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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太用嗓子,叫得最后,采红声音都沙了。陶小霜听得内心大震,自己揣摩着采红的心思,诈了她一句,居然就诈出个惊天转折来!
高椹嫉妒弟弟,所以喂小灿鱼肝油害他拉肚子?想到高椹那小肚鸡肠的性格,陶小霜觉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她正琢磨,却听到程谷霞发出一声怒喝。
“你胡说八道!”
程谷霞气得眼睛都红了,她站起身大步走向坐在对面的采红,抓住她的肩膀,质问道:“采红,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居然把自己做的坏事推给小椹,他可是小灿的亲哥哥!”
采红也急红了眼,只听她声音粗噶的大叫道:“就是他!好几次我煮好了糊糊,冷在桌上,一回头就看见高椹站在桌旁!”
“这话我刚才问你,你怎么不说!现在才说,你就是在撒谎!”气怒之下,程谷霞十个手指都掐进了采红肩膀的肉里,陶小霜见了赶紧去拉她的胳膊,“妈,你别这样!我们坐下来说。”
程谷华也上前劝妹妹,“谷霞,有话好好说!”
程谷霞才被两人劝回了座位,就听采红揉着肩膀说:“什么亲哥哥——高椹一见你们围着高灿哄他开心,就脸色难看,那是亲哥哥的样子吗?少自欺欺人了!”
这两年高椹没来过同寿里,程谷霞和高四海来了也很少提到他,陶小霜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就去打量妈妈的脸色,只见程谷霞满是怒气的脸上出现了尴尬和晦涩的表情。
看来高椹不喜欢小灿是确有其事了,那鱼肝油的事还真有可能就是他做的,陶小霜想了想,和程谷华说道:“这事不一般,二舅,我去打电话叫阿婆回来吧。”牵涉到高椹,或者说要在程谷霞的面前怀疑高椹,还得徐阿婆出马才行。
程谷华道,“好,你赶紧去。”
陶小霜就去给査家打了电话,打完也不上去,她就坐在公用电话间的外面等徐阿婆,她一是不想马上回客堂间,二是想整理一下思绪。
要是孙齐圣在就好了,这种需要找寻蛛丝马迹的事他最擅长了。陶小霜这么想后,定下心,回忆妈妈程谷霞和采红各自的话,想找到线索。
等半个小时后,徐阿婆匆匆赶回来时,她才有了点想法。在回客堂间前,她先把事情的大概给徐阿婆说了一遍,然后把自己琢磨出的线索和徐阿婆说了。
听完,徐阿婆点头道:“我回去就看看。”
两人回了客堂间,就见程谷华正拉着程谷霞劝个不停,而采红则坐在一旁不停的抹眼泪。
“这是闹什么?”
徐阿婆走过去,坐在程谷华的旁边,找他要过那两个装鱼肝油的玻璃瓶,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然后说道:“我听小霜说了,小灿多吃了鱼肝油,拉了好几次肚子,现在你们两个各执一词,谷霞说是采红做的,采红说是高椹做的,但都没证据,是这样吗?”
“妈,就是她做的!”程谷霞又要跳起来。
“阿婆,我没做,是高椹做的!”采红则对着徐阿婆哭诉道。
“好了,别说车轱辘话了!谷霞,我问你,这瓶鱼肝油你是在张医生那里开的?”徐阿婆把半满的药瓶给了程谷霞。
程谷霞一边有些不解的接过药瓶,一边点头:“对。”
“你看看药瓶的瓶底,是不是有戳。”
程谷霞翻过药瓶,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很模糊的三角形戳印。
徐阿婆接着说:“刚才小霜和我说了一件事,她听査雪梅说,最近常用药很缺,像鱼肝油这样卖得快的药,只要到了药房。药剂师都会点一遍货,点一个她们就会盖一个戳,以防数漏了。”
“那这个小三角就是张医生他们医院戳的了。”程谷霞说着低头想去看徐阿婆手里的空药瓶,
“啊!这么说——”采红叫道,“那个空瓶子也有戳了!阿婆,你快看看!”
“我看过了,你们看吧。”徐阿婆叹口气,右手倒拿着药瓶让所有人能看清楚瓶底。
不止程谷霞、采红和程谷华三人伸头去瞅那瓶底,连陶小霜都十分好奇,也伸头去看它——她下楼打电话前,药瓶是由二舅拿着的,所以她也没看过两个药瓶的瓶底。
只见圆圆的瓶底上有一个模糊的白色印痕,陶小霜仔细一认,发现是三个数字,“1……1……7!”
事情水落石出了!沪上的117厂,3年前才成立的飞机制造厂,国家级的保密单位,为防泄密,以数字命名。
“117厂!”采红大笑起来,“这不就是高椹工作的飞机厂吗?”
程谷霞脸色惨白,喃喃道:“小椹他……他怎么能这样做?”
程谷华皱着眉头,“这事得告诉四海,高椹这孩子这可是走了邪路了!”
徐阿婆点头道:“谷华,你马上去打——就说家里有急事让他来。”
程谷华去打电话了。徐阿婆挪了位子,坐到女儿的身旁,她拍拍程谷霞的背,“坐直了!你要打起精神来,出了这事。四海比你更难好伐?”
“妈……我、我好苦!”程谷霞的眼里涌出了泪水。
陶小霜看见妈妈的嘴唇都在抖,那表情说不清是在生气还是在伤心,在心里为她感到难过——程谷霞把高椹当成亲生的儿子,贴在胸口养了这么多年,他却这么对程谷霞生下的高灿,简直是匹活生生的白眼狼!
难过之余,陶小霜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要是采红指认的人是自己,妈妈会这么愤怒和难过吗……
她摇摇头,把这些无关的想法甩掉,也坐到程谷霞的身边,“妈,我觉得高椹不会轻易承认这事的,我们得再找些证据。”
“……”程谷霞愣了好一会,苦笑着说,“对,他会找他阿婆告状,会狡辩说117厂的鱼肝油是他自己在吃,会说我在包庇采红……总之,他死都不会承认的。”
采红给自己倒了杯蜂蜜水,正喝着,闻言不服道:“他要是敢赖我,我就把这事到处说去——哥哥害还不会说话的小弟弟,什么玩意!”
“够了,还嫌不乱呀!”陶小霜站起身,让采红去中卧室。采红不干,她就说:“你还想不想留在上海,想就闭嘴进去!”
采红怕了,乖乖闭嘴去了中卧室。陶小霜怕她去小卧室翻自己的东西,就进去拿了几本书和一盒饼干,然后锁了小卧室的门,“你就在这看书吃东西,等会再叫你出去。”
然后她就出去了,也不理采红在背后嘀咕道:“把我当贼了!”
……
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是什么脾气,程谷霞再了解不过了。今天之前,高椹闯了祸,程谷霞会一边埋怨一边心急火燎的为他善后,只要事后听一句‘妈,你最好了’就心满意足;然后在入睡前和丈夫四海念叨‘小椹什么时候能长大呀,总这样子,我们老了怎么靠他?’那时她的心里是笃定的,高椹是她的大儿子,是会给自己夫妻养老,会对自己生的女儿儿子好的大儿子。但现在,这根深蒂固的信念动摇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于是,等高四一进程家的客堂间,程谷霞就扑上前,抱住丈夫大哭起来。
高四海不明就里,揽着程谷霞坐下来,才急问徐阿婆出了什么事。
徐阿婆就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的都跟他说了,还把两个药瓶给他看。
高四海手里攥着两个药瓶子,脸色难看得不行,他是见微知著的那种人,所以格外明白小儿子曾遭遇的险况。要不是高灿的体质好,他有可能会因为拉肚子而发高烧,或者把还幼嫰的肠胃拉出问题来——对一个还不到一岁的婴孩来说,就没有什么是小病!
“我去看看采红……”高四海起身去了中卧室,他还抱着一丝希望。
等他脚步沉重的回来时,程谷霞急着问道:“四海,我们该怎么办?要直接去质问小椹的话,他是不会承认的!”
“我们什么也不问他。”
高四海面沉如水,“直接告诉他今天的事,再告诉他——我们确信就是他干的。”他才不会管高椹怎么抵赖,做老子的还治不了儿子!
陶小霜有些惊讶,她以为高四海会找些证据再和高椹摊牌的,毕竟还有偏心的高阿婆在,可听起来高四海是铁了心要把这事定性了——看来比起包庇已经19岁的大儿子,他更愿意心疼襁褓里的小儿子。
想到这里,陶小霜为弟弟高灿悬着的心落地了一大半。
丈夫拿了主意,程谷霞迫不及待要回家教训大儿子去,她起身正要走,却听徐阿婆道:“四海,谷霞,你们把采红带回去吧。”
程谷霞摇头道:“采红我不带回去了,我现在哪里有心考虑找媳妇的事。”
“不找媳妇,她也是你侄女!”徐阿婆气道:“谷霞,采红是你非要带回去的,作为姑姑,你得负责任——你要觉得你今天一点错没有,那就写信给你大哥大嫂,说清楚你为什么不要采红再住在高家!”
“妈!”
程谷霞刚叫了一声,高四海就拦住她,说道:“妈,我们带采红回去。”
“这样就好。”徐阿婆对高四海点点头,她就知道女婿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女儿今天这么对待采红,谷余夫妻俩知道了还不得气断肠子,要不想他们兄妹失和,高家就得补偿采红。
徐阿婆就叫出了采红。采红是笑着出来的,她好像已经忘了早先的事,还要陶小霜借两本书给她。
陶小霜把拿出的那几本书都借给了她,然后又说要送送三人。送到洪阳街上,分手前她突然和高四海说:“高叔叔,华一要建职工楼了,等我住进去了就不能经常见到采秀他们了。到时我肯定会想他们的。”
说话时陶小霜若有所指的看着高四海,见他点了点头,才转头和程谷霞告了别。
疏不间亲,陶小霜只能把话说到这份上,好在高四海听懂了也愿意采纳;三个月后,高家先和同事家换了房子,腾出一间来置换在了117厂的附近,然后高椹就搬去那里单独住了。外人不知内情还以为这是高家为儿子提前备下了婚房,陶小霜等亲友却明白这是高四海‘流放’了高椹。
作者有话要说: 无话可说的一天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