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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看电影,来看《鸠摩罗什》的人很少,整个场只有三分之一的人。看完电影出来,竟再次遇到熟人,不过不是江老师,而是周彤。
周彤先看见两人,远远就招手:“祁先生!”
两边自然遇上,站在电影院旁边说话。
“想不到先生是这样浪漫的人。”
祁白严摇摇头,“来看《鸠摩罗什》。”
周彤笑道:“我想着先生也是来看这个。”又道,“先生觉得怎么样?”
“学术性的地方还是有,也算尽力严谨,不过也有迎合大众的东西在。”
周彤不用祁白严多说,道“龟兹王女和后秦宫女?”
祁白严笑:“是这样。”
周彤跟着笑:“我倒是想知道导演给这两段风流韵事安了些什么愁肠百结的情节。”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闲话。周彤该是极优秀的人,祁白严说话她总能知道是什么意思,也能恰当的接上。这便是两个专业相近的人说话的好处了,太多的常识和术语不用解释,交流起来毫不费力。
唐施忍不住想,她和祁白严,祁白严能一定程度上听懂她的专业,她却没有那个能力和他交流更深,就像他和周彤一样。
她又忍不住想:现在周彤心心切切、一步一谨慎的和祁白严说话的样子,宛如她在法定寺的投影。多么像。
也不知道怎么,她又突然想到诗雪莹,她和祁白严一起去调研时碰到的那个当地小姑娘,她想到两个人当时的谈话,诗家小姑娘说她以后有得忙,天天忙着挡大教授旁边的烂桃花,她当时回了一句什么话?
不是我的事,是他的事?
唐施心里苦笑。
祁白严并未与人说多久,前后也就五分钟的样子,和人告别,两个人往停车场取车,祁白严看了唐施一眼,心下突然明朗。
原来——
他心中一叹。
女人在吃醋的时候确实很难隐藏情绪,前几次因为情况较为复杂,许多事情杂糅在一起,唐施情绪低落的原因很容易混淆,但今天实在太明显。一整天都高高兴兴的,却在见了周彤后立刻沉默下来,指向性很明确。
祁白严心中有些软、有些陌生的愉悦又有些心疼。
唐施咬着唇闷头走,竭力表现正常,细微表情却有些控制不住,眼神里也含着委屈和难过。唐施咬唇的时候,表明她想说话却不许自己说话,心里定是一片兵荒马乱。
祁白严捏捏她的手,瞧着她,平静着问:“怎么了?”
唐施摇摇头,“有些累了。”
祁白严便不再问。
唐施期间几次三番忍不住看他,祁白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专心开车。
唐施有些心酸的想:为什么你和周彤就有那么多话说,和我却只会沉默呢?是真的看不出我情绪不好的原因吗?
前后想想很容易想通呀。你为什么偏偏想不通?
想着想着又心酸又生气,哀怨之气堵在胸口,更疼了。
两个人回到家,唐施终是忍不住先开口说了话,小声问道:“之前说回来看爱情电影,电影在哪儿呀?”
“今天太晚,以后再看。”
唐施蓦地鼻子一酸——说好的看爱情电影呢?你不和我看,还想和谁看?
两个人一夜无话。
第二天祁白严先唐施起来,看着小姑娘香甜的睡颜,笑了笑,极是轻柔又缠绵的落下一吻,啄啄她唇角,心声道:表达出来,我的心上人。
祁白严去书房工作,看到唐施桌上摆着新论文的资料,收拾的时候瞧了一眼,一本书看了一半,倒扣在桌上,祁白严夹了书签进去,整理了一下放在抽屉里。
而后唐施也进来看书,两个人互不打扰。
过了一些日子,祁白严第五本佛经进入收尾阶段,因某个地方的介绍有些不确定,祁白严起身找书,唐施正好停下来喝水,见此问道:“在找什么?”
“大乘佛典的最初汉译本。”
“支娄迦谶?”
祁白严一顿,随后道:“嗯,他的《般舟三昧经》。”
“好像在这边。”唐施放下水杯,走到他身旁去,从左边的某处找到了它,唐施笑,“某天我随意看了看,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就有了印象。”
祁白严亲亲她,“谢谢。”
唐施眼睛亮晶晶看着他,“还要《道行般若经》吗?”
祁白严又是一顿,看着她:“最近看了许多?”
唐施摇摇头,“我是看了之前那本,对支娄迦谶了解了一下。”
“什么感受?”
“行般若三昧,三个月内见佛。九十天不坐不卧不睡,念佛不断。在现代科学看来,是不可能的事。”
祁白严失笑,“嗯。”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祁白严暗暗心惊,小姑娘这些日子是看了多少有关佛学的书?
吃饭的时候说道这一学年的论文任务,祁白严问:“已经完成了吗?”
“嗯。”唐施道,“今年没写什么重要的东西,大概会在学报上发表,一篇小论文。”说到这个有些心累,“哪儿来那么多东西可以写啊,学校却一定要有发表。”学术界有许多论文粗制滥造,大抵有这方面的原因。学者写不出来,体制逼着人写。能怎么办?大多数人为了交差,必然会敷衍两篇。唐施虽没有敷衍,但也没那个精力每篇论文都令人刮目相看,新论文中规中矩,挑不出错,然而也并不出彩,只能在学校的学报上发表一下。
祁白严默许了小姑娘偷懒,并不说什么。
吃完饭两个人一起收拾,唐施问:“后天你要去b市吗?”
祁白严道:“嗯。商量出版的事。”
唐施蹭过去,看着他,咬唇道:“我没有课。”
祁白严笑:“所以?”
唐施瞪着眼看他,一副惊讶的样子——所什么以,表达很明显啊。
祁白严却并不打算挑明,“嗯?”也正正看着她,一副真的不知道的样子。
唐施只好道:“……我想和你一起去。”
祁白严亲她一口,“好。”
唐施反应过来,看着他道:“故意的?”
祁白严坦然看着她,“什么?”
唐施很是狐疑,瞅他两眼,小声嘀咕道:“……是故意的吧,还装那么像。”
祁白严笑:“说大声点,我听不到。”
唐施“哼哼”两声不说话了。小姑娘表情娇俏可爱,祁白严拉过人,道:“我现在很想吻你,怎么办?”
唐施脸一下子变红,瞅他一眼,倒不像从前那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小声道:“……你刚刚吻我也没问呀。”
祁白严一板正经道:“刚刚只是日常亲昵,现在不一定。我觉得我会吻很久。”
唐施撇过头,更小声道:“……能吻多久呀。”竟带了一些小小的吐槽。
祁白严抿唇,问:“是不是以前吻的都不久?”男人不能满足自己的女人,这是耻辱。
唐施不说话。小说里都说能吻一个半个小时呀。
于是这一天,两个人在厨房台边,接了有史以来时间最长的一个吻,小姑娘嘴唇红艳艳,破皮红肿,晚上还涂了消肿的药。
祁白严快入睡前接到罗院长的短信通知,说是有一封重要邮件需要转发,祁白严只好起来去书房开电脑。
等电脑开机的时候,祁白严无意间翻到抽屉里唐施之前看的书,也看到了她没有发表的一篇论文。
论著书里的标签是他亲手夹进去的,夹在哪儿祁白严很清楚,一个月前他夹在那儿,一个月后还在那儿,前半本书全是笔记,后半本书光洁如新。
唐施新发表的论文是小论文,没什么光彩,抽屉里的那一沓,只差一个结尾,非常优秀。祁白严翻到最后,心头全是寒意,寒得手心冒冷汗。他甚至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头部钝痛。
怎么回事?
他一下子想到了某种可能,却不想相信。
祁白严打开唐施常放读书笔记的抽屉,拿了最下面一本。
寒意阵阵,祁白严嘴抿得极紧——上面全是佛典笔记,没有一本元曲相关。
祁白严放下笔记,又从里面抽了最底层的出来,依旧是佛典笔记;再抽一本,还是佛典笔记,当打开第四本笔记时,他才看到元曲。
而做笔记的时间,已经是一个月前。
所以,停下来的意思是放弃学术事业,不是一时,而是永久?明明可以完成发表一篇优秀的论文,为什么不发表?在忙什么?看佛学?和他在一起?陪他出差?
祁白严神色不明,将笔记重新放回去,检查了罗院长发过来的邮件,又转发出去,关机。
为什么?
祁白严看着一墙的佛学书籍,又看着对立着的一墙的元曲书籍,心里惊涛骇浪!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他在什么时候逼着她做了这样的决定?
他学佛,不代表要她跟着一起学佛!
为什么要看这么多佛学的书?
为什么放着元曲论著不看,看佛学的书?
他们两个该是两个独立的人相爱的啊,为什么一方要退让自己热爱的事业?两个人完整独立的相爱并且于所爱事业都做出成就,这二者是矛盾的吗?
为什么!
祁白严心里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