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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霓裳微微顿了下,从善如流地走过去,男子告了个歉,趁势坐了下来。早前那男子就坐在雀斑少女身边,这样一来,两人算是交换了一个位置。
木宝珠笑看雀斑少女一眼,打趣道:“你可小心着,表妹如今可是贵重人。”
雀斑少女抿唇一笑,赶紧起身扶着沈霓裳的腰身胳膊伺候沈霓裳落座:“姐姐小心些。”
少女腰间挂着一个香囊,沈霓裳看了一眼,视线又在少女手上顿了下,遂莞尔一笑,坐了下来:“多谢妹妹,太客气了。”
少女依然把着沈霓裳的隔壁未放,露出些羞涩:“虽是同姐姐头回相见,可一见姐姐便觉着十分亲近,姐姐可莫要嫌我才是。”
“怎会?”沈霓裳也含笑盈盈,“妹子十分懂礼,我喜欢还来不及,岂有嫌弃之理?”
……
两人便如此几分热络地攀谈起来。
木宝珠眼角一瞥,唇边绽露一抹得意,转首同另一侧的男女也说起话来。
而那头,那个男子正同穆清聊起一些经典史册,穆清不怎么搭话,只故作高深地偶尔附和一句或是颔首表示赞同。
这是司夫人教的应急应对方式,穆清此际用来却也像模像样,让人难生疑心,只当他不过是本性内敛。
快到午膳的时候,众人才散了。
木宝珠还邀请沈霓裳去她院子一道用膳,沈霓裳不大好意思地拒绝了:“应了老祖宗要回去用膳,若是食言怕不大好……下回再陪表姐可好?”
“表妹果然孝顺,我们这些个同表妹一比还真是自愧不如,难怪表妹才来两日,老祖宗便心疼得紧。”木宝珠笑道。
这话听似平常,但其中玄机不少,其他几个木家少爷小姐看向沈霓裳的目光皆变了变,脸上笑容也浅淡了些。
沈霓裳自当未觉,笑得愈发羞涩,同几人见礼,告辞离去。
那个男子临走还在同穆清热情招呼,道“一见如故下回定要再约”云云。
回到院中,司夫人正在喂余老太君用药膳,司夫人也不知如何哄得,余老太君用得十分乖顺,两人在门外一看,便没出声打扰,悄悄退回到东厢房用膳。
丫鬟们退下后,穆清将房门关好,坐下便问沈霓裳:“方才那位宝珠小姐为何请咱们过去?我怎觉着有些不对?”
这两日来,无论是司夫人还是跟随的妙真皆看出了木宝珠的异样。
只穆清从来不注意年轻女眷加之注意力大半都放到沈霓裳身上,要不就是余老太君同司夫人身上,还真没察觉木宝珠对他的“另眼相看”。
但三人都未特意提起此事。
一是觉着他们在此也没几日了,木宝珠到底是定过亲的大家小姐,想来也不会做得太过。二则是这种事,她们本是女眷,也不大好同穆清特意提起。
考虑正事还来不及,闲事也就懒得多提了。
此际穆清这一问,沈霓裳忍不住好笑,几分深意地看他一眼,端起饭碗,神情自若说出的话却惊了穆清一大跳。
“她那表妹手上擦的香脂有问题,身上带的香囊也不对。”沈霓裳说着一笑,“先吃饭吧,待会儿凉了。”
穆清哪里还吃得下。
“有毒?”穆清一惊,上下打量,但见沈霓裳神色从容,心里又稍安下来,“怎么回事?”
沈霓裳嫣然一笑:“我若真是怀胎数月,那便是毒了。可她们并不知我是假的,对她那位表妹无用,对我自然也无用了。”
沈霓裳一走近便觉出不对,等那雀斑少女手一挨近,便更明显了。
无论是少女手上故意蹭到她身上的香脂还是腰间挂的香囊中,皆有麝香红花的成分,虽是用其他香味馥郁的香料盖住了,但如何瞒得过沈霓裳这样一个香道资深人士。
更别说,她五感本就比常人敏锐。
麝香有避孕之效,量大或是常用会孕妇流产,但短时间问题相对不大。
但除了麝香还有红花的味道,沈霓裳相信除开这两样外,应该还掺杂了其他药物,这个她不精通药理,就分辨不出了。
那个少女也真是胆大,也不知如何就被木宝珠说服了。
只这么短短的接触,木宝珠想要达到目的,那药性必然不会小。
先前去之前,沈霓裳还在猜测木宝珠葫芦里会卖什么药?
眼下却是一目了然了。
木宝珠没有死心。
非但没有死心,反倒还起了歹心。
想弄掉她腹中的胎儿,这样一来,少了孩子的羁绊,在木宝珠看来,也许就是少了一道障碍。
说实话,在今日之前,沈霓裳还真没将木宝珠那点痴念看在眼里。
不是说轻视,而是觉着这么一个高门大户的士族小姐,即便骄纵些蛮横些,肆无忌惮些,也至少会有些分寸。
穆清便是人才再出众,毕竟是“成了亲”,甚至马上就要做父亲的已婚男子身份。
且说来还是表妹夫。
更关键的是,“石锦春”只是一介良籍,想也知晓,木临风和秦夫人断断不会允许,即便“石锦春”没成亲。
更别说已经成亲了……
少女爱俏,她能理解,但木宝珠今日所为,还真让她大跌眼镜。
这位宝珠小姐究竟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就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掉“钱妙音”腹中的孩子,难不成她还能嫁给“石锦春”?
实在胆大妄为到让人难以理解。
听得沈霓裳的话,穆清眸光闪了闪,目光在沈霓裳肚腹上一落,脸色蓦地难看:“无怨无仇……她这是想做什么?”
明知沈霓裳未曾怀孕,也知沈霓裳既然说无事便真无事,但穆清心里还是恼怒。
见穆清不动筷,沈霓裳知晓不说清楚是不行了,遂也放下碗筷:“她估计是看上你了,所以——”
挑眉笑了笑,没说下去。
话意已明。
穆清的脸顿时青红交错,而后很快化为暗沉,最后却什么都没说,端起碗筷:“你也用吧。”
沈霓裳看他一眼,笑笑也端起碗筷:“‘石锦春’不会功夫,可别忘了。”
这便是让他控制住脾性,不要一时失态露了相的意思。
“嗯。”穆清闷闷回了声,“我不理她,你也小心些。”
心中再不快眼下也只能忍。
好在沈霓裳没受真的伤害,不过还是得寻机会问问司夫人,那些东西是否真的无害。
“放心,她这般也正好。”沈霓裳莞尔轻笑,“这几日我‘不舒服’,正好在房中歇一歇。”
这等不知轻重的少女,她虽不惧,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刚好给借口给她躲清静。
至于穆清,那木宝珠再胆大包天,也不至于把穆清给强了吧?
想到这里,沈霓裳不禁为自个儿这想法失笑。
可此际的沈霓裳万万想不到的是,她本是当笑话般的随意一想,竟然还差点成真……
后话不提。
一日匆匆而过,尚算平静。
下午罗才也同姜大夫前来诊治,但姜大夫似乎另有诊约,很快就匆匆离去。
沈霓裳也没机会同罗才说上话。
又到了子时,欧阳泽明如期而至。
沈霓裳没撑住,早早便睡了,听得欧阳泽明来想下床被穆清拦住。
“别起,你歇着,我们这便去了。”
计划的细节早就商议好,沈霓裳也知欧阳泽明来的时候已经将院中的下人用迷药“处置”妥当了,故而也没坚持。
“有事莫要急切,先脱身自保为上,回来再商议。”沈霓裳如是轻声嘱咐。
虽是疲倦半迷糊,但思维依然清晰有条理。
两人应下,遂快速离去。
沈霓裳迷迷糊糊睡去,但心中终究还是记挂,故而也是半梦半醒,保留了一丝清醒。
穆清一推窗扇,沈霓裳便睁开了眼,待穆清一跃进窗口,虽是隔着帐幔屏风,但沈霓裳也立时分辨出穆清的气息。
本是和衣而睡,直接起身下床,穆清也走进屏风。
穆清的神色有些不同,几分松懈又有几分说不出的端凝。
沈霓裳略一端详穆清面色,偏首看了下更漏,正正寅时中。
“你们下去了?”沈霓裳立时便猜出。
虽是问句却是语意肯定。
不仅是下去了,恐怕还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下面确是花愫。”穆清也不耽误,眉头锁起,“她不理会我们,还有……她的脚筋似乎被挑断了。”
沈霓裳蓦地惊住。
穆清面色也几许沉重。
井下确有密道,尽头也也出人意料的别有洞天。
花愫也的确被囚禁在下方。
但无论他同欧阳泽明如何说,花愫皆充耳不闻,丝毫不理睬。
“你们没提花寻?”沈霓裳也觉不解。
按理说不该啊。
穆清道:“说了,她还是不说话。”
“我同你们下去看看。”沈霓裳道。
此际才寅时正,还有时间。
穆清点头,遂不赘言,两人一共出去了。
井并非枯井,只是年代久远不知为何水变得浑浊故而被弃用,密道就在挨近水面的位置。
穆清背着沈霓裳降到水面上,用手在一块半点都看不出异样的砖石上一按,井壁上随即现出一条圆形甬道。
甬道直径不大,弯腰才能通过。
脚下有些潮湿,穆清拉着沈霓裳的手,行了不到十来丈的距离就出了甬道。
眼前豁然开朗。
便是沈霓裳一见之下也不由睁大了眼,露出异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