他道,动了动想伸出去扶她的手,却终究没有伸出去。
“楚玉不敢。”从善心道,你好歹哄哄我,我才能起来,不然这个冤枉白受了。
“起来。”封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
从善看了看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叹了一口气,“只要能帮上封大人就好,就当我还了您的救命之恩,我不再欠您了。”她拨开封崖的手道:“我去刑房等候封大人审讯处判。”一拱手就走。
封崖拉住了她的肩膀。
她心头一跳,肢体接触,这就是进步啊!
封崖语气淡了淡道:“让长安帮你敷一敷脖子,会有淤血。”讲完他先行一步,带着薛雪赶去了刑房,那步伐是有些慌张的。
从善站在原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红印,望着封崖离去的背影,觉得值。
温江雪忽然冷笑一声,吓了她一跳,扭头就看到他绿幽幽的眼睛挂着笑,“可以啊陈楚玉,不但解除了嫌疑脱了罪,还帮了你的老情郎,让你的老情郎不怪你,反而对你愧疚,感激于你。”他语气带笑却让人发寒,“喉结都没长全的小子,勾||引男人倒是有一套,比你那被霍家退婚臭名远扬的从善阿姐强多了。”
从善也冷笑一声,心道:你要是见到如今的‘陈从善’怕是会惊讶到崩溃,疯人庵中几年,是白待的吗?
温江雪不知为何叹了口气,起身道:“走吧,回府。”跨步往外走。
从善跟了出去道:“我不回去。”
“恩?”温江雪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眯眼看她,“你再说一次?”
从善有些心虚的缩了缩,小声道:“我……还要配合封大人办案,就暂时不跟义父回去了,义父先行回府休息,等办完案,我立马回去!”
温江雪眯眼望着她冷笑道:“陈楚玉,你知道现在办的是什么案子吗?”
“黑案。”她刚刚听说了。
他伸手将从善的手腕一抓,在她耳侧冷声道:“这件案子比你想的复杂多了,牵扯到圣上和后宫那位,你不想死就不要跟着参和!”他有些生气。
从善挣了挣手腕,没挣开,只得道:“我自有分寸,义父不必担心我……”
“哪个在担心你!”温江雪恼怒道:“我只是担心你会牵连到我整个温府。”
从善一听就不乐意了,“哦”了一声道:“那义父只管放心,我要是死了绝对不牵连义父,犯事儿了第一句话就跟圣上表明,我一人犯事,与我那义父没有半点关系。”
此时长安小哥也拿了个鸡蛋过来,一脸丧气的看她,“陈少爷是要回去敷还是在这儿?不然回去吧?”
“不!封大人好不容易给我煮了鸡蛋,我怎能走呢。”从善猛一用力就挣开了温江雪的手,“义父保重。”一行礼就快步越过他走了。
温江雪看着她毫不矜持,毫不犹豫的背影气的肾疼,骂了一句,“你就死在这儿吧!”怒气冲冲的出了大院儿。
从善一探头,人已经上了马车去了。
长安拿着鸡蛋在她脖子上揉着叹气,“我一月工钱才一两,要管这一院子大大小小的吃喝拉撒,还要替你们收拾烂摊子……停尸房三天两头被砸被烧,这大门也是……”
从善心不在焉,拿过他手中的鸡蛋道:“不劳烦小哥了,我自己来。”刚接过鸡蛋往外探头去看刑房那个方向,有人就横冲直撞的挡在了她眼前,她一抬头对上一双怒气冲冲的凤眼。
是莫少离。
他气的脸色煞白,瞪着她要发火,“你不给我个解释吗?!”
“是你太蠢了。”从善先一步道:“我不想跟你继续合作自掘坟墓,我选择坦白从宽。”
莫少离气的啊,言而无信还骂他蠢,伸手拽了从善就要拉她出去,“你这个……”
“嘘。”从善拉住他不让他开口,低声道:“你想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异心吗?”眼神指了指去停尸房收拾的长安,她俯在他耳朵旁低低的道:“年轻人,凭你现在的这个……”她点了点莫少离的脑袋,“是根本斗不过那狗皇帝的,要静下心,多用脑子。”
“你!”莫少离大恼,还没待发脾气,身后有人喊了一声陈楚玉。
“在在。”从善忙应了一声,探脑袋就看见拱月门里丁丁在那儿不耐烦的喊她。
“麻烦精,封大哥叫你过来。”丁丁对她招手。
她也顾不上与丁丁计较,快步走了过去,留下一脸愤恨的莫少离在原地咬碎一口牙,也跟了过去。
刑房中,霍少游和那几个公子哥已被解了下来,一人一个担架的往外抬。
丁丁在那指挥道:“就隔在大理寺院里就行了,让他们家里来领人。”
从善看了一眼,五个人遍体鳞伤,连呻|吟都气若游丝的,可真是有够惨的。
霍少游最后一个被抬出去,路过从善身边时看了一眼从善,在从善落下眼看他时,他吓得忙扭过头,见鬼一般避犹不及。
从善乐了,故意握住他的手低声道:“霍少爷,好玩吗?”
霍少游浑身剧烈的颤抖,被烫了一般甩开她的手,扯的伤口剧痛,惨叫连连。
他这一遭可当真是下了一趟十八层地府,看到从善跟见到索命的无常一般。
从善也懒得再逗他,侧身进了刑房。
封崖站在那里,薛雪与那西洋眼睛姐姐坐在桌子旁,低低的说着什么,桌上盛着那枚已经擦干净的珍珠。
从善进来行了礼。
封崖转过身,道:“跪下。”
从善一愣,这咋又翻脸了??拉着袍子跪了下来。
封崖垂眼看着她,道:“陈楚玉,从今日起你便正式在暗部上任,官职评事,与丁丁一样。”
她一惊,这么快就让她就职了?她以为好歹得此案了结,彻底解除了她的嫌疑,才会让她进来就职。
丁丁有些不乐意的道:“封大哥偏心,我进暗部来做了两年多你才给我做评事,她个新人小子一进来就和我平起平坐,不公平,我不同意。”
薛雪笑了一声,对丁丁招手让他过来。
丁丁过去,趴在桌子上问:“干嘛?”
“这次你不同意也没用了。”薛雪含笑瞅着从善,“我们的新人陈评事可是能单手剖胃,面不改色,还没来上任就给我们封大人立了个大功。”
“哇!单手剖胃!她好恶心好变态啊!”丁丁惊讶,一脸恶心的瞧着从善。
从善对他们的阴阳怪气只做没听见,她现在……高兴的很,她有了官职,有了月薪,再也不是那个求着父亲不要将她送走,期盼着霍少游会如约娶她解救她,疯人庵里如草芥一般死了都没人知道的陈从善了。
她恭顺的行礼,“陈楚玉领命。”
封崖垂眼看着她,道:“起来吧,从今日起景春一案你也参与,让不识丁将案子与你说清。”
不识丁?谁是不识丁?
从善起身看了一圈,看丁丁,看薛雪,最后落目在西洋眼镜姐姐身上……她叫不识丁??她不是负责记录案件的主薄吗?怎么会不识丁啊……这暗部不止人变态,名字也够奇怪的。
她走过去,恭敬的笑道:“不识丁姐姐?”
西洋眼镜姐姐抬手将眼镜推了推,将案件薄往她眼前一放,让她自己看。
从善便低头去翻看那案件薄,不识丁姐姐写的字还真是好看,可她越看越想冒汗……这案子也牵扯太大了……
薛雪在旁冷幽幽的笑了一声,“并不是复杂的案子,就是皇后娘娘和太监景春私通,我们要查明,找到证据,并且,保守秘密。”他贴近从善耳朵低低道:“谁若是走漏了案情,圣上会秘密处决她。”
从善缩了缩脖子,温江雪说的没错,这案子……是道要命案。
皇上居然会被个太监带绿帽子???
二十三
从善将案宗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心中热血沸腾。
这案子说复杂也不复杂,但是狗血啊!牵扯的人都是足以写部小说的人物。
比如案件最主要的人物——皇后萧无双。
不识丁姐姐将她的背景写的十分简略——太傅萧博庸之女,曾与前太子闻人烨定亲,太子薨后与三王爷定亲,三王爷继位,立为后。
这短短的一句话令从善惊叹,这就是天生的皇后命啊,死了一个备选皇帝,立马就嫁给了另一个皇帝!
这样一个命好的女人,从一入宫就开始当皇后,而如今的这个圣上形象一直是和善深情,当皇帝以来后宫之中只有两个妃子,其中一个还是皇后娘娘的表妹,自己人,圣上也对这位皇后相敬如宾,那条珍珠链子就是圣上当初亲手做来送给她的,按理说根本不存在什么日渐冷淡争风吃醋。
可这样荣华平顺的生活,皇后娘娘居然和个太监私通了!并且差点被圣上拿了个当场。
为什么说差点?
因为事发地点是在一间废弃许久的宫殿中,圣上听人密报带着人过去抓了个正着,什么衣衫凌乱,什么呻|吟声响彻宫闱,可是一片漆黑中那私|通的太监景春舍身相护,让她给逃了,自己被拿下了。
圣上只看到个衣衫不整的身影,无法确定就是皇后萧无双,等赶到皇后的寝宫时她好整以暇的正在睡觉。
没有证据。
严刑逼供景春他也依旧不说,死保到底。
但是没有□□无缝的事,圣上发现他送给皇后那条亲制的珍珠链子不见了,这条链子皇后一直贴身佩戴,几乎从未摘下来过。
所以圣上断定那链子定是在那太监奸夫手中,让暗部秘密彻查,一定要找到链子,找到那淫闱之人,找到证据。
事关圣上和皇后,以及皇后那一族,萧太傅可是当初辅佐圣上登基的第一大功臣,势力大的可以随便给解除太子婚约,重新选个皇帝嫁。这案子审错了一步后果都不堪设想……确实难办。
从善看的心潮澎湃,将心中的疑虑问出:“为何圣上当初怀疑是皇后娘娘,而不是其它两位娘娘,或者什么宫娥?”
封崖示意薛雪解答。
薛雪无奈的道:“因为当初有宫娥来密报圣上,说看到皇后娘娘和一男人在废宫中苟|合,而且那两位娘娘有不在场证据,只有皇后娘娘没有。现场遗留下的衣物是秀水缎,这种料子是贡品,圣上只给了三位娘娘,一般的宫娥根本不可能有。”
“这样看来确实嫌疑最大的是皇后娘娘……”从善有些想不通动机,皇后娘娘会喜欢一个假太监?那景春她见过,也不是多么好看,平平无奇。
薛雪顿了顿又道:“最大的嫌疑是景春这个假太监厮混入宫,是经过了皇后娘娘的许可,景春是太傅府上的训马师,与皇后娘娘是相识的。”
“所以封大人认为皇后娘娘与那个假太监早就有私情,在府上就有,后来进宫也余情未了,偷偷将景春弄到宫里来私|通!”丁丁接嘴,洋洋得意的看了一眼不识丁,“对不对?封大哥就是这么分析的。”
不识丁瞧着他,有些困惑的蹙了蹙眉,拿过记事簿翻到最前一页,上面是暗部人员的名字,她的眼睛落在了评事——丁丁的名字上,再抬头看丁丁,“哦,丁丁。”
从善目瞪口呆,不识丁……真的不识丁丁??这样都得查名字???
丁丁似乎习惯了,不以为然的看封崖,“那现在我们也找到证据了,是不是就能结案了?结案是不是就能放假吃顿好的庆祝了!”
封崖严肃的皱着眉道:“陈楚玉你随我入宫将案件禀明,等候圣上结案。”
也对,这案子谁敢判?还是得圣上发令。
从善应下,封崖又上下扫了她一眼道:“跟我来。”
从善不知道他是何意,便跟着他,谁知他一路领她到了他的厢房中。
他在柜子里不知道翻找什么,从善有点激动,这还是她第一次到封崖的厢房中呢!
看起来……干净整洁而贫穷……封崖住的地方居然还不如她在相爷府的那间,可见温卷毛是个大贪官。
封崖拿出一套衣服来递给她,“换上吧,这是丁丁的官服,有些旧了,但你应该能穿,穿上随我入宫。”又补道:“明日给你做新的。”
从善接在手里心中是不高兴的,丁丁那个小矮子的衣服她能穿?摆明了是看她矮喽。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晃当屏风后去换,封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负袖站在那里等她换好。
她一穿,嗨,她还真的挺矮……正好合适。
她一脸失望的出来,封崖点了点一个凳子示意她坐下,手中拿着一顶乌纱的束冠帽。
她乖乖坐下,就感觉封崖轻轻解开她的发,细长的手指在她的发间来去,利落又温柔,她想抬头看看封崖,刚一抬手,封崖就按了按她的脑袋,“别动。”
“没想到封大人还会梳头发。”她脸有些红,这还是第一个给她梳头发的男人。
封崖轻声道:“小时候给我妹妹梳过。”
“妹妹?”从善惊诧,“封大人还有个妹妹吗?我怎么从未见过,不在京都中?”
“在。”他答:“你见过。”
之后从善等了半天,他都没在开口,她想问,却莫名的觉得……他在不开心,他不喜欢提起妹妹这件事。
“好了。”封崖松开她的发,让她起身。
她起身翻出袖中的小镜子照了照,别说梳的还真好,比她自己梳的都好,“封大人好手艺啊。”
封崖将她耳侧的碎发挽在乌纱冠中,道了一声,“走吧。”
她跟在封崖的身后,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两人上了马车就往宫中去,一路上从善都想找些话题来说,可她不知为何就是想问那个问题。
“封大人喜欢九公主吗?”她问的直截了当。
封崖一愣看她。
“我听莫少离说的,您好像格外的喜欢九公主,生辰礼送的很用心。”她解释道,反正莫少离不在。
封崖看了一眼窗外,在从善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突然开口道:“我与她的感情,不是喜欢或不喜欢。”
“那是什么?”从善不懂。
却等不及他回答,马车突然猛地一震,外面马匹惨叫一声。
马车“哐”的一声载倒在地。
从善随着马车一头就要栽出去,封崖一把托住她,低喝一声:“闭眼。”抱着她从车顶破车而出。
她来不及闭眼只见飞屑漫天,木板碎裂,一下子就飞了起来,她忙抱紧封崖,低头望地上一看,马车竟不知何时驶入了一条没有人的死路小巷,马被一刀斩断了头,倒在地上抽搐,而马车旁堵了一群黑衣人,各个都拿着刀。
封崖想落在旁边的青墙上,墙上突然冒出一排黑影人,齐齐挥刀而来,封崖一闪身抱着她就落在了残破的车顶。
车的黑衣人便挥刀朝他们涌上来。
从善不会武功,只觉得封崖抱着她左闪右闪,夺下一把刀就砍杀了过去,热热的血喷了她一脸,她浑身一颤,封崖就被另一批黑衣人围了住。
一批更替一批,那样多的黑衣人,寡不敌众,封崖几个厮杀就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从善看着还在涌来的黑衣人手心冒汗。
封崖却突然将一件东西偷偷塞在她掌心里低声道:“我护你出去,你往宫里跑,把它交给圣上。”
从善一惊,掌心里是那枚珍珠链子,她抬头看封崖,他额头是密密的冷汗。
他搂着从善就往前厮杀。
从善只看到刀光剑影,血光四溅,短短的一个小巷寸步难行,将将要杀到巷口,一把刀朝着从善就砍了下来。
从善连喊都来不及那刀已经斩到了头顶——
“噗”的一声,刀刃斩入皮肉,鲜血顺刀留下,从善心头一跳,抬头看着封崖,他用自己的胳膊生生的替她挡下了这一刀。
血流到她脸上,封崖拖着她的背将她往前一推,她踉跄的就被推出了巷子。
封崖拦住要追过来的黑衣人喝道:“跑!”
她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她要快点快点,不能拖累封崖,要尽快找人来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