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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回头,发现刚才没有注意到的旁边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个女生,穿着欧式的白色睡衣,黑发黑眸,肌肤苍白,胸前一朵深红色的珠花显得特别醒目,表情沉静却带着冷漠,有着一种诡异的美。
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她有些底气不足,“我得到允许,可以随便参观。”
对方空灵的眼眸冷冷地打量她,然后有所了然的冷哼一声,“那女人还真当自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表情里是掩饰不住的厌恶与不屑,“你是苏樱的女儿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沈轻言更介意的是她一下就猜到自己是苏樱的女儿,心里有些不快,并不认输,“我来不来那是我自己的事,别人管不着。”
对方也并未生气,微微仰着头,眼角眉梢都是嫌恶,“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说完就又闪身进了自己房间,“啪”地一声关了门,留她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没有了再继续参观的兴致,她从楼上下来然后往后山走去,她想去看看瀑布,后园很大,种了些时令蔬菜还有水果,顺手摘了一个熟透的橘子,拿在手里,继续往后走,温家高大的围墙阻断了她的去路,正有些失望的时候,忽然发现右边不远有一道门,她走过去,发现门并没有锁,出了后门,是一条宽敞干净的路直通后山。
路两旁有雕花的路灯和藤椅,人工精心修整过的树与灌木,她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已是初秋,山中天气更显凉薄,沈轻言忍不住将连帽衫的帽子罩在头上,还是觉得清冷,不由得抱紧了双臂。
路边不知名的野花,加上这里清新的空气,还是让她心情稍微开阔了起来,从温家看去后山瀑布那么近,走起来却比想象中远了许多,她感觉自己走了好久才渐渐听到水声,在转过一个弯离瀑布还有一段距离时,她忽然发现河边的草坪上坐了一个人,穿白色的针织衫,拿着鱼竿在钓鱼。
想不到在这荒凉之地居然还有人,沈轻言忍不住走过去,在离对方大概还有五十多米时候,对方忽然警惕地转过身来,“who’sthere?”
下意识冒出的非常标准的英文,微蹙的眉头,犀利而带着警惕的一双眼,清冷的眸光,精致英挺的五官,那种让人远远就能感觉到冷冽气质,不需要回忆,一瞬间就让她想起,是在巷子里遇到的那个人。
见到是她,对方放下了那种绷紧的防备与警惕,眼神动了动,依然泛冰,开始用并不太标准的中文质问:“这是私人领地,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沈轻言反问道,“那你又是怎么闯进来的?”
对方站起身朝她走过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面前的光,沈轻言没有丝毫畏惧地微微仰头直视他,他却忽然伸出手摘下了她的兜帽,依然微蹙着眉,仔细地打量着她,好看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片刻后用肯定的语气说,“你是苏樱的女儿。”
沈轻言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说不上来的生气,难道她就跟苏樱长得那么像,像到旁人一眼就能认出来,此刻她也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她也肯定地说:“你是温家人。”
没有回答她,对方又走回原地去收拾他的钓鱼用具,只说了一句,“你们认亲的过程倒是比想象中快。”
沈轻言觉得他的语气中带着嘲弄,但又不敢肯定,她看着他动作熟练的收拾渔具,重重咬了下唇,有些不甘地问:“我就长得那么像她吗?”
对方停下手里的动作,重新站起身来,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发,显得有几分狂乱又随意,却依然挡不住他眼里冰冷的光,他神色如初,没有一丝变化,“很像。”
沈轻言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又加了一句,“让人不舒服。”说着背起自己收拾好的东西,自顾自地往前走。
河面带着湿气的冷风吹来,让她觉得自己眼睛有些刺痛。
苏樱本就够让她委屈了,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先后被人诟病,她虽比同龄人成熟,却也只是一个没受过什么委屈的十八岁少女,她忽然做出了一个让自己也料想不到的动作。
她三两步跑到他的前面拦住他去路,有些愤然地看着他,眼睛微红,“你懂什么就在这里妄自评判,我告诉你,我和她不一样。”
“那不关我的事。”冷若寒潭的眼眸,散发着不可靠近的信号,说完就绕过她继续往回走去。
沈轻言从第一眼见到他就知道这样的人清冷无情,却还是被那种冰冷所伤,她从那道孤高的背影上收回视线,一个人沿着小路继续往后山走。
没走多久,终于见到了瀑布,面前的景色让她忍不住微微感叹,清澈的水流从山上倾泻下来,落入山脚的清潭里,并不急,水汽氤氲,显得更加悠然写意。
因着这如画景致,她暂时忘记了之前的不快际遇,在清澈潭边捡了些漂亮的石头,在山中逗留片刻,终于还是恋恋不舍地往回走。
刚走到门口,就见到正要出门的苏樱,见到她神情便缓和了些,“你去哪儿了?家里找遍了都没见到你人影。”
沈轻言指了指后山,并不想说话。
“算了,去洗洗手准备吃饭吧。”苏樱也没有再追问,然后指了指洗手间的位置。
沈轻言在洗手的时候,不小心抬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她仔细看着自己的脸,忽然觉得有些气馁。
想到他冰冷的表情,带刺的话,胸口的位置始终堵着一口气,用冷水拍了拍脸,她才终于从洗手间出来。
刚出来就见到那两人正从二楼下来,他换了一件白色的衬衫,不沾尘世的白,却有着让人望而却步的冷,她也换了一件纯白色稍微正式的连衣裙,有一种沉静而空灵的美丽。看来这家人对白色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喜欢。
他也看见了她,只淡淡扫了一眼,就自顾着往饭厅走去,她干脆没有拿正眼看她,沈轻言跟在他们身后也走了进去,苏樱正张罗饭菜,见他们一前一后的走进来,才想起什么,对前面那人说道,“哦对了睿辰,依蝉,这是我女儿沈轻言。”
然后对沈轻言说,“言言,这是温睿辰和顾依蝉你要叫哥哥和妹妹。”
温睿辰已经自顾自坐下,一边翻看今天的报纸,神情已经冷到极点,并未搭话,顾依蝉脸上带着柔软的笑容,“这种认亲剧场你们还是自己演吧,我和我哥就免了。”
她叫他哥,姓氏也不同,她当时猜测是表兄妹。
她随即坐在他们对面,冷冷地对苏樱说,“我连你都没认,哪里又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哥哥妹妹。”
然后淡淡地扫了对面一副悠然看报的人一眼,淡淡道,“摆那么高的姿态又有什么意义?”
苏樱似乎早就习惯了,并不生气,她笑着说,“都怪我没考虑周全,不过既然都坐在一张桌子上了,先吃饭要紧,不要枉费我一番心血。”
温睿辰放下手中的报纸,并无再言,忽然将目光停留在沈轻言身上,冷冷地开口,“随意进别人的房间翻看东西是非常无礼行为,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说罢就拿起筷子若无其事地吃起来,那眸中深渊让人惧怕,沈轻言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产生惧意,那是不能靠近的险地,伤人伤己,定要远离。
初次正面相见,沈轻言就在心里将自己和这家人划上了重重一条隔离线,如果可以,她一生也不愿意在踏入这里。
那是她记事以来最难以下咽的一顿午餐,她记得自己当时除了画册什么都没动过,她也放回了原处,居然这都能发现。那人的洞察力简直令人恐惧。
凭心而论,苏樱手艺不错,不知是真的这么好还是由林婆婆代劳,反正她也记不得她真实的手艺。可即便美食当前,对面那人无形中形成的压力依然令她坐立难安,她虽不知温家内部关系如何,但也知没人会真的待后妈如家人,而她这个外人中的外人更是难免遭人冷眼。
他虽清冷,待人接物却也疏而有礼,唯独对她,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明显的敌意,那是一种无法掩饰的感情。
而她也看得出,温睿辰、顾依蝉和苏樱之间的关系紧张,在这偌大而冷漠的宅子里,哪里有半分“家”的概念?
象征性地吃了几口饭,她就说自己吃饱了,然后苏樱邀她去屋前的花园里散步,她亦没有拒绝,只想赶紧离开那迫人的压制,她刻意保持着距离,不远不近的跟在苏樱身后。
秋日午后,微风缱绻,她叫不出名的花争奇斗艳,丝毫不见萧瑟之意,苏樱在一处石凳上坐下,示意她也坐下。
沈轻言刻意隔了一个位置坐下,苏樱低低笑了笑,“言言,你不要介意这些,不喜欢的人要学会忽视。”
沈轻言看着不远处的喷泉发呆,并没有回话,苏樱指了指面前的房子,“你看到了吗?这是我多年来努力的成果,只要你温叔叔办好了美国的事宜回来,他就会娶我,你明白吗?到那时,我将名正言顺地拥有这些产业。”
沈轻言震惊,“你们没有结婚?”
苏樱挑眉轻笑,“哪有那么容易,这豪门子弟,就算他再爱你,也永远理智至上,要想取得这种信任,不下点功夫是不可能的。”
这倒是沈轻言没有料想到的结果,原以为她早年抛弃他们嫁作他妇,没想到原来只是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地跟着,抛弃家庭,耗费青春只为有那样一个结果。沈轻言不知道自己笑了没有,她只冷冷的说了一句,“那真是恭喜你了。”
苏樱轻轻把一条腿叠上另一条腿,旗袍的开边下露出她白皙的腿,姿态优雅,微微仰头看着远方,“从前我争,是为我自己,不过如今我膝下也只有你一个,言言,我这样的人,自私惯了,也不会后悔,所以也不会求你原谅,但我将来留给你的,绝对超乎你想象。”
“我不要。”几乎是立即回答,沈轻言微微皱眉,表情严肃,“苏小姐,我爸爸给我的已足够多,我从小从没缺过什么,可以说我要什么就有什么,所以我不需要这些,不要理所当然地把自己追求的东西强加到我身上,我说过,我们只是有着血缘的陌生人而已,你也不欠我什么,反而我很感谢你给了我生命,我过得很幸福,也祝你幸福。”
漂亮话人人都会说,沈轻言说起来也顺口,她站起身来朝苏樱摆摆手,“饭也吃过了,再见,苏小姐。今天谢谢你的招待。”
刚走两步苏樱就叫住她,“言言,除非我自己改变心意,否则没人能说动我,你还小,还不懂金钱与地位的重要,但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沈轻言回头,表情坚定,“你也总有一天会懂,这些换不来安心。”
说完就头也不回走出了沈家大门,苏樱也没再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