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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整理了一下鬓发,又理了理裙子上的褶皱,确定妆容仪态完美无缺后,才从马车上娉娉婷婷下来。
云夕正要进入衙门,陆翊染却说道:“再等等,他们估计还没来。”
话音刚落,她便看到陆家的护卫,拉扯着好些人走了过来,那些人都被五花大绑,脸色惨败。
陆翊染抬了抬下巴,说道:“人可算是来了。”
然后率先走进衙门中。
陆翊染从小到大闯的祸不计其数,看她这轻车熟路的模样,就知道没少来顺天府,几乎都当做自家后花园了。云夕注意到一个相当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当他们看到陆翊染的时候,一个个如丧考妣,仿佛看到煞星一样。
陆翊染挑眉,语气不满,“怎么?看到我很不高兴?”
其中一人连忙谄媚道:“不,公主,这是我们的荣幸。你看他们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陆翊染对于他这种十分上道的表现很是赞赏,“还算有点眼力。”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道:“盛情难却,既然你们这么想我,那我没事就多过来几次好了。”
“唉,本公主就是如此善解人意。”
这话一出,其他的衙役脸色直接从铁青变成了苍白,单单想象一下那个场景,他们就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云夕简直要被乐死了,翊染还真是喜欢调戏这些人啊。她咳嗽了一声,轻轻拉了拉陆翊染的袖子,让她点到为止,别忘了她们今天过来的正事啊。
陆翊染只好收起玩笑的心情,说道:“我今日过来是有正事的。”
云夕发誓,她绝对听到很多人共同舒了口气的声音。
“前几日有些在外头散播流言,诋毁我们的明郡主。”她环视了一圈,用不屑的语气道:“只是你们也太没用了,到现在都没抓到人,终究还是需要本公主亲自出马。”
“所以公主殿下您抓到人了?”
陆翊染示意他们看向外面,“那些人不就是吗?”
衙役闻言,立刻跑去通知顺天府尹孙洪了。云夕觉得她这个月同顺天府也挺有缘分的,这都第二次上门了。她相信很快就要第三次了……
她收起脑袋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外人眼中,她依旧是那种端庄优雅的明郡主,同站在她身旁的陆翊染形成了鲜明对比。
孙洪在听闻这次案件同杜云夕先前的流言有关,十分重视。今日早朝的时候,陛下可是抨击了这种诋毁郡主名誉的恶劣行为。上行下效,上头都表示出了重视,孙洪自然会竭力去调查。
原本以为他得花费好一番功夫,结果陆翊染直接送犯人过来了,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功绩。
因此孙洪看陆翊染这位京城有名的纨绔公主越发顺眼了——这可是送功劳的。
他语气十分和熙,“不知道公主殿下是怎么抓到这些人的?”
这些人不仅被五花大绑,一个个嘴里还被塞着破布。
陆翊染道:“本公主亲眼看见他们行事!”她冷笑一声,“我前日心血来潮,去茶室喝茶,恰好便看到这一出好戏,后来让我身边的护卫跟踪他们,可算是将他们给逮住了。”
孙洪不由精神一振,问道;“不知是哪家做出这等恶毒之事?”
陆翊染道:“还有有谁?不就是那任紫晴?”
托云夕的福,任紫晴在京城里这段时日的知名度还挺高的,至少陆翊染提起她,孙洪就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任紫晴同这云夫人有恩怨在前,难怪会做出这种报复的行为,只是这种手段实在太过恶毒下作。若是别的姑娘,说不定就要一辈子背负上命硬的名头,人生就此毁了。
陆翊染道:“那茶楼叫无名小屋,掌柜和伙计对这些人都有印象,大人可以直接将他们请过来。”
云夕看着陆翊染在那边款款而谈,觉得这基本就没有她什么事情了,她只需要在旁边看热闹就可以。以前都是她主动冲锋陷阵,现在反倒是陆翊染走在前头,这种感觉颇为新鲜。
孙洪立即吩咐几个衙役过去找人证,与此同时,还让人请任紫晴过来。在请人的过程中,他也下令让人拿下那些人嘴里的布,惊堂木重重一拍,“你们到底是受谁指使,散播流言诋毁云夫人?”
虽然知道是任紫晴做的,但是流程还是得进行下去。
那些被拿下布的家丁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没开口,陆翊染就冷笑:“若是哪个敢说谎的话,就别怪本公主不客气了。”
不客气三个字被她说出了一股的杀气。
不得不承认,陆翊染在京城中的名声太过响亮——虽然是坏名声。但坏名声也有坏名声的好处,至少大家都不愿得罪她。
这些家丁衡量了一下任家和陆家的家世,两个悬殊不是一般的大。就算他们咬牙不承认,陆翊染有的是法子找他们麻烦,任家为了不得罪她,只怕也会交出他们。
最为机灵的连忙说道:“是我们府上的大姑娘吩咐我们的,我们原本也不想的,只是我们的卖身契都在小姐手中,哪里敢违背她的意思。”
云夕凉凉道:“府上大姑娘?是任雪衣吗?”
那家丁打了个寒战,他可不敢攀附到大小姐身上,他连连摇头:“我们是八房的。”他一咬牙,直接把所有的一切都倒了出来,“我们府姑娘是任紫晴。她先前听闻那曹氏去世,便在家里说定是明郡主克死的,然后吩咐我们将这些话给传出去。”
“她还给了小人每人十两银子。”早知道,他就不该贪钱惹来这场祸事。
“大人,我们也不想昧着良心做这种事,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人也是个光棍,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做,都会得罪任紫晴,还不如多吐出一些消息,若是讨了贵人的喜欢,可比在任家干活有出息多了。
云夕也不得不承认,这人脑子还真的挺活络的,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见风使舵地转向了云夕这边。
其他人等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后,才后知后觉发现——擦,再不说的话,都要被这龟孙子给抢光了!他们不就没的说了。
于是他们也不敢示弱,其中一个更是直接直接拿出了一张纸——那纸上的字迹,明显出自任紫晴之手。
上面洋洋洒洒写着一些关于云夕的流言,比如说云夕命硬可亲,甚至还有水性杨花什么的,同别的男人勾勾缠缠。
其中一人缩了缩脖子,说道:“我们只说了命格,后面的没敢说。”毕竟没有这方面相关的证据。杜云夕也就同一个云深传出流言来,而这两人都已经结为夫妻了。
陆翊染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冷,“这是觉得命格还不够打击到云夕,还想在名节上下手啊。这心思,可真不是一般的狠毒。”
云夕接过这纸,看着上面一条条的流言,摇摇头,后面那些完全和她扯不上关系的流言,她也真敢写上去。
比如说她仗势欺人,说她不孝不悌……这一条条的,都要将她说成十恶不赦的人了。
云夕觉得脑子这东西,果真不是每个人都有。
她看过这页纸后,直接交给了孙洪。
孙洪看到上面的话语,嘴角也不由一抽,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她真的将这东西给了你?”这可是证据啊,那位任姑娘居然没毁了,这得多大心。
拿出纸的那瘦子家丁咳嗽了一声,说道:“她让我们背完就撕了,然后我那时候身上正好有一张纸,索性就撕了那纸,这份则留了下来。”
其他人恍然大悟,发现这位也是个有脑子的,还知道为自己留一手,不然到时候也是被当弃子的份。
就在这些人你一眼我一语地争着爆料的时候,任紫晴也被请了过来。
她到来的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些人将她当时的吩咐毫不保留地说出来,差点气了个倒仰。
孙洪看到一身浅黄色裙子,看上去知书达理的任紫晴,忍不住摇头——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任紫晴咬了咬下唇,眼泪顿时就涌了出来,“大人,您可别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他们定是被人给收买了陷害我的。”
她在被衙役毫不客气请过来的时候,就知道肯定是东窗事发,心中更是明白,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认下来。再不济,也要推到别人头上,不然她这辈子就毁了。
她看着一身月华裙,看上去飘逸出尘的云夕,心中是满满的嫉妒:为什么那些流言看上去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她的气色看上去反而更好了。
任紫晴其实本身是很喜欢月华裙的,她觉得月华裙让人穿了宛若从天上飘落的嫦娥,只是因为这裙子是杜云夕设计的,即使内心再喜欢,她也不会去穿,不然就像是在同她服软了一样。
孙洪可没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给骗了,他作为府尹,不知道审过多少的案件,甚至还有比任紫晴看上去更纤弱的女子狠心弑夫呢。他对任紫晴那套陷害人的手段也是分外看不上,太过下作了。
他直接道:“任紫晴,你家的这些下人,可是承认了,他们是受了你的吩咐,才会去京城中各个茶馆散播流言。”
任紫晴喊冤,“大人,臣女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灭绝人性的行为。臣女知道不喜欢我的人很多,定是他们收买了这些下人,故意来构陷我的。”
她转头看向云夕,竭力露出真诚又悲伤的表情,“明郡主,在知道你被人那般诋毁后,我也十分为你感到愤怒,看到你没事,我真是太高兴了,幸亏你不受流言之扰。我想,幕后黑手定是故意嫁祸到我身上,好挑拨我们两人的关系。我们决不能如了他们的意,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她说的那叫一个真诚动人,情感充沛,若是容易轻信的人,早就信了她这番话。
云夕看着她唱念俱佳的表现,唇边勾起了温柔的弧度,“亲者痛吗?”
她状似无辜地眨眼,“可是我和你,怎么都不算是亲者吧?”直接就是仇人了。
任紫晴没想到她连粉饰太平都不愿意,脸色僵住了。
任紫晴眼中笼罩着一层的水雾,她露出有些柔弱却又透着坚强的笑容,通情达理道:“我知道明郡主您对我有所误解,我不会怪你的。我一定会为你找出这幕后黑手的,解除我们两人之间的误会,化干戈为玉帛。”
若是平时,她这番情态还真能蒙骗不少人,可惜在场的人都看过任紫晴所书写的那纸,看着她这矫揉造作的表现,只觉得分外面目可憎。
孙洪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任紫晴的表演,他沉声道:“任紫晴,这上面是你写的吗?”
任紫晴看到那纸上熟悉的自己,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这纸不是已经撕掉了吗?怎么还留着。
任紫晴结结巴巴道:“这,这肯定是有人模仿我写的,真的不是我。”
陆翊染嘲笑道:“是不是除非被人当场人赃俱获,你才不会找借口?”
任紫晴咬牙道:“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特地学习我的笔迹。”
云夕觉得脸皮厚到她这个程度也真是够厉害的。同她拥有共同想法的也有好几个。比如外面的围观群众都听不下去了,一个个大骂她不要脸,人证物证都在,她居然还抵赖。
孙洪也十分无语地看着任紫晴。
任紫晴在众人的唾骂声中,却依旧能够咬牙不承认自己做了这样恶心的事情。
陆翊染摇摇头,说道:“你的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啊。”
任紫晴道:“我不知道公主您在说什么。”
陆翊染笑得张扬,“幸好本公主多做了一手的准备。”她吩咐身边的念春,“去闻香楼,将老鸨还有那边的几个姑娘都给请过来。”
任紫晴听到闻香楼三个字,脸上大变,血色从她脸上一点点褪去,她身子甚至有些站不稳,只是却依旧心存着最后一丝侥幸。
陆翊染笑得志得意满,“昨日我闲着没事去闻香楼,倒是听说了一件的趣事。”她就算说自己逛花楼,也是坦坦荡荡的,一点都不以为耻。周围人也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似乎觉得她只是逛青楼而已,已经算乖巧了。
“那老鸨啊,同我说起一件趣事。她说有个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女扮男装跑去她们闻香楼。老鸨原本以为是哪家的小姐跑来楼里见识一下世面。却没想到那位小姐,同好几个楼里的客人喝起了美酒,还装作醉后毁谤云夕。”
“说云夕可亲,命不好,说她生不出孩子,注定要失宠。”
陆翊染一句一句地将任紫晴说过的话重复了出来,任紫晴的脸色越来越白,几乎可以和宣纸媲美了。
陆翊染先前一步,“你说,这人到底是谁呢?”
任紫晴被她气场所摄,刚刚陆翊染说出的话语直接让她心神大乱,她不由后退了一步,腿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她的嘴唇抖动个不停,意识到自己这回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危机。
她不是陆翊染,作为备受宠爱的公主,她就算养面首,依旧不少人前仆后继想当她的驸马爷。倘若她去青楼的事情传出去,她的名节就彻底毁了,再也没法嫁到好人家。
想到这一点,任紫晴浑身冰冷,眼泪涌了出来。不同于先前的装哭,现在的她是真心实意想哭。
陆翊染道:“不过我还真佩服你的胆子啊,就带着两个丫鬟,也不多带几个护卫,居然就去了那青楼,还同一群男子喝酒。啧啧,我第一次进青楼都没你胆量大,真的。”
陆翊染这话一丢出来,众人哗然。
大家没想到任紫晴居然做到了这地步。所有人都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她。这是脑子进水了吧?居然为了陷害人,将自己的名节都搭进去。
任紫晴有气无力地反驳,“没有这回事,你血口喷人。”
陆翊染道:“看来你还真是不进棺材不掉泪啊。”
她眉头微微皱起,“那老鸨可真慢,到现在都还没来。”
云夕看了依然坐在地上的任紫晴,淡淡一笑,“任姑娘果真让我甘拜下风。”然后转头对陆翊染道,“他们走过来,总是需要时间的。”
陆翊染看了任紫晴的脸色,心情大好。
等了好一会儿,闻香楼的老鸨姗姗来迟,这老鸨倒是同云夕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年约三十,风韵犹存,脸上只是化了淡淡的妆容,身上也没有呛鼻的浓厚香粉味,反而有几分端庄的味道。
若是不说她的身份,还以为是哪里的良家妇人呢,老鸨身后跟着两名年清秀可人的青楼女子。
她端正地行礼,“奴家是闻香楼的妈妈,见过诸位大人。”
孙洪声音洪亮,手指着地上的任紫晴,“你可认得这任紫晴?”
老鸨细细看了一下,旋即笑了,“自然认得,哪里认不出。她前几天才女扮男装到了我那楼里。我当时只当她是带着丫鬟过来见见世面,所以还特地吩咐我其他的女儿别唐突了人家小姐。”
她口中的女儿,就是那群青楼女子。
“谁知道这位姑娘却是百里挑一的胆大之人,居然还同那几个公子哥一起喝酒了,像是余公子,像是纪家少爷,还有陈家公子……”这老鸨将同任紫晴一起喝酒的人,一个个列举过去。
所有人都用看奇葩的眼神看着任紫晴。
任紫晴简直羞愧得想要自尽了。原本她也只是想从茶楼让人传播消息的,结果看了那练霓裳写的苍茫,一时心潮澎湃,起了心思,便亲自去青楼见识。书里的女主角苍茫在青楼之中,智斗恶人,绽放出属于她的光芒,也令好几个出色的男子对她刮目相看。
只是她没有想到,青楼却同她所想的不太一样。她根本不曾在里面遇到过云深那般品貌的人。
陆翊染道:“任姑娘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
任紫晴哪里还想得出其他辩驳的法子,她脸上满是绝望的神色。
虽然她看上去很可怜的样子,可是云夕不会傻到去同情她。任紫晴对她下手的时候,哪里留情过了?若不是她公关水平高,早被坑死了。
陆翊染再接再厉,说道:“为了以防你不承认,我可是让人将同你喝酒的那几个公子也给请了过来,你们到时候还能够互相倾述衷情呢。”
任紫晴再也承受不住这个打击,直接晕厥了过去。
陆翊染越发得意了,冲着云夕抛了个媚眼,满脸都写着“我厉害吧”。
云夕十分赞叹地点头,陆翊染这手段的确不是盖的,她没有一口气抛出所有的证据,而是像猫戏老鼠一般,一点一点地让任紫晴心中的恐慌增大,直到最后她终于承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她知道陆翊染平日最爱享乐,不喜欢麻烦事情,这次之所以处理得妥妥当当的,也是因为真心将她当做朋友了。
事情到这里已经十分明朗了,谁都看得出,任紫晴的罪名是要彻底定了下来。
孙洪正要对这个案件进行宣判,陆翊染却阻止了他,说道:“孙大人等等,还有后续呢。”
孙洪停顿了手中的动作,“这任家小姐还做了什么?”
陆翊染却没说,只是笑而不语,围观群众们也纷纷继续等下去,谁让这出大戏太过精彩,感觉一个不注意,就会错过好多的大戏。
等了大约一刻钟以后,三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一脸不解地来到了衙门中,似乎不明白这柔嘉公主将他们喊到这里是为了什么。若不是怕得罪这位公主,他们哪里会过来。
云夕目光落在了穿蓝衣的那位,脸上露出了玩味的浅笑,这世界还真不是普通的小啊。这位居然是当初她和云深在花满楼里遇到的那个公子哥。她还记得这位对任紫晴万分的推崇,觉得任紫晴是温柔孝顺再美好不过的女孩子,甚至还觉得她和云深只知道钱,充满了铜臭味。
这下好玩了。
那余世明也看到了云夕,顿时回想起了自己丢脸的事情,连忙转移话题,“公主将我们兄弟三人叫过来所为何事?”他在进京后,认识了张鼎和史有为。三人十分投契,索性结为了义兄弟,一起吃肉一起上青楼。
陆翊染道:“你看地上那人是谁?”
张鼎眼力好,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还一脸得意地和其他两人显摆,“这不就是前两天和我们三个一起喝酒的那小妞嘛。我当时就和世明你说了,这定是个姑娘家,你还不信。说哪里会有好姑娘上青楼同男人喝酒的。嘿,我在这方面可比你有经验多了。”
他甚至还从怀里拿出了一块手绢,说道:“你看看她用的手绢,上面还弄得香喷喷的,男子汉哪里会这么娘气。”
云夕看到那手绢,觉得任紫晴这下是真的万劫不复,再没有起复的机会了。
史有为拉了说得正兴起,甚至忘记这里是什么场合的好友,问道:“这位姑娘是?”他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将他们三人叫过来,难不成,就只是单纯地让他们认人吗?
云夕开口道:“只是想让你们描述一下当时的场景。当时她都同你们说了什么?”
云夕笑盈盈地补充了一句,“我叫杜云夕。”
史有为不由打了个颤抖,“我们可没有乱传话,那些话不是我们传出来的。”只是他们虽然没传,旁边一些好事者却拿这个当谈资了。
云夕轻飘飘道:“我并没有要同你们算账的意思啊。我只是让你们如实说出罢了。”
史有为不敢隐瞒,也不敢添油加醋,他按照自己的记忆,将任紫晴的那番话都给说了出来。
云夕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陆翊染也就是让他们做人证,顺便再让任紫晴彻底没了名节。她就不信今日过后,还会有人敢娶任紫晴。
那余世明好奇问道:“这位在背地里肆意诋毁明郡主的人是谁?”他最讨厌这种心机的女子,尤其对方还如此放荡,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居然敢往青楼跑,甚至还同几个陌生的大男人喝酒。
云夕语气古怪,“她就是任紫晴。”
余世明以为自己幻听了,僵硬地转头,“你说她叫什么名字?”
云夕好脾气道:“她便是先前那个让万花楼的客人给自己的父亲写贺词的孝女任紫晴。”她着重在孝女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十分满意地看着余世明僵硬成石头。
该!让他当时还看不起她和云深。呵呵,现在直到自己多么没眼光了吧!
余世明死死地盯着仍然晕倒在地的任紫晴,仿佛被雷给劈了一样。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甚为推崇甚至暗暗倾慕的女子,居然同他分外鄙夷的人是同一个。更何况,他还亲眼见到了任紫晴在青楼中的模样。
想到这里,他便觉得自己臊得慌。
他的好友多少也知道他对于任紫晴的心思,心中有些同情他喜欢错人,连忙道:“既然没有我们的事,那么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孙洪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走。
史有为忙不迭将仍然处于打击中的好友拉走。
任紫晴故意传播流言毁谤云夕可谓是罪证确凿。孙洪直接让人弄醒任紫晴,罪名和惩罚也都定了下来。
在大楚,毁谤别人的人格与名誉,属于民不告官不理。但是告了后,肯定是得处理的。根据任紫晴的罪行严重程度,最终判处将她关押一年的刑罚。
至于这关押时间会不会减少,那就看任家的公关水平了。
任紫晴或许是知道自己名节彻底毁了,就算被送去蹲牢房,名声也不会更差。
她木然地被衙役给压了下去,直到被推着入了牢房,看着周围捡漏昏暗的地盘,终于知道害怕。
这时候,一只老鼠从角落中窜了出来,直接从她的绣花鞋上跑了过去。任紫晴作为官家小姐,哪里见过这场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的尖叫。
衙役看到她这样,反而爆发出一阵的大笑。
任紫晴心中满是愤怒和委屈,鼻子一酸,忍不住抽泣了起来。她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和老鼠们同床共枕。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大伯身上,看大伯能不能帮她走动,让她从牢房里出来。她宁可被禁足,也不愿身上留有这样的案底。实在不行,她便拿自己手上所拥有的证据威胁大伯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的。
牢房的守卫十分清楚她的所作所为,还真生不起半点的同情,反而摇头,“真是活该。”
……
成功将任紫晴给送到牢房里,云夕可谓是精神气爽。
她知道这事会如此顺利,主要原因都是陆翊染的鼎力帮忙。
她转过头,语气真挚,“这次真的很谢谢你。”
陆翊染毫不在意道:“你若是真感激我的话,那就多送我三瓶千鹤膏好了。”放在身边备用也好啊。
云夕自然是一口应下,“别说三瓶了,就算十瓶也没问题。”
陆翊染眼睛一亮,立刻抓住她的话头,“这可说定了,就十瓶。”然后喜不自禁,一副自己赚到了的样子。
云夕也忍不住笑了。陆翊染将她送回郡主府,拿了十瓶千鹤膏后就回去了。
心中郁气一扫而空的云夕则亲自下厨给自己做了午饭。一不小心她就做多了。云夕索性将大部分饭菜装入食盒中,让人给皇宫里的云深送去,剩余的她则和几个丫鬟一起解决了。
等到了晚上,云深回来后,云夕眉飞色舞地同他说了白日发生的事情。
云深冷哼道:“只是关她一年,真是便宜她了。”
云夕唇角勾了勾,“等她从牢房中放出来后,那才是痛苦生活的真正开始。”
名声尽毁,除非任紫晴愿意去根本没听到她名声的穷乡僻壤,不然哪里有人愿意娶她。以任紫晴的性子,她会愿意才怪。
云深点点头,“我也会同孙洪去吃几顿饭。”
云夕说了公道话,“我觉得他断案还是挺公正的。”她对这孙洪的印象还算不错。虽然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总体来说,行事颇有章法。
云深似笑非笑,“不,我只是担心他顶不住压力罢了。任家无法忍受自家出一个陷害郡主而被关入大牢之中的姑娘,这可是关系到他们一族女子的名声。”
这时代就是这点不好,一个大家族中,一个姑娘出问题了,人们总会怀疑起其他的姑娘。
比如这次任家大小姐任雪衣便是第一个遭殃的,谁让她先前同任紫晴同进同出,甚至还带着任紫晴出席各种宴席,带她结识不少人。这下可好,人们便觉得她能够同任紫晴好的像是嫡亲姐妹,肯定也是一路人。
任雪衣就算再怎么辟谣,效果终究不大。
……
事实证明,云深的预见性那是相当的强。
在第二天,任雪衣便递帖子给云夕,和帖子一起送来的,还有一整箱的书籍。按照任家下人的说法,这是赔罪礼。
云夕直接拒绝了这份礼物,也没有要同任雪衣见面的意思。不用猜,她也知道任雪衣的大概来意,不就是想给任紫晴求情来着。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都已经拒绝的情况下,任雪衣还能够不请自来,当了一回的恶客。
当银丹一脸怒气地同她说任雪衣在门口等着她的时候,云夕的眉毛微微拧起,神色带着淡淡的不悦,她最讨厌受人胁迫。还没见过任雪衣,她便已经讨厌起她了。
她冷冷哼了一声,“那就让她进来吧。”直接一次说清楚也好,好打消他们不切实际的念头,真以为她是圣母,别人一求情就要原谅哦。
霜降很快将任雪衣给引了进来,任雪衣比起任紫晴,相貌还要来的更加出众,可谓是天姿国色,也难怪他父亲任从光对她抱着极大的信心。
任雪衣还将被云夕给拒绝了的箱子带了过来,说道:“这些书籍是我这两天整理出来的,正好可以放在你那图书馆,造福广大读书人。”
云夕冷淡道:“无功不受禄。”
任雪衣道:“我主要是送给那些读书人呀。”她停顿了一下,说道:“我知道我堂妹做了那样的错事,让你很难原谅她,可是我……”
云夕讽刺地看着她,“你既然也知道这事强人所难,却还是上门来,这不是摆明要让我不舒服吗?”
任雪衣垂下眸光,“无论你要如何惩罚她,我们都是可以接受的,只是能否别让她呆在牢房中,放她出来好吗?日后我们会送她去家庙,让她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赎罪一辈子的。”
任雪衣其实也不想上门低声下气地恳求杜云夕,可是偏偏紫晴那丫头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一些她爹的罪证,威胁说若是不将她从牢房中放出来,她便鱼死网破。
“这几日,我们任家的姑娘因为这件事,名声扫地。我几个妹妹原本谈得正好的亲事,也因此被搅和了。”
“紫晴是做错了事,可是我其他的妹妹却是无辜的。她们不应该因为紫晴而被连累的。”
云夕道:“你同我说这些没用啊。清者自清,只要你们家的姑娘人品端正,迟早人们会改观的。至于婚事谈吹了,我反倒觉得是好事呢。至少让你堂妹她们看清了结亲对象的真面目。这种未婚妻家一出事,就立刻撇干净的人家可不能要。”
任雪衣自认为已经够低声下气了,偏偏杜云夕还油盐不进,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这对于郡主您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可是却关系到我们阖族女子的一生。您就能够忍心看着她们受苦吗?”
云夕觉得这任雪衣扯大旗的本事也挺厉害的。任家其他的女子虽然名声也受影响了,但是她们和任紫晴走动得不算多,所以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真正影响最大的便是面前的任雪衣。
云夕想起这姑娘似乎还想嫁入三皇子府里当侧妃,三皇子本身又十分注重品行。也难怪任雪衣着急了。
想到这里,云夕对面前的姑娘越发没好感,语气也冷了下来,“你堂妹都忍心想要逼死我了,你家的妹妹同我非亲非故的,我有何不忍心?”
任雪衣被挤兑得一肚子火,“我原本以为郡主您是善良宽容的好姑娘……”
云夕凉凉道:“倘若做善良的姑娘就得无条件容忍别人的迫害,那么我还是做睚眦必报的小人好了。”
她轻轻地笑了笑,“再说,任姑娘同你堂妹走得那么近,她做了什么,你难道真的半点都不知情吗?”只怕未必吧,单单任紫晴一个人,哪里有这个本事安排那么多。就算她成功安排了,多少也会有些风声传出。
任雪衣脸色僵了僵。她总不能说,她原本挺赞同紫晴嫁给云深做贵妾,那么还能同她守望相助。在杜云夕那略带讽刺的眼神中,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一样,无所遁形。
从她的表情,云夕多少也猜出了点什么。
她端起茶抿了一口后,说道:“我有些头疼,恕我无法继续招待任姑娘。”
端茶送客。
霜降和银丹一左一右,“任姑娘,请。”
任雪衣咬了咬牙,看杜云夕揉着太阳穴,一副头疼的样子,最后只能不甘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