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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红菊偏房出来的刘张氏,恰是碰到刚出书房的李孝竹,心一紧,在身子微屈的同时,慌忙的把手上的几件小衣往怀里塞了塞,道:“竹哥儿怎么出来了?可是饿了?”
李孝竹看着她手上的动作,皱眉欲问那些小衣之事,却是瞥见她身后同是抱着些衣物出来的红菊,便改了口道:“可是要晾晒衣服?”
“是啊,看着天好,也就拿出来晒晒。”看他不甚在意,刘张氏也就定下心来。
缓了缓,刘张氏又道:“这阴阴沉沉大半个月的天气总算是放晴了会儿,奴婢这就去把两位哥儿屋里的被褥也拿出来晒晒,这不管有没有日头啊,只管见风吹吹去了潮气,夜里睡觉多多少少都能暖和点。”
李孝竹闻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刘张氏便又道:“青梅给了奴婢一些银钱,奴婢就在集上割了点肉买了些白面,想着晚上烙点馅饼出来。也不知道周夫子回来了没,要是回来可还得给他送些过去。”
“秋荒刚过去,江南又遇雪灾。夫子这一去,少则半月多则半年,一时半会儿只怕是回不来的。”李孝竹眼现忧色,一阵凄然。
“唉,你说这到底是造得什么孽啊,好好的老天爷怎么就往南边下雪了呢?咱这北方整天没个消停,下雪下得还不够多啊!那地方成年累月都暖和的跟火烤似的,十年八百辈子不知道雪长啥样的,这一下雪也不知道要多少人受苦,冻死个多少人哦。”
刘张氏同是忧色,嘴不停饶,但见李孝竹遥望南方双目失神,连忙又拐了弯道:“不过周夫子是个吉祥人,福大命大,再说又是在咱这北方过惯了的,即便是回到了那江南也是不怕冷的,竹哥儿就不要太过担心了。”
“罢了,夫子定是有权宜之策。”李孝竹突然道了句刘张氏听不懂的话后,眼神转向幽暗,幽幽问道:“青梅可还好?”
想着一早时所看到青梅脖子上的细痕,刘张氏一阵心疼,黯然片刻抬脸却是笑道:“青梅那丫头就是根草,扎在哪里都能活,还能活得生龙活虎的。言哥儿就放心吧,那丫头好得很。”
“嗯。”李孝竹垂眼,半晌才又道:“等阿翁回来就把她接回来吧。”
“欸。”算着日子自家那老头子也就在这两天回来,老婆子眉眼间都是透着欢喜。老头子这次从李府回来,定是会带些银钱来,日子不会再那么紧巴,两位哥儿在吃食上能够好过些,自己也就不用在外面再那么贴脸了。
唉,只是这灾荒之年何时才是个头啊。
青梅?阿翁?远远的红菊咀嚼着这两个名字,听称呼像是一个丫鬟一个管事的,可怎么都不在家而在其外呢,这李家的行径可真不是一般的奇怪。
这方李孝竹抬眼看着红菊晾衣物的动作,却是眉眼紧锁,想着这会儿在书房不情不愿抄写《论语》的言弟,对抱着小衣的刘张氏说道:“刘奶奶可先煮些热汤来,给孝言驱驱寒。”
刘张氏一阵紧张,急忙问道:“言哥儿怎么了?可是冻着了?怎么奴婢这才出去一个上午就发生这么大的事儿。”
刘张氏说着就往正屋走,面色忧急一眼尽现。
李孝竹连忙拦道:“刘奶奶不必担忧着急,孝言在书房书写笔记,只是时间长了会手脚冰凉,所以才想着让他喝点热汤驱驱寒。”
刘张氏闻言松出一口气,拍了一下胸脯,看着书房眼里流露忧心,“这是应当的,应当的,奴婢这就去煮汤。”
刘张氏说着就往灶屋赶,直走到门口,才意识到怀里还揣着那几件小衣,便又转身想要拐回自己所住的偏房。
搭完衣服的红菊笑盈盈的走过来,“刘妈妈还是把衣服给我来晒吧,您且先去煮汤,两位哥儿房里的被褥我这就去拿出来晒。”
倒不是红菊讲究着不想去下灶房,而是言哥儿根本就不吃她做的饭食,还记得上次听见言哥儿肚子咕噜作响,她便自主去熬了碗汤给他端了过去,哪知他不仅嫌难喝,更是把整碗汤给倒进了花池子里。
前世,红菊可是白手起家开饭店的,最初那段日子没钱请厨师,从食物进项到炒菜做饭,全权都是红菊一手负责的,她虽然自问比不上国家级的顶级厨师,但这家常小菜,她却是完全可以自豪的说拿个一级证书是手到拈来的,就连前世那对她百般挑剔的婆婆,在这吃项上都是从来不曾说半个不字的。
所以,当下红菊便知了自身在这个家的处境,可真不是一般的受夹嫌。
虽然这事儿最后是以竹哥儿对言哥儿的训斥告终,但红菊却是再也不想着去热脸贴他个冷屁股了,她和这个孩子的关系可不是她一股脑的往里面贴心贴肺就能缓和得了的。
哼!真是个妖魅娥子,处处变着法子想着进竹哥儿言哥儿的屋,一门子脑子就那么些个龌龊事儿,就怕两位哥儿好点儿。
可还不待刘张氏厉色拒绝,李孝竹便对红菊轻作了一礼,道:“那就有劳姨娘了。”
刘张氏听及不禁一愣,竹哥儿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容得下她进自己的房间?还这般客气。
红菊顺手接下了刘张氏手中的小衣,在手上刻意的揉压了两下,直看到李孝竹抿紧薄唇,心中有了思量方才浅笑着应道,“这都是姨娘应当的,竹哥儿不必这么客气,免得让人听到觉得生分了。”
“姨娘说的在理。”李孝竹轻声应道,但那视线却停留上了红菊手上拿着的小衣上。
红菊见状微微一笑,看着驻站着嘴角微抽的刘张氏,心中一阵感慨。这为人处事果真是在哪个地方都是一样的,妾要有妾的样子,奴也要有奴的本份。
穿越以来她因前事心死无心计较,更想着既然来了就淡然相对,所处的环境也就这么几个人,能做的就做,该礼的就礼。可不想竟被人这般贱踏,辱了人格,还当她是贼,纵然是刘张氏所指的乃是她的前身,红菊也忍不得,既然占用了别人的身子,就得好好的、光荣的、耀眼的替人家活着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