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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着急”,陶小霜笑了笑,“现在治好你的骨伤最重要。”
“……”张曼红欲言又止,她抿了下嘴唇,反手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张纸条来,“小霜,你看看。”
陶小霜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张手写的借条。借条上的金额是50块钱,落款日期是昨天。
“既然是借钱,就得有借条,这张是昨天的那50块的。”
“和我这么客气干嘛?”陶小霜故作生气道:“住院用的钱我俩心里有数就是了,难道我还信不过你?”以张曼红的现状,还钱是遥遥无期的事,她还陶小霜接着,她不还陶小霜也不会催促,所以陶小霜不想收下借条,她觉得这样会让养病的张曼红心里负担更重。
“小霜,你对我的好我会记一辈子,可人心是会变的,经不起考验;所以……有个凭证更好。”张曼红笑得有些苦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你钱,现在也只能给你这个了。估计等我出院时,你的钱包里就全是借条了。”
陶小霜听得沉默了一下,能说出这话来,张曼红的心只怕是被她的父母给伤透了,陶小霜心里有些难受,脸上却笑着收下了借条,然后她坐在床头和张曼红说起话来。
不一会,拿着一饭盒热腾腾的饭菜的张丽过来了。
“小霜,你来了。”张丽一脸惊喜的打招呼,“好久都没见面了,上次还是我结婚的时候了。”
“张丽姐,也就三个月前吧,哪有好久?”
陶小霜站起身,接过饭盒递给了张曼红,“曼红,快吃饭吧,我出去一下,等会还回来陪陪你。”
出了病房,和张丽寒暄几句后,陶小霜就向她打听张曼红的情况。一问之下,她才发现张曼红对自己的病情轻描淡写了。
“……你这个同学耽误了治疗时间,好在骨头没完全长合,但想治好也没刚断的时候那么容易了。”
“能治好就行。”
张丽又说,“她没有劳保,按照医院的规定,她的医药费最多能延后两天。”
陶小霜点点头,“知道了,我会告诉她的。”陶小霜没提借钱给张曼红的事,她已经够倒霉了,何必多一个人知道。
直到探病时间结束,陶小霜才离开了医院。
两天后的傍晚,高椿来了同寿里。她来时正好遇上了张可茜。原来张曼红的爸妈去了棉纺八厂的热水房,没见到女儿,就找张可茜要人。怕惹麻烦,张可茜就撒了个谎,说张曼红回吴兴了。
“我怕他们知道你借钱给曼红的事,要找你们两个的麻烦,所以就骗了他们。我来告诉你一声,家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张可茜风风火火的走了。
高椿听了后好奇,就缠着陶小霜问起来。陶小霜简单和她说了一下,她听完愤愤地骂了张家父母两句,就转移了注意力,说起插队的事来,“那鸡角岭5分钱一个工分?我还以为我们那的7分钱已经是最少的呢!”
陶小霜打量了一下妹妹,“所以和曼红一比,你这就叫白白胖胖。”
“除非是铁娘子,要不然女知青想靠工分养活自己太难了!”高椿叫冤道:“我也是能出全工就出全工的,好伐!”
“是吗?”陶小霜问道:“你们那个公社有知青能养活自己吗?”
高椿点头又摇头,“有几个全工拿9分的男知青能,但也就是刚够吃饭,一年活干下来,攒的钱连买回上海的火车票都不够。”
陶小霜有些不明白了,“你们都是青壮年都这样,那公社里的社员岂不是更困难。”
“姐,这你就不懂了,社员可比我们好过。”
高椿难得能‘教育’陶小霜,兴致一下就起来了,她掰着手指头道:“首先,他们的工分比我们高。做一个全工能拿多少分,是大队长和村支书说了算,一个村里乡里乡亲的,社员的工分比我们这些外来户高——要不是我们去闹过几次,李简他们还不一定今年能拿到9分的;其次,有些临时的好活我们是没份的,比如镇上冬天里要柴火,一捆就是5毛钱,我们不知道哪里有柴砍,这钱就赚不了。还有,社员们能在屋前屋后的养猪种菜,我们想要弄这些,就得从头做起——光是起个猪圈就费了不少事。”
陶小霜听得皱眉头,“我怎么觉得公社不太欢迎你们去。”
“谈不上欢不欢迎,村领导把我们当政治任务看。”
高椿叹了口气,“以前学校里总组织学农,其实完全没用,我去了公社才真的知道了干农活是怎么回事。栽秧、拔秕草、耕田……什么都得重学。到现在,知青点里就没几个人能算得上是庄稼把式的。我觉得村里不需要我们这些拖后腿的壮劳力,他们需要的是拖拉机、是农药!”
陶小霜想不到妹妹的插队是这样一种情况,她也听出了高椿的言外之意——她想回上海。陶小霜伸手摸了摸高椿的后脑勺,“小椿,政策总是会变的,上山下乡也不例外,你迟早能回来的……”
“姐,我想回家……”高椿说着抱住陶小霜,把脸埋在她的肩头,闷了好一会后才放开。
“别说这些了。”陶小霜拉着高椿进了小卧室,“我有好东西给你。”她才从书桌里拿出6本厚厚的书,放在桌上。
“……蜀山剑侠传!”高椿惊喜的叫道,“姐,这些都给我?”
“都给你了。”这几本书是陶小霜在华一图书馆的废弃书堆里找到的,她要不拿走,剑侠们就是进垃圾场的下场。
……
在70年代,过年是头等大事。在物资紧缺的大背景下,每年一到12月,每家每户就得开始备年货了。
这天一大早,才刚下完雪,洪阳街上但凡是个店面,门口都排着长队。
孙齐圣脚长手长,三两下就拉着陶小霜从南货店里挤了出来。两人都提着一大篮子的烟火炮竹。
下了两级梯坎,走上了马路,陶小霜立刻深呼吸了两下,“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里面人太多了。”孙齐圣给她顺了下刘海,“头发都挤乱了。”
陶小霜掐了下鼻头,觉得鼻腔里全是火药味,“里面好大一股火硝的味道……我头发乱了吗?”
“乱了,我给你顺。”孙齐圣说着用手指作梳齿给陶小霜梳起头来。
他的手势很轻,感觉蛮舒服的,陶小霜就点点头,“你快点,我们还要去张姆妈那里取鸡的。”
“好了。”孙齐圣边说边从陶小霜的肩头取下两根落发。
“戴上手套再走。”陶小霜从孙齐圣的兜里掏出两人的手套,手套上带着孙齐圣的体温,一戴上就很暖和,“大圣,你也戴上。”
“我就不戴了,又不冷。”孙齐圣说着把手放在陶小霜的额头,“你看,比你的脑袋还热。”
“……”陶小霜抬眉看了他一眼,“体热就了不起呀!”
知道她是又羡慕上了,孙齐圣立刻放下手,笑着说:“我是实话实说……要不我戴上?”
“算了,你都不冷还戴什么?”陶小霜为自己叹了口气,这怕热又畏寒的体质看来是连迷雾镇的药材也挽救不了的。
两人去张姆妈那里,拿了两只母鸡和两只公鸡,才回了同寿里。
孙齐圣是过了新年才回的上海,他和朱大友带回一大包的四川辣椒。陶小霜把那些辣椒做成辣椒粉,和朱妈学着灌了些四川的辣味香肠。熏到今天,正好可以吃了。
“大圣,你来拿。”孙齐圣既然回来了,陶小霜就省了取晾衣杆的功夫。
孙齐圣举手就取下一根,他拿着闻了闻,“好香,小霜,等会你多切点,我估计爷爷喜欢吃。”
“你爷爷喜欢,那就多拿两根。”
接着,陶小霜就让孙齐圣又取了两根。下了楼,孙齐圣去水龙处洗香肠,陶小霜则从橱柜里拿出菜板和菜刀。今天,程家人和孙家人全体出动去买年货了,陶小霜和孙齐圣算是留守,所以两人要在大家回来前做好晚饭。
天冷人多,陶小霜准备做热汤面,和孙齐圣商量好怎么分工后,两人就忙活起来。孙齐圣负责做手擀面,这算是孙爷爷的绝活,作为孙子他也会个八成。
和完面,孙齐圣开始在长案上搓揉面团。一旁的陶小霜已经切好了香肠,正在烧水。等孙齐圣开始切面了,陶小霜已经从香喷喷的热汤里捞起了香肠,开始处理煮面要用的菜。
小白菜、包心菜和小香菜,陶小霜一一洗好后切好,然后把煮过香肠的水倒在面碗里作汤底,又烧了一大锅开水。
等水烧得开始冒泡了,她就把煤炉的火拨小,盖上了锅盖。
“我这边好了”,陶小霜走到孙齐圣身边,只见他手起刀落,刀锋过处,铺盖似的面坯立刻散成细长的面条,他已经切了一簸箕面条,还剩了半块面坯没切完。
陶小霜拎起几根面条,比较了一下,全是同样的粗细,“你这刀工是得了爷爷的真传了。”
孙齐圣一挑眉,“这话等你吃了面再说。”
“还得意上了!”陶小霜正要取笑他两句,灶坡间里却来了人。
走进灶坡间的李照弟抱着一大包的东西,嘴里嚷嚷道:“这是毛脚女婿在献手艺了!小霜,以后你可是有口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年终加班,所以今天有些少,明天争取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