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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久,顾依蝉不情不愿地跟在温睿辰身后走了过来,远远地沈轻言就感到一道阴冷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刚坐下又被温振华严肃地说教了一番,脸色越发不善,她不时用冰冷的目光往沈轻言的方向看过来。
沈轻言装作没看到,继续镇定地吃着饭,她本就是这个家的过客,置身事外才是最聪明的做法,无论他们对自己有多不满,出了这个家门,大家都是陌生人,而这种所谓的“家宴”,于她来说,更是毫无意义。
一桌人各怀心思地吃过饭,沈轻言正想借口回家去,又被他们早已安排好的赏月堵了回去,后园早就被特意设好桌椅,摆放好水果月饼,她不情愿地被苏樱拉了过去坐了下来。
天上一轮明月倒是圆得正好,皎洁柔和,将整个地面都铺上一层清清浅浅的光,看上去静谧而美好,若是换一个环境,她必定会有心情细细欣赏,只可惜此时她只觉得如坐针毡。
温睿辰父子一直在谈论公司的事,而苏樱不时追问她的工作,旁敲侧击地企图让她改变主意到恒正上班,她始终冷言婉拒。
顾依蝉坐在她对面一直低头玩着手机,听到她们的谈话,不时嘴边浮出冷笑。
在园子里坐了片刻,夜间温度渐渐低了下来,月亮也时隐时现,时间也已经不早,沈轻言趁机起身想要告别,苏樱却让她今晚就留在这里住下。
沈轻言知道她从一开始就打了这个主意,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温振华听到立刻加入说客行列,劝她留下来,她没有办法像对苏樱那样干脆利落,只能找借口婉拒。
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借口,只不过她哪里是在商场打拼多年的温振华的对手,他几乎是有些抱歉地说说家里的司机今天都放假了,没有办法送她回家,要么只能他和温睿辰亲自送,只不过他们都小酌了些酒,实在没有办法送她了。
这个理由打断了她所有的退路,这个点到郊区的公交车也很早就收了,她只能勉强答应下来。
终于熬到散场,林婆婆还是让她住二楼靠近书房的房间,上楼前,温振华叫住她,脸色温和地让她不要拘谨,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她礼貌地点了点头,心里却知道这绝不可能。
礼貌地道过晚安,就往楼上走,隐约听到身后有人跟了上来,她没有回头。
房间的格局还是老样子,所有东西一应俱全,也有单独的卫生间,苏樱结婚时,她在这里住过一晚,记得苏樱当天很开心,说是让她以后有空过来长住,这个房间就是当时为她准备好的,只是后来发生了意外她再也没有踏入这里。
打开衣柜,里面还是有苏樱为她准备的许多衣服饰品,她翻了一套睡衣以及内衣,洗完澡随意看了会电视,就上床睡了。
辗转到凌晨都没睡着,每每到一个新环境,换了床,她总是很难入睡,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便起身准备去客厅里接点水。
出了房门,沿着走廊走几步就是二楼的客厅,皎洁的月光从落地窗流洒进来,纱质的窗帘随着偶尔吹过来的风微微摆动,客厅显得敞亮,也能看到后山的一片美好精致,她没有开灯,径直去了饮水机前取水。
正要喝,背后忽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睡不着吗?”
声音并不大,却在这沉静无比的夜里显得极为突出,她心下一惊,手中的杯子掉到了地上,伴着清脆的响声,杯子在地板上四分五裂,来不及查看,她猛然回头。
发现温睿辰正独自坐在角落的沙发上,背光,整个人的轮廓都陷在阴影里,刚才一心只想喝水,没来得及细看,更没发现客厅里还坐着人。
一见是他,她心里才稍微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里?”然后开始蹲下身捡地上的碎片。
“别动。”他似命令般的语气,“明早自会有人清理。”
沈轻言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她很怕这过程中有人踩到因此受伤。
身后响起脚步声,然后他一把将她拉了起来,不容抵抗的力道,“重新拿一个杯子喝。”
然后他蹲下身开始捡剩下的碎片,朦朦胧胧的月光照得他的头发越发柔软,想了想,她拿来了垃圾桶,放在旁边,他将捡起的碎片放了进去。
收拾了片刻,地上的碎片就几乎都清理干净了,她有些内疚:“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他站起身,重新接了杯水给她,被月光柔和了的脸部轮廓,显得静谧而又温柔,“是我先吓到你,给你。”
她接过来,随即感觉到有些黏腻的触感,拿近了才发觉是血迹,想也没想的拿起他的手检查了一遍,果然右手食指还在淌血。
“你受伤了。”她赶紧放下手里的杯子,微微蹙眉,“医药箱放在哪里?”
他抽回手,并不在意,“一点小伤而已,不必了。”
“在哪里?”她坚持,“虽是小伤,放任不管也可能恶化,到时候可比现在麻烦多了。”
月光中,那双深沉无底的眼睛看了看她,最终只淡淡道“我自己来。”
说着就进了旁边书房,她跟过去,旁边顾依蝉的房门似乎动了一下,再认真看,却是紧紧关着的,没有再在意,就跟着走了进去。
温睿辰开了书房的灯,猛然变强的光线让她下意识眯了眯眼,他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撕了一片创可贴,正要贴上。
“等等。”她阻止他,一边走过去,“先清洗一下伤口。”
说着就从箱子里拿出酒精,将他受伤的手指握在手里,用棉签沾了些酒精轻轻将周围的血迹擦去,然后再换了根棉签在伤口上擦了几下,最后才接过他手里的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上。
他手上的伤口比想象中要深,这过程中,他没有反抗,任由她折腾,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好了。”她放开他的手,肯定道“这下肯定不会感染了。”
说完就外走,还未走到门口,忽然听到他沉声叫了自己一声,她回头,就落进一双幽深的黑色眼眸里,似一片深色大海,没有边际。
四目相对着,他却迟迟未开口,这样的对视让沈轻言有几分不自在,她追问,“还有事吗?”
他慢慢收回目光,“没事,早点回去休息吧。”
声音很淡,也很轻。
沈轻言迟疑了两秒,然后点点头,“我先和喝水。”
她返回客厅,拿起刚才放在茶几上的杯子,正要走回房间,忽然发现他也跟了出来,重新坐回角落的沙发上。
“还不睡吗?”她下意识脱口而出,问完又觉得后悔,这样显得太多管闲事了,他们哪有熟到这种地步。
“想起一些事,睡不着了。”不可思议的,他居然认真回答了她,声音里似乎带了几分嘶哑。
她哦了一声,“那我先去睡了。”
刚走了两步,就听到黑暗中“啪”地一声,然后亮起微弱的火光,随即又熄灭,她忍不住看了一眼,他修长的手指中多了一点红光。
她才知道,原来他也抽烟,奇怪的是接触过这么多次,她从来没有在他身上闻到过任何烟草的气息。
没有再多做停留,她一边喝水一边回了房间。第一次觉得,这个人,似乎跟她认定中有些不一样。
第二天早上起来,刚出门就遇到顾依蝉也正从房间里出来,她一向将自己视作空气,沈轻言也不打算自讨没趣,没有打招呼,径直往楼下走。
却听到顾依蝉冷冷地叫了她的名字,她疑惑地转过身,并不认为她和自己有多余的话说。
“沈轻言,人要认清的自己位置,不要总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睁着一双无辜的美丽眼睛,嘴角带着蔑视的笑容。
她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偏了下头,云淡风轻道,“我想我没有必要再跟你争论这些问题,反正说什么你也不会信,反正我要是想做什么,也不会等到现在。”
沈轻言也是后来才知道,顾依蝉是温家养女,她母亲曾是温家的帮佣,父亲早年病死,母亲后来也出意外去世,之后温家就收养了她。
“你倒很聪明。”顾依禅冷冷笑着,“知道放长线钓大鱼,这几年装作对我们家毫无所图,让我们都对你放松警惕,原来,你的目标可不是一点点家产这么简单。”
沈轻言知她一直对自己抱有偏见,也懒得理会,正要离开,她忽然提高了音量,“我哥不是你可以觊觎的对象,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她有些不明所以,怎么就跟温睿辰扯上关系了?
“你放心,我压根不想跟你们家任何人扯上任何关系。”
这是她的心里话,从前,至今,一直如此。
刚说完,忽然发现温睿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房门口,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头发微微凌乱,倒有一种不羁的俊雅,好看的脸上带着倦意,神情冷郁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沈轻言忽然觉得有些心虚,就头也不回径直下了楼。
吃过早饭,她坚持要回家去,跟温振华与苏樱道过别后,他们让温家的司机送她回家。
走的时候,她无意中看了一眼客厅的方向,发现温睿辰正在沙发上以一个极随意的姿态坐着,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温沉冷郁的侧脸,很是专注,一直到她离开他连眼皮也未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