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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回答时,门外的王姿被陶小霜沙哑的声音惊了一下,她推门进来,“小霜,怎么一个晚上没见,你的声音就……你着凉呢?”
陶小霜一边把扫帚等收好,一边道:“对呀,昨晚我就感觉有些闷油,一个没注意,可不就感冒了。姿姐你今天又不上班呀?”王姿坐办公室,不像一线工人是轮休制,按理只能在礼拜天休息的;可自从最近陶小霜和她的关系突飞猛进后,就发现她几乎每个礼拜都会自己给自己放一天假。
“嗯,我昨晚喝了两瓶酒,今早一起来就头疼,所以就……”
陶小霜笑着接口道:“所以就又顺便请假了!”
王姿在桌旁坐下来,点头道:“对呀,我头疼就心情不好,心情不好,我去了也不上心。”
陶小霜也过去坐下了,她翻看王姿带来的那一叠报纸,边看边道:“你们办公室怎么总是你负责出墙报呀。”这种宣传工作一般都是由科室的笔杆子负责的,王姿虽然是高中毕业生,可写作水平真是……很一般。
好在王姿也知道自己的斤两,从负责的第一期墙报起她就找起了枪手。通常给她作枪手的是丈夫李建全;最近李建全接了上面派的大任务,从早到晚的忙着画图,她就另寻了出路,找上了陶小霜帮忙。
王姿抽出一张报纸,拿着笔在上面涂涂划划,“我在申请入党,我们科长说了,要我积极些,他才好在党会上提我的名字不是——出墙报是最简单的了,其他的积极事我更干不了了。”王姿真的很有自知之明,她就是懒人一个,能坐着就不想站着,“科长向我保证了,只要我出满3个月的文宣栏,他就能在党会上通过我的申请。”
“……”
即使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交往陶小霜已经很清楚王姿的脾气了,听了这话却还是震了一下,她不由翻了个白眼,“姿姐,我服气了,你真是牛!”王姿不止是牛在一个科长都要讨好她这个小科员这事上,还牛在她的口无遮拦上,和她一比,陶小霜觉得自己妈妈程谷霞都是个藏得住话的人了。
陶小霜是被勤劳苦干了一辈子的徐阿婆带大的,信奉劳者有其食,实话实说,以前对王姿她是不大看得上的。在4弄2号乃至同寿里的这片居民区里,从北京城远嫁而来又是高干家庭出身的王姿自打搬来那天起就得到了十分两极化的待遇,有人见缝插针的讨好谄媚她,有人则对其敬而远之。没恢复前世记忆的陶小霜曾是后者:带着一箱子的皮鞋三箱子的衣物见天换着穿,还动不动就下馆子的王姿在以前的陶小霜看来太耽于享受了,感觉和自己就不是一路人,所以虽然以前王姿一见到陶小霜就眼睛发亮要拉着她说话聊天,但在陶小霜的婉转推脱下两人一直都只是比较说得来的普通邻居关系。
可自从有了前世记忆后,陶小霜对王姿的感觉就大不一样了。王姿那种和艰苦朴素差之甚远,在当下甚至可被称为好吃懒做的生活作风不再让她反感,反倒是让她有了一种亲切感:民国时期,不少家资丰厚的女子就是如王姿般悠闲的生活着。那时可不时兴女子能顶半边天的说法,很多女孩子上着中学就备着嫁人了,女儿出外工作的事好家庭一般是不考虑的。而在1968年的沪上,到处都是学习王进喜精神的女铁人,上海女人曾有的那种女性化的十分小资的生活作风几乎已经消失殆尽或者说销声敛迹了,陶小霜很惊喜的在北京大妞王姿的身上看到了一些旧时的影子,所以半个月前在王姿的请求下她一反常态的答应下帮她忙的事。
王姿所在的科室的墙报一周办一期,一般由5、6篇新闻简报和1、2篇议论组成,陶小霜答应帮忙写评论后,王姿就提前把需要摘抄的报纸和刊物从单位拿回同寿里,好让陶小霜参考着写。每次她还会带上作为稿酬的吃食,这次应该就是那盒饼干了。
几次很投契的边吃边聊后,陶小霜自觉和王姿已经算得上是朋友了。于是见到王姿这么大大咧咧的说话,陶小霜就点了一句:“虽然事无不可对人言,但这种话要想一想再说的,好不啦?”这时候虽然运动已是渐歇的趋势,但因言获罪的事还是时有耳闻的。
王姿笑道:“我在你的面前才这么说的,其他人要来问,那回答就是:我正在时刻追求进步,争取入党。”说着她还站起来做了个摆手迈步的动作。
陶小霜被逗得捂嘴直笑,“姿姐,你真……幽默。”其实她是想说你真搞笑的,可想着王姿比自己大了足有7、8岁,怕伤了她面子,就没有这样说。
王姿看着陶小霜那双明媚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笑得弯成了月牙,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扑闪着,只觉得心花怒放。王姿打小就有个癖好,她特别喜欢美人。她离乡背井嫁给身世平平的李建全,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李建全是个标准的美男子;她的爱美还不分男女甚至不分老少,只要是姿容出色的人她就想亲近,这时把陶小霜逗笑了,她立刻眼都不眨的直接看呆了眼。
陶小霜还不知道王姿的这个癖好,被她专注的盯着看,就疑问道:“姿姐,怎么呢?”
“没什么……”王姿眨眨眼,转移话题的问道:“小霜,你知道今早为什么你会感冒吗?”
“……”陶小霜心想难道你知道?
“有人在背后说你的坏话说了一早上了,所以你就猛打喷嚏了呗!”王姿挑着眉毛故作神秘的道。
“谁说的?”陶小霜追问。
“今早因为张家的老三在楼上的小卫生间瞎搞腾,我就到楼下去上的厕所。一坐下来,我就听到隔壁——就是后厢的吴家里有人在说话。
先是李大喇叭在那里问个不停,问为啥昨晚吃席时没见到她嫂子——对了,她问的人是吴晴,为啥她哥的脸上身上到处青一块红一块的,为啥王家人吃到一半就走掉了……总之,她就是要翻吴家的老底。
然后,吴晴就哭吱吱的说了:是你在吴家亲戚前说了她哥嫂的坏话,让几家人吵了起来,然后她嫂子就差点气流产了……那吴晴以前不是和你蛮好的吗?怎么?……她这么一说,那李大喇叭连问话的嗓门都立刻大了一倍,出吴家门上她那兴奋劲活像捡了钱似的。”王姿直摇头,她虽然不知道昨天在医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陶小霜的为人呀,这丫头年纪不大却很谨言慎行,绝不会做吴晴所说的那些事——很多人见王姿说起话来似乎不把门的样子,就明里暗里来探问她的家世,可陶小霜却从来没有问过她一句这种话。
王姿把话说到这里,陶小霜似乎已经看见了李照弟在里弄里走家串户热心的把吴晴的那些话到处‘广播’一番的情景。
虽然曾有些负面的揣测,但陶小霜是真没想到只隔了一天吴晴居然就在背后这么说自己了,要知道没有自己的‘坏话’她家可得省吃俭用好几年才凑得出王家要的那份嫁妆的——她现在甚至开始叫王小慧嫂子了,以前在自己面前她可总是直呼其名抱怨个不停的,陶小霜一时间不由有些心灰意冷了,她把自己和孙齐圣昨天做的事告诉了一脸好奇的王姿,接着问道:“难道做人真是多管闲事不讨好呢?说实话,装没听见真是容易事,可是那样的话朱阿姨就太可怜了……”顾虑成真的陶小霜气愤之余,又有些费解,吴晴为什么突然把矛头指向了自己……
陶小霜没把这事往孙齐圣身上想,别看一张脸长得像洋娃娃似的,她其实是理智型的人,在她想来吴晴不知道自己和孙齐圣的事,被孙齐圣一通损后,怎么也迁怒不到自己身上的。
王姿斩钉截铁的道:“你没做错!这种翻脸像翻书的人我见多了,这种人天性上就有问题,你再怎么做,她都能乱放屁!”王姿说完还狠狠的一点头:“小霜,听你姿姐的,我们就当闻了一个屁,以后离她远点!”
王姿对这种做了好人还被倒打一耙的事太有感触了。打小她的手头就有钱。小时候遇上了美人,为了亲近一番,她总会给美人‘上供’——买她/他喜欢的东西或者直接给钱……这样过一段时间后,往往这些美人就不‘美’了,小王姿被贪婪的美人们伤了好几回心后,深切的知道了‘上供’这事是不行的;这导致她和李建全谈恋爱时连一个包子都没给他买过,有一段时间李建全还以为她家里人对她不好到一点零花钱都不给的地步。
王姿说完话把圆形的饼干盒推到陶小霜的面前,“别说这些了,我们来吃饼干吧——这种酥饼是外国货,很好吃的,我上半年买了一盒,一吃就喜欢上了,可再去买的时候外汇商店就一直断货。前天一上柜,国美——我在外汇商店的一个朋友就给我打了电话,我立刻赶去买了,你快尝尝——”王姿扭开盒盖,让陶小霜自己取。
陶小霜看着铁盒正中硕大的cookie字样,就说道:“这种酥饼在国外应该叫曲奇,cookie。”说完陶小霜拿出来吃了一块,这是一种特别细腻而口感香浓的黄油饼干,确实好吃。
王姿惊奇道:“你居然懂英语,你们学校里的外语科目不是俄语?”这时因为建国后和苏联老大哥的关系,全国的学校里通用的外语科目都是俄语。
陶小霜笑着说:“是俄语呀。英语是我这两年自学的。”这话当然是假话。有了前世记忆后,陶小霜的俄语水平已经达到了母语的程度,而英语也‘不学自通’了——要不是遇上日本侵华,前世的她早就是沪上的圣约翰大学的学生了,这所大学当时以全英文教学而出名,为了参加它的考试,陶小霜在梦里曾一天不落的补习了两年的英语。
王姿叹口气:“你和我家李健全一样一样的,闲不下来。”想到丈夫带着青蛙眼似的大眼镜的遮住半边脸的丑样子,她立刻抓着陶小霜的手叮嘱道:“你可千万别在床上看书呀,眼睛近视了就太可惜了。”美人的脸损了哪里,王姿都心疼。
“好的呀。”陶小霜有些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没上钟,一觉睡到了下午1点半,在放飞自我几个小时后,才开始码的字,一边写还一边走神,话说自我放飞不得呀,感觉完全不能照着细纲写了。我会说我差点给吴晴加了戏份,把她写成重生党了吗?
明天会更,但可能会和今天一样很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