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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么叫做后来居上?
这!就!是!
别看大房那头,连带早夭的瑚哥儿在内,一共有四个嫡出哥儿,可那是因为贾政不曾发力,又或者是王夫人没用!如今,贾政发力了,这不一口气麻溜的得了一群哥儿,连带已是半大少年郎的珠哥儿在内,嫡庶共有五个哥儿,且小赵姨娘肚子里还有一个!
说真的,没人会嫌弃孩子多的,哪怕那等子穷的快要揭不开锅的人家亦是如此。贾政也是寻常人,尤其这些年来,被贾赦无意识的打压至此,如今一朝翻身,高兴的险些就要上天了!
紧接着,悲剧来了。
孩子多了倒也罢,毕竟其中四个都还在襁褓之中,并不占多少地方。而已经大了的珠哥儿和元姐儿,则原本就养在荣庆堂里,按说梨香院也不该太拥挤才对,可谁让这四个新诞生的娃儿,都是不同的娘呢?更别说梨香院里头还有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呢!
梨香院是注定住不下的,这不是奢侈的问题,而是刚需。
因而,在最小的珥哥儿都办了满月酒后,搬家一事终于提上了日程。
其实,梨香院严格来说并不算很好,只是胜在出行方便,又幽静自在,且还是荣国公贾代善最喜欢的院子,这才让人另眼相看的。真要是算起来,荣国府里闲置的院落中,比梨香院好的少说也有五六个。
按着贾母的意思,眼瞅着孩子们都大了,索性就一次性解决了,给每个哥儿都弄个院子,姐儿倒是不要紧,一来统共就俩姐儿,二来元姐儿已经定下入宫的事宜,而迎姐儿又小,完全不着急。
“淑娴,珠儿和琏儿年岁都不小了,再过个两三年怕是就要说亲了。我是想着,与其倒是忙活,还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全部都办妥当了。我看就这样好了,珠儿和琏儿素来要好,就拣两个挨得近的院落,分别予了他们,将来就算成了家,也不至于疏远了情分。”
贾母满脸笑意的盘算着,她倒是真没想那么多,毕竟珠哥儿和琏哥儿的感情好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事情,加上他俩年岁相近,想来将来娶妻也差不多两年,最好是妯娌之间也能和睦相处,兄弟之间更是要交好一辈子。
显然,贾母想得太多了。
先不说珠哥儿和琏哥儿能否当一辈子的好兄弟,单说这妯娌之间……
凭良心说,王氏女甭管在哪一家,除非嫁的是独子,要不然就没有一个能处理好妯娌关系的。哪怕如今乍一看王夫人和那拉淑娴之间还算是太平,可那也是王夫人被折腾惨了,不得不选择退让。然而,还会有下一个那拉淑娴吗?珠哥儿将来的妻子能干得过王熙凤吗?
答案非但明显,还略有些凄惨。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老太太您多虑了,珠儿的院子也罢了,琏儿是不会往旁的地方去的。”那拉淑娴向着贾母露出了迷之微笑,“我家琏儿作为袭爵的继承人,将来自是要住在东院的。”
话音刚落,贾母蓦地变了脸色。
东院其实只是个概称,指的是位于荣国府东面的一个三进的院子。像荣庆堂、荣禧堂这样的正院子,都是四四方方的,只是因着格局缘故,里头还能拼凑出一两个小的独立院子。而像梨香院这种,则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型四合院,只有正房、耳房并东西厢房以及一个不算大的天井。然而,东院那头却完全不是这般。
整个东院,其实就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三进套院,相当于有着纵向的三个梨香院,且面积更大,建筑更为精致,还附带一个美如画的庭院,甚至里头还有假山流水。
却说那东院,在最初其实是贾代善所居的。当初,第一代的宁荣国公得太|祖皇帝恩赐,故而拥有了相邻的这两个国公府。而在当时,两位国公爷膝下都只有一子,因而在最初改建之时,皆对继承人所住的东院下了本钱。
贾代善在东院住的时间并不算长,一来贾源受封时,他的年岁已经不小了,且还常年镇守边疆。等一切太平了,他终于调回京城时,贾源已然过世,贾代善便搬到了象征着家主的荣禧堂里。没过多久,不降爵世袭国公之位的贾代善便将贾赦丢到了东院,直到那拉淑娴穿来。
可以说,东院不单本身极好,象征的意味更浓。毕竟是贾代善、贾赦都住过的地方,若是传给琏哥儿,道理上肯定说得通,只是各人心中的想法不同罢了。
至少,此时的贾母可以说是五味杂陈。
“琏儿还太小了,用不着那么急。”贾母抿了抿嘴,尽可能平静的开口劝道。
那拉淑娴挑眉笑道:“是不用那么急,可老太太您不是说索性都给办妥当了吗?与其先让琏儿搬到其他院子里,过两年再搬到东院,还不若直截了当的全部办妥了。对罢?”
这事儿是贾母先起的头,那拉淑娴这么说并没有错,只是听在贾母耳中却如同嘲讽一般。
哦不,这并不是如同嘲讽,事实上那拉淑娴就是打算嘲讽贾母的。
不就是担心琏哥儿入主东院后,荣国府的格局再度发生变化吗?可贾母也不想想,若是任由她算计着来,假以时日,所有的哥儿都有了自己独立的院落,整个荣国府岂不是被瓜分光了?凭良心说,那拉淑娴并不稀罕区区一个国公府,可不稀罕归不稀罕,却也不是任由旁人掠夺的,哪怕她今个儿真的厌弃了,那也宁愿亲手毁去,而非拱手相让。
“那就先安排珠儿好了,毕竟他是长孙。”贾母目光深沉的看着那拉淑娴,言语之间有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就这么办,琏儿的事情先缓缓,左右荣禧堂大得很,并不着急。”
是不着急呢,那拉淑娴回给贾母一个格外无辜的眼神,依着她本人的想法,压根就没打算这么着急就把孩子们轰出去。再说了,琏哥儿这么可爱又好欺负,她也不舍得呢。哪怕真到了那一日,她也打算将琏哥儿和十二一道儿轰出去,差别在于,琏哥儿去东院,十二直接滚出去分家单过。她倒是要看看,真到了那一日,二房那群人还有没有脸死赖着不走。
婆媳俩再度交锋,在贾母着急上火、那拉淑娴分神想事儿之中过去了,看似平淡,实则却是另一场大战拉开了序幕。
至年底,珠哥儿被安排到了离梨香院约莫一刻钟路程的靠西南面的院子里,元姐儿则不变,仍旧跟贾母一道儿住在荣庆堂里。至于贾政和王夫人,也并未变动,仅仅是将梨香院左近的一处院落略改了改,让生下儿子的三位姨娘并哥儿们都挪了过去,仅有周姨娘、赵姨娘以及身怀六甲的小赵姨娘留在了梨香院陪伴王夫人。
王夫人表示,她恨不得这群人全都去死!
全都去死显然是不可能的,事实上王夫人能做的事情真的很少。这要是姨娘一个一个的来,她自是有一千个一万个法子轻松解决。又或者哥儿、姐儿一个一个的来,她也敢打包票不让他们平安诞生。可无奈事情来得太凑巧,姨娘三五成群的来,连哥儿都是结伙般的投胎……
太惨了。
若是搁在七八年前,估计王夫人一狠心也就干了,可如今的王夫人显然已经失去了冲劲儿,故而只是冷笑的看着这些人瞎蹦跶,暗地里却是没少挑拨离间,只恨不得她们狗咬狗。
成功率暂且不说,可至少王夫人的这种做法还是起到了一点儿作用。
“姐姐!”小赵姨娘被安排在了西厢房的第二间房里,而第一间则是由周姨娘和赵姨娘同住。虽说从某方面来说,这算是对小赵姨娘的优待,毕竟她如今身怀六甲,需要清静。可惜的是,就算屋里再怎么清静,她本人的心静不下来,那又有甚么用呢?
“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怎么老是记不住!”赵姨娘从自个儿房里过来,一进来尚来不及放下门帘,就听到小赵姨娘朗声唤她,吓得她立马松手放下了帘子,三步并作两步的到了里屋,看着躺在暖炕上猫冬的亲妹子,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我都懒得说你了!罢了罢了,你先说说,这回又怎的了?”
虽说让妹妹也进来伺候,全是赵姨娘想出来的主意,可那会儿她却是不会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一步。
小赵姨娘之前虽进过荣国府,那会儿年岁毕竟太小,加之她当时不过是个未留头的小丫鬟,谁会记得她呢?更别说赵姨娘为了抹平痕迹,是托了跟她毫无关系的管事嬷嬷将人送过来了,还给小赵姨娘编了个父母双亡北上寻亲被远亲偷卖的悲惨身世。不过,有一点却是赵姨娘并不曾骗人的,那就是她的父母真的没了。
就在前几年,王夫人流产后不久,赵姨娘在被下令禁足之前,已经将妹妹送了出去,并严禁妹妹跟自己通讯。而就在那段时日里,她的父母先后没了,可她却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说不恨是假的,尤其以赵姨娘的身份,哪怕后来得知了消息,也不可能放弃一切只为了回去给父母磕头。至于披麻戴孝那就更是白日做梦了,以荣国府的做派,赵姨娘刚披麻戴孝,下一刻就被打发出去了。
“姐……好好,你的话我都记着呢,可左右我如今都进了门,唤你一声姐姐又如何了?再说了,都叫了这些年了,我就是想改也改不了了。”小赵姨娘一脸的无辜委屈,还真别说,配上她姣好的模样,真显得格外的惹人怜爱。
当然,这要是换成王夫人或者旁的几位姨娘肯定怜爱不起来,只会恨得牙痒痒。
“罢了,改不掉就算了,你先说说又怎的了?”赵姨娘素来拿这个妹子没法子,事实上,虽说她是被父母卖掉的,却始终觉得亏欠父母双亲。偏生,还不等她能耐起来,双亲已故,她也落得一个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结果。无奈之下,她只能加倍的对弟妹好,可弟弟赵国基一直待在庄子上,除却尽量多给些银钱外,她实在是没法子帮忙。于是,她满腔的愧疚几乎都放在了妹子身上。
“怎的了……能怎的?姐你先前说的是,只要我怀上了,甭管是哥儿还是姐儿,只要开了怀,就能当上真正的主子了。可如今,先不说我肚子里究竟是哥儿还是姐儿,就算运气好是哥儿又如何?先头那三个不都生了哥儿?除却赏赐了点财物外,哪里就落得好处了?”
小赵姨娘说这话时,只一脸的不甘心。
在她看来,一旦生下哥儿就该是一飞冲天的结果。可如今看来,显然事实跟她想象中的相差太多了,以至于她完全不可能淡然接受。
再看赵姨娘,也是一脸的为难。
的确,若是搁在几年前,以二房只有一子一女这样的情况,哪怕是庶子也该极为受宠才是。偏生,王夫人先开了怀,诞下了衔玉而生的哥儿不说,连带三位姨娘全部都生了哥儿。也就是说,小赵姨娘就算生了哥儿,那也不是甚么稀罕事儿,若是生了姐儿,稀罕虽稀罕了,可惜没用啊!
于是乎,小赵姨娘等于是被推上了不尴不尬的位置。坏处是,她生了啥都没人在意。好处则是,就算生了姐儿,也不会被人怪罪。
这另三位姨娘在左近的小院子里一天十八次的互相挑衅闹腾,小赵姨娘倒是不闹腾别人,她折腾她自己!
“我不生了!我不要生这个孩子了!生孩子有啥好的?压根就没人期待好吗?之前,我还记得姐姐怀孕之初,好赖有人常来探望,虽说后来府中事情多,顾不上姐姐你了,可甭管怎么说,之后总归是人人都惦记着的。”当然是人人惦记着的,就是惦记到最后把姐儿给弄丢罢了。
“浑说甚么?你真当自己还是小孩子家家吗?”
眼见着亲妹子愈发的任性妄为了,甚至还拿手去拍已经硕大的肚子,赵姨娘简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伸手去阻止。只是,让赵姨娘不曾料到的是,她这厢才抓住了妹子的双手,却见妹子浑身一颤,旋即“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怎的了?你怎的了?我弄疼你了?”赵姨娘当下就慌了神,她倒不担心被人误会在害小赵姨娘,她只是单纯的担心妹子的安危。
别看小赵姨娘已经身怀六甲,事实上她的年岁真的还小,等翻过年关才到及笄之龄。这若是摊上个早熟懂事的也就罢了,偏赵家虽家境一般,无奈赵家父母因着对长女颇有愧疚,故而将所有的疼爱都给了幺女,只将她宠得无法无天。
“疼,疼……哇,真疼啊!我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肚子好疼,一抽一抽的疼……姐!姐!我好害怕……啊啊啊!!!”
亏得赵姨娘曾经生过一胎,撇开最初的慌乱之后,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了,一面高声唤着丫鬟去喊人,一面则柔声安抚起了妹子。
问题是,生产的阵痛真的不是一两句话能安慰好的。
小赵姨娘完全听不进任何话,只一面哭天抢地,一面嗷嗷叫着不要生了,更是断然拒绝了丫鬟们扶她下来走动的提议,愣是闹到稳婆都过来了,她还在那里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
翻过年才十五的小赵姨娘,身子骨倒是极为康健的,毕竟她只是性子不好,又不是身子不好。加上她如今也怀了九个多月了,比原定的日子是早了一些,却也称不上早产。稳婆以及生产的东西都是早先就预备下来了,且全部由赵姨娘过目了。至于小赵姨娘不愿意配合这事儿也好解决。
“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不然回头我打也打死你!”赵姨娘心里头也是火急火燎的,可这会儿她是真的不能表现出来,只发狠心般的拿手揪住妹子的胳膊上的肉,左三圈右三圈的死命的掐。
可怜的小赵姨娘,原就疼得厉害,还被亲姐姐这般威胁,连疼带吓外加怂,只唬得她老老实实的配合稳婆吸气呼气,终于在当日傍晚时分平安生下了一个……
姐儿。
得知是个姐儿,说不失望是假的。这小赵姨娘也就罢了,她生完就累惨了一般的昏睡过去了,倒是赵姨娘一脸的失望的看着被稳婆洗干净裹上包被的姐儿。
说实话,就算刚出生的孩子普遍都长得丑,可眼前这个姐儿模样却还是很出挑的,起码乍一看完全不丑,当然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就是了。
然这些却也够了。联想一下迎姐儿刚出生时的模样,再看看眼前这个姐儿。赵姨娘可以断言,这个孩子会比她的姐姐好看好多倍。这倒也是,毕竟她们俩姐妹里头,就是小赵姨娘模样更为出挑。
可惜呀,是个姐儿,就算长得再好看,也是一个终究要嫁出去的姐儿。
赵姨娘连声叹息,倒是得了消息的贾政特地从前院书房回到梨香院瞅了一眼。说真的,在有了嫡庶五个儿子后,哪怕再怎么重男轻女,贾政都不会对生女儿感到失望的。更何况,严格来说,贾政并不是很重男轻女,甚至于他对儿子极为严苛,反而对女儿既宽容又温和。
待见到已经有些困倦随时都会睡过去的小女儿,贾政在瞅了两眼后,依然决定:“这孩子就叫探春罢,小名就叫探姐儿或者三丫头。”
探姐儿也就罢了,三丫头简直不能更土气好吗?按着贾政这个说法,那是不是还要给元姐儿起个小名叫大丫头呢?事实上,完全没有这回事儿好吗?
可惜的是,在场之人没一个敢跟贾政叫板,再说了,通常情况下还是叫姐儿或者姑娘的机会多,谁会唤三丫头呢?
当然有人会。
“三丫头!三丫头!我是二丫头,我是你的堂姐!”得知二房又有了新的孩子,迎姐儿兴奋的简直就打算待在梨香院不走了。她打心眼里觉得二房太神奇了,之前都没有跟她一般大小或者比她还小的孩子,结果转眼之前,立马多出了四个哥儿一个姐儿。
好神奇哟!
因着这一年二房始终在努力添丁进口,以至于大年三十简直就变成了战场。小赵姨娘所出的三姑娘探姐儿并未出席,毕竟她太小了,连满月都不曾,是不可能随便抱到外面来的,尤其是在这等寒冬腊月的情况下。可除了探姐儿之外的所有孩子都来了,是……都!来!了!
这要是家里头没有一个孩子,就会显得格外的冷清。若是只有一个孩子,又会显得那孩子格外的寂寞。等有俩孩子时,冷清和寂寞倒是都没了,却会略显闹腾。可若是有三个、四个、五个……
那基本上就成了花果山了。
荣国府这头,连带长大了那几只算在内,大房共有三个哥儿一个姐儿,二房则是五个哥儿两个姐儿。亏得王熙凤在腊月前就走了,另外蓉儿也不曾过来,要不然荣庆堂还不直接被掀翻了?
事实上如今也离这种情况不远了。
旁的人几乎要疯了,连带那些个长大了哥儿姐儿都有些不好了,唯独贾母从头高兴到尾,甚至点名夸赞了王夫人。
“政儿媳妇儿这两年做得很是不错,虽说有些事情仍显得不怎么妥当,可起码给房里添了这许多人。你也别怪我小心眼儿,你做的错事我虽记着,可同样你的好也是记着。如今这般就很好,你只记得来年仍要这般。”
王夫人笑得一脸杀气腾腾,她完全不觉得这是赞美,这分明就是挑衅,是嘲讽!
再看那拉淑娴,尽管明面上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可暗地里却在叫糟。
果然,贾母赞美了王夫人之后,就将矛头对准了那拉淑娴:“赦儿媳妇儿,你也是。虽说你的功劳也不少,不过眼瞅着璟哥儿也大了,也该考虑再生个了。不然,也可以多寻几个好的开脸了,像政儿媳妇儿这般也很是不错。”
这番话,贾母是带着一脸笑意和期待说出口的,看起来就是真情实意,并无任何旁的意思。然而,听在那拉淑娴耳中,却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那拉淑娴眯着眼睛笑了一下,正打算开口时,却冷不丁的被贾赦截去了话头。
“这么多的孙儿孙女还不够老太太您带的?若还嫌不够,索性让二弟将他房里的庶子庶女一并都带过来,再等来年开春后,把王家姐儿、隔壁东府的蓉儿,全部都抱过来让您养着,您觉得如何?”贾赦冷笑一声,“生的多怎的了?猪也生的多呢,也不看看能耐如何,光拼数量……啧啧。”
“贾赦!”即便贾母有所准备,知晓贾赦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却也万万没有想到贾赦竟会当着所有小辈儿们的面,这般顶撞自己。尤其今个儿还是大年三十!
“知了知了,多生孩子对罢?行行,您高兴就好,左右生下一帮子纨绔子弟,花的也是公中的钱财。”说得仿佛很大方,假如贾赦说这话时别露出一脸心疼的神情,那就更有说服力了。
贾母面色铁青。
“你这话是甚么意思?公中的钱财还花不得吗?还是说,你打算要分家了?我还没死呢!”
“我知道啊!”贾赦这几年来脾气见长,尤其是碰上贾母时,“父母在不分家,这个道理我当然知晓。老太太您尽管放心,我可以在这儿发誓,绝不会罔顾您的意见强行分家的。”顿了顿,贾赦还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句,“不分家还不准我念叨。不准我念叨,自个儿却唧唧歪歪的念叨那么多。光念叨也就算了,还觉得念叨的必能成真……有这工夫念叨添丁进口,您倒是念叨二弟能过了童生试啊!”
莫名躺枪的贾政:“…………”
基本上,这几年的大年三十,就没有一次能好好过的。
规律大致如下:贾母发难或刁难,贾赦毒舌反击,贾母回击,贾赦继续梗着脖子叫嚣到底,贾母晕厥,大年夜不欢而散。
怎么说呢?贾赦他确实不是个东西,可既然你都知晓他不是个东西,怎么就非要跟他顶牛呢?一如明知晓某条胡同里有条疯狗,你不绕道还非凑到跟前挑衅,这不是欠的是甚么?尤其是,这些年来每次交锋,输的人都不是贾赦。
今年亦是如此。
区别在于,贾母被气得浑身发抖,却最终还是撑住了没晕过去。至于贾赦,则是没心没肺的该吃吃该喝喝,还时不时的开口刺激贾政两句。
待年夜饭摆上来后,还不等落筷呢,就听着贾赦连绵不绝的训诫之词。
“二弟啊,你要好生用功。这科举虽是三年一届的,童生试却是一年两回的。我都替你想好了,明年开春先过了童生试,等入秋了就去考秀才。考过秀才后,你去找你那三位老先生求助,让他们再派个孙子或者徒孙过来教教你。甭管怎么说,也要在这三年里将基础打好,等下届科举时,先过乡试再过会试,最后在殿试上一举夺……个三甲同进士出身好了。”
对于准备参加科举之人的祝福,通常情况下该是金榜题名、高中状元等等,没有哪个会祝福人家考个三甲同进士的。就连贾赦本人也是二甲的进士,比同进士有出息多了。然而,贾赦却自认为自己的祝福相当得实诚,毕竟贾政是明摆着考不上的。
“……多谢大哥。”半响,贾政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咱们可是嫡亲的兄弟,哪里就需要这般客套了?我同你说啊,科举是很重要的,那可是入仕最妥当的途径,不用萌祖荫,不用拿钱砸,不用四处托人情走后门,只要你有真正的才华,你就一定能高中!”
“是,大哥。”
“还有啊……”
贾赦还想再说,贾母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只恶狠狠的摔了筷子:“还吃不吃年夜饭了?整个晚上就听到你在瞎掰!”
“我瞎掰甚么?我哪里就瞎掰了?我拿我的经验跟二弟分享我怎么啦?我错在哪里了?打小就听老太太您说,要用功上进考取功名。我承认我以前是混账了点儿,可自打我开窍以后,连圣上都常夸我,倒是府里没一个人夸我半句!”
“你还需要人夸?”贾母简直不能更愤怒,她都瞧见贾政已经羞得险些将头埋进胸口了,结果这个混账贾赦还不依不饶的瞎逼逼,气得她直接拍了桌子,“没人夸你你都嘚瑟成这个样子了,但凡有人夸赞了,你还不将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混账东西,你气煞我了!”
“我一年到头东奔西走的是为了甚么?在外头奔波,在府里还要受气,好心给二弟些提点儿,反而闹得我诸多不是。这算甚么?我就这般人见人怨?不吃了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贾赦表现得就是很气愤,旋即还真就起身拂袖离开了。
这贾赦一离开,最气愤的自然是贾母,最尴尬的却是贾政了。甭管贾赦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可至少在明面上,他是占了理的。尤其有些话贾母说的,贾政却是万万说不得的,哪怕他心里头有着再多的怨念,表面上还得对贾赦恭恭敬敬的。
人家贾赦是世袭的一等将军,自个儿晋升上去的从四品内阁侍读学士。
前头这个爵位,还能怨自己出生太晚,白给贾赦捡了便宜。后者这个官职怎么办?怪长青帝瞎了眼?
贾政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他能感受到亲娘和大哥之间的矛盾点就在于他,他也非常感激亲娘对他的偏爱,问题是贾赦强行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让他除了忍气吞声之外,毫无还嘴之力。
天可见怜。
……
……
更悲惨的事情还在后头。
次日是大年初一,贾赦赶着大清早就出了门,回头就将昨个儿晚间发生的事情嚷嚷了个人尽皆知。他是用心寒的口吻说的,说贾母偏心眼儿,说贾政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荣国府没法待了,他都快要被逼死了,还说贾母让他当众发誓不准提分家一事……
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中心思想大概是他在大年夜里受了天大的委屈,然而因着抱怨太多了,却又有种他本人不好相与的感觉。
这就是贾赦的目的!!
时至今日,他还未完全放弃削官罢职的终极目标。
因着是年关里,基本上所有人都没有啥要紧事儿,却又都忙活得很。走亲访友、拜访上峰、同僚知己小聚,再开个品茗会、品香会等等。总之,不出三天,全京城都得知贾赦受了天大的委屈。
结果,正月初五,长青帝将贾赦唤了过去,好生安慰了一阵不说,还赐了个先生下去。这并非长青帝客气,而是他始终记得贾政有三位当世大儒的先生,唯恐自己动作再慢一步,又要引来上书房动乱。
幸运的是,如此悲壮的事情没有发生。
不幸的是,在意识到自己的目的无法达成后,贾赦再度放大招了。
贾赦先是借着拜年的机会去拜访了文亲王,跟他畅谈了一整天,且话题全部围绕在律法上头。更确切的说,是犯了哪些事儿会被削官罢职。
文亲王一开始还是挺有警惕性的,问题是贾赦太能侃了,说到后头他完全不知晓自己究竟说了甚么,更是完全忽略了对贾赦的观察。
据文亲王所说,想要削官罢职,贪污受贿是个不小的罪名,不过这也得看长青帝会不会发作。买官卖官也是不小的罪名,这个一经查实却不单是削官罢职,还极有可能附赠其他惩处。再往上去,却是民变哗变之类的重罪,真要是发生了这种事情,那就是罢官外加秋后处斩了。
说真的,这些罪名贾赦一个都不想要,或者应该是他都要不起。
贪污受贿看起来简单,可他是内阁侍读学士,听着很能耐罢?其实权利也挺大的,问题是捞钱真不容易。首先内阁是京官,其次侍读学士是直接领命于长青帝的,再往后表面上看仿佛很重要,实则真的毫无油水。
买官卖官也很不错,可惜内阁不是户部,它没有这个功能。
至于民变哗变……
要是京城里发生民变和哗变了,那就是一群一品官人头落地了,跟贾赦这个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文王殿下,您就给个准话罢,我想被削官罢职,有甚么好法子吗?对了,我不打算豁出命去,您给就给琢磨个万全之策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