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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恋爱·三
郁辞这回的座位没有上回世锦赛第一轮的时候那样显眼,薛忱从场上下来擦了擦汗,四下里环视了一圈后神色却显得有些失望,显然是并没有找到郁辞的身影。他接下来还有比赛要打,郁辞怕打扰他的休息和状态,只是给他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看了比赛,却并没有去找他。
其实郁辞心里还是担心,发微信的时候犹豫了半天,到底还是提了一句他的肩膀。
毫不意外地,就和每一次提起肩上的时候一样,他笑嘻嘻地一句“你放心,没事儿!”就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了。
郁辞说不上自己听完到底是放心了还是更担心了,却也不再多问,只是温声叮嘱他注意休息、比赛加油。
几乎每个运动员都有伤病,大概也没有人比他们自己更懂得该怎么应对。更何况,也不一定真的是肩伤发作了呢?
郁辞安慰着自己不要多想,专心地看比赛给薛忱加油。
郁辞到的第三天、也就是公开赛的第四天,薛忱在双打的半决赛里和邹睿狭路相逢。
开场薛忱和周毅先下两局,大比分打成了二比零。
周毅目前最新的世界排名是在第二,积分和榜首的邹睿咬得很紧,两人交手的记录里胜负算是五五对开,很难分出绝对的高下。国乒总是爱推双子星,两人俨然就是这一代的双子星,统治了各大赛事的男单项目。薛忱之前的几站公开赛和世锦赛成绩都不错,这个月的排名刚刚上升了一位,目前是世界第四。他的单打虽然比起世界前二的队友们略逊一筹,但也是国家队的绝对主力,更何况他的双打就是在世界乒坛都多有赞誉。
而相比起这三个几乎可以说是站在乒坛巅峰的队友,场上的第四人则要显得稍稍逊色一些。邹睿这回的搭档是同出一个省队的队友,世界排名还在十名开外。
综合双方实力来说,薛忱和周毅无疑是要略占上风的。事实上,这一次没有了薛忱邹睿的搭档,薛忱和周毅这一组显然就是最被看好能双打夺冠的一队。
开场连下两局并不算是出人意料,到了第三局,邹睿和搭档似乎是开始慢慢进入状态了。双方都是队友,对对手都有着足够的了解,邹睿又是出了名的精于算球,只要一有机会,就专挑着薛忱的反手打。
周毅虽然也是以正手闻名,但技术上并没有明显弱点。薛忱就不同了,反手平时打外战还行,打队友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更何况……
薛忱一旦输球多了,会急。急了以后,他就会乱。
第三局,薛忱反手位接连丢球,输了一局。
这局最后一个球出界的时候,郁辞看见他愤愤地跺了一下脚、不太严重地摔了一下球拍。
第四局很快开始。
对方专打薛忱的反手位,但薛忱和周毅也不会傻得每次都给他们机会。双方都调整了战术和节奏,比分交替上升,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胶着了起来。
郁辞这回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也不是自己多想了,她甚至都已经听到附近的观众也都在窃窃私语地议论了起来——
薛忱按肩膀的次数明显地增加了。
胶着的战局和频繁的多板相持显然给他的肩膀造成了更大的负担。
郁辞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手机,紧紧地盯着球台。
第四第五局,双方各拿一局,大比分三比二。
局间擦汗的时候,郁辞看到薛忱拉伸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有些隐忍。
但第六局,他依然打得凶狠,就像以前的每一次比赛,仿佛总带着一种不要命的气势。
比分依然胶着。
十比九,薛忱一板倒地爆冲,到底还是拿下了这场比赛,进入最终的决赛。
郁辞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薛忱在最后的倒地冲后,没能像平时一样帅气又灵活地跃回身。
他坐在地上揉了揉肩膀。
已经和裁判握完了手的邹睿走过来,顺势伸了手握住他、拉了他一把。
薛忱站起身来,动了动自己的肩膀,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和周毅击了个掌,又去和裁判握手。
郁辞叹了口气,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天晚上,是男子单打的四分之一决赛,薛忱的对手是苏望。
苏望在此之前几乎已经拿过了所有青年大赛的冠军,如果没有意外,他恐怕就是男乒下一代的领军人物无疑。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公开赛。
初次参赛的苏望表现可圈可点,从预选赛一路打进八强都没有出现过太惊险的场面。第二轮的时候他也遇到了世界排名前十的国外选手,四比二赢得不算轻松,但也没给他造成太大的阻碍。
既是队友还是室友,但这场四分之一决赛打得并不温和。
比分从第一局开始就咬得非常紧,薛忱大比分三比二暂时领先,可局内甚至还打出过十四比十二的小分。
第六局,比分七平的时候,薛忱连续几板扣杀终于拿下一分,八比七领先他却伸手叫了一个暂停。
郁辞看见他用力地揉着肩膀,用毛巾大力地擦着脸上的汗。
回到球台前的时候,苏望似乎是下意识地往他身边走了几步、脸上写满了担心。刚走两步就被薛忱瞪了一眼,最终还是回到了球台的对面。
比赛继续。
短暂的暂停看起来并没有给薛忱带来多少喘息和休息的机会,之后的几个球他的状态始终不是很好,八比十一输了这一局。这样的状态甚至一直延续到了最后的决胜局,最后一个球苏望给了他一个反手大角度,他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去,赶上了,却没能救下这个球。
球拍已经触到了球,但他的手抖了一下,球已经飞了出去。
六比十一,三比四,止步八强。
薛忱看起来有些懊恼,甩了甩手臂。苏望过来和他握手,少年犹有稚气的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心和自责。薛忱和他击了个掌,满不在乎地勾着他的肩膀一起离了场。
决赛,在公开赛最后一天的晚上。
虽然单打止步前八,但薛忱还有双打的决赛——苏望在半决赛里输给了周毅,男单决赛的双方是邹睿和周毅。
今天站在赛场上的薛忱看起来还是和平时一样好动,上场前放毛巾的时候还在和同为队友的比赛对手嘻嘻哈哈地说笑,看起来并不相识伤病缠身的模样,状态不错。
郁辞稍稍安心了一些。
毕竟是决赛,这一晚的观众人数比起前两天都有明显的增加,每球间隙的加油声也此起彼伏、显得格外有气势。
单很快,郁辞又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因为她发现薛忱的肩膀并没有好。
打到第二局的时候他就开始频频捂肩,有好几个球大概是牵动了肩膀、球拍都已经够到了球却还是没能救下来。
郁辞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应该希望比赛快一点结束、让他能好好回去休息,还是希望他能多拼一会儿、拿下比赛。
大概,他自己还是希望做到后者吧。
郁辞看着还在场上挥汗如雨的四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安静地看着比赛,手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自己的裙子。
一比四,薛忱和周毅输掉了决赛。
比赛用时不长,但双方都打得很拼命。郁辞有些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应该遗憾来得多一些。
几乎是在比赛一结束,对手的两人就也一起围了上来看薛忱。
薛忱抹了把汗,一边笑一边有些嫌弃地拍了拍两人和周毅,末了又顿了顿、转头去看观众席。
观众多了起来,他就更找不到郁辞了。
昨晚她问他肩膀怎么样,他还让她别担心、等着他拿冠军,也不知道现在输了比赛她会不会失望。
双打决赛之后,是男子和女子的单打决赛。薛忱虽然输了双打,不过也没有离场,和教练、队友们一起坐在台下看单打比赛。
郁辞一直看完了今晚所有的比赛和颁奖仪式才跟着人群一起出了场馆。她现在还在暑假当中,时间充裕,返程买的是明天下午的高铁票,今晚回到宾馆还能好好休息一个晚上。
但她现在显然已经没有什么心情休息了,回到宾馆后她给薛忱发了消息,让他有空的时候给自己打个电话。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薛忱的电话就来了。
“郁辞,你明天才走是吗?别挂电话,到宾馆门口一下。”
郁辞握着手机有些狐疑地到了门口,就看到树荫下有个人在冲自己招手。她走得近了,才发现来的人是邹睿。
还好还知道让队友来,刚才一直生怕是薛忱不好休息自己跑来的郁辞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走,我带你去找忱哥。”邹睿指了指郁辞还没有挂断的电话。
电话那头,薛忱似乎是听见了他的声音,附和了一句。
郁辞应了一声,说了一句“那一会儿见”就挂断了电话。
邹睿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跟上自己。
刚刚结束的男单决赛里,邹睿二比四输给了周毅、拿了亚军。这会儿他看起来神色平静,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刚刚输了球的事。
郁辞此前和邹睿并不熟悉、也没有过单独相处的时候,只知道他是薛忱最好的竹马和搭档。这一路跟着他去国家队下榻的宾馆,边走偶尔也会聊上几句,倒是又熟悉了一些。
他和薛忱几乎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人。薛忱单纯,容易感情用事,邹睿的心思却显然要重很多——当然,这心思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对自己要求极高、考虑事情也更周详全面一些。
真要说起来,他可能和唐晏清更相似一些,都是心思比较深沉的人。但邹睿还是带着运动员特有的直爽,并不会强加给别人什么又或是算计些什么,不像唐晏清那样总是带着些侵略性。
邹睿的话并不多,一路上偶尔和她说一些薛忱的事,距离不远不近,既不会让她觉得受到男朋友竹马的冷落和不欢迎、却也不会显得过于熟络,把握得恰到好处。
有这样的朋友在,郁辞倒是对薛忱又放心了不少。
跟着邹睿一路到了运动员下榻的宾馆,大概是因为比赛已经彻底结束了的缘故,也已经没有了采访的媒体记者。郁辞跟着邹睿推门进屋,就看见薛忱一个人还没穿上衣、光着膀子趴在床上玩手机。
听见开门声,他一回头,条件反射地就冲着郁辞露出了一个傻笑。见郁辞看了他一眼,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穿上衣,手忙脚乱地去找甩在一旁的衣服。
其实向他们这些运动员,平时比赛或者训练完衣服都湿透了,赤着上身被媒体采访都是常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郁辞看自己没穿衣服呢,他就紧张得不得了。
大概是不小心牵动了肩膀,倒抽了一口冷气。
郁辞一下子拧起了眉头。
薛忱一边拿衣服一边还不忘抽空去看郁辞,一看她这脸色顿时就回过了神来,赶紧换了脸色,又摆出了平时一样轻松的笑来。
邹睿留下一句“我到隔壁打会儿牌”,就识趣地带上门出去了。
“郁辞,你来啦?”薛忱坐在床上、仰着脸看着她笑,莫名地有些心虚、又有些讨好。
郁辞本来是有些气他带着伤还瞎折腾,一看他这样笑又一下子就生不起起来,只能哭笑不得地摸了摸脑袋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薛忱一看女朋友脸上终于又有了笑意,也不自觉地松了口起,低头就要去穿衣服。
郁辞伸手按住了他的衣服:“别穿了。”
他穿衣服那个毛毛躁躁、手忙脚乱的样子,郁辞看了都捏把汗。
薛忱愣了一下,转头有些直勾勾地看她。
“小心肩膀又疼了。”郁辞一看他这眼神就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呢,简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屈指弹了弹他的额头、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反正全国人民早就都看过了,瞎想什么呢。”
“那他们没靠这么近看啊。”薛忱用右手挠了挠头,脸上有些红却还在努力给自己刚才的小心思“开脱”,见郁辞虽然不吃自己这一套,但也没有生气,磨磨蹭蹭地靠过来,趁她一个不注意,伸手就抱住了她。
郁辞时刻都注意着他的肩膀,他忽然这么大动作,郁辞吓了一跳,生怕他再牵动肩膀、又不敢再挣扎,只能由着他又环住自己、下巴搁在自己肩膀上、用脸亲昵地蹭了蹭她。
等到他终于安分下来不再动了,郁辞这才转过头瞪了他一眼:“肩膀不疼了?”
“不疼。”薛忱猛摇脑袋,矢口否认,好像刚才在场上捂着肩膀出了一身冷汗的人他完全不认识似的。
郁辞都要被他气笑了,当即就点点头:“那我也不用管你,可以坐到旁边去了?”
说着,她就作势要挣脱他的怀抱。
薛忱赶紧收紧了手臂把她抱得死紧:“不是,我又疼了,你千万别动!”
郁辞停下了动作却也不说话,只是侧目看他。
其实她的目光并没有什么怒气、也没有什么威慑力,只是带着一种仿佛什么都能看透的温和、又好像还有一点心疼和叹息。
薛忱忽然就更心虚了,微微低头避开她的目光、蹭了蹭她的颈侧:“刚才队医来看过了,稍微还有点儿疼,不动就没事儿。我也没有那么娇贵。”
他大概是冲过澡了,身上还有沐浴乳清爽的味道。郁辞听他这么一说,心下稍安,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地追问了一句:“你的肩膀到底怎么样了?”
“老毛病了,最近比赛比较密集、后面还有全运会,训得比较狠,所以有点复发。”见郁辞看起来是真的有些急,薛忱没敢再顾左右而言他,老老实实地一块儿全交代了,“也就是你看我觉得吓人,邹睿周毅他们都差不多,之前还有过腰伤退赛的时候,休息休息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郁辞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点点头应了一声,又问他:“现在真的不疼了?”
薛忱第一反应就是摇头。摇了两下,他又像是反应了过来,偷偷看了眼郁辞,试探着凑了过来:“其实还有一点儿。”
郁辞正要追问,就见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很快就又红着脸傻笑了起来:“要不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这两句话,要是别人说毫无疑问是在“耍流-氓”,可他红着脸小心翼翼看她的样子和傻笑的表情,说这句话倒像是撒娇多过暧昧。
郁辞实在消受不住他这样的表情,只能投降认输,侧过头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她刚退开,就感觉脸上被什么柔软而略带濡湿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薛忱也凑过来,有样学样地亲了她一下。
到现在还在亲脸,这恋爱谈得……清纯得跟小学生似的。
郁辞心里好笑,其实却也喜欢他这样单纯而不带其他目的性的亲昵——毕竟真要说起来,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真的不长,这样的分寸对她来说,既亲近,又不会让她觉得无措。
郁辞抹了抹自己脸上的口水印,还没说话,就见薛忱又凑过来偷袭了一口,满脸的意犹未尽。
郁辞不搭理他,稍稍倾身去看他的肩膀。也不知道是真的显不出来还是已经被队医悉心地处理过,反正他的肩膀看起来挺正常的、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然后郁辞就听见有声音从自己的肩窝处传来,听起来有些发闷:
“本来还想让你看我拿冠军的,单打不行看双打也好。结果都输了……”
自从郁辞进房间,他始终都笑嘻嘻地和她玩闹,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显出了输掉比赛的懊恼和遗憾。
夏天的衣服轻-薄,郁辞只穿了一件连衣裙,身后是运动员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量和温度。郁辞低头看了看薛忱圈在自己腰间的手,想了想,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薛忱没抬头,却飞快地反握住了她的手。
郁辞沉默了一小会儿,才慢慢地开口回应他刚才说的话:“我当然是很想看你赢比赛、拿冠军的。”
说是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公平的竞技虽然不会影响友谊,但哪个运动员不想赢比赛、不想拿冠军?日复一日的训练、伤病、外界毁誉……吃过各种各样的苦,在竞技体育里最终也不过就是想赢而已。
薛忱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似乎是有些不安。
“但是对我来说,现在这可能并不是最重要的。”郁辞拍了拍他的手,带着些安抚的意味,“我现在最喜欢只是看你认真打球。你状态好的时候,我看你赢球,状态不好输了,我也陪你,下一次再赢就是了。”
他伤病发作的时候,她当然心疼极了,但只要他想坚持下去,她也会笑着看他。
但她只有一个要求。
“以后别再瞒我了,至少让我心里有个底,我很担心。”郁辞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他的头顶,“我不会拦你的。”
薛忱似乎是愣了一下,抬起头认真地看了郁辞一眼。
他一直都知道郁辞是个温柔的人,但从来不会因此而觉得她柔弱。他只是下意识地不想用自己的事让她担心困扰,却好像没有意识到……瞒着她才是最让她担心的。
薛忱郑重地点了点头,见郁辞神色越发温柔,他想了想,忽然也问了一句:“那你要是有什么事,也会告诉我吗?”
郁辞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会的。”
薛忱又咧着嘴傻笑起来、露出了一口白牙,凑过来又想亲她。郁辞见他赛后心情不错,也由着他闹,闹了一会儿他像是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