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淇被陈妤的话吓了好久,把自己攒下来的珍珠都送给两个兄长了,起先艰和恽都还莫名其妙,自己送妹妹东西,妹妹怎么还给自己送珍珠,后来听到陈妤的那番话,两个孩子都不敢和母亲作对,就都收下了。
这下淇是真穷了,陈妤对女儿也不是宠得到天上去的那种,孩子小小年纪别宠过头了。照着楚王和两儿子的那种做法,陈妤基本上都能想到以后了。
淇抱着小狗,让女胥拿来她用来装珍珠的盒子,一盒子珍珠被送的精光,虽然君父没要她的,但是也没啦。
“公女?”淇的傅姆看着淇一副又要哭出来的样子,心里担心的不得了,“不过是一盒明珠而已。”
一盒明珠,在渚宫里什么都算不上,堂堂一个公女怎么为这些东西伤神?
“傅姆不知道。”淇心疼了又疼,可是不管是小狗还是琉璃璧,她都舍不得还回去,也只能忍着割肉一样的疼了。
“夫人疼爱公女,一定会再给公女一匣的。”傅姆安慰道。
“……唔……”淇嘟起嘴,伸手摸着怀里小狗的脑袋,小狗抬起头舔了舔她的下巴。
“母亲不会随便给我呢。”淇说道。
“公女高兴一些,”傅姆劝说道,“这又快仲春了,国君和夫人要带公女去云梦泽,云梦泽不是公女一直想去的么?”
云梦泽是楚国最大的大泽,其之宽广几乎在楚国境内延绵了好几个县,甚至还有些到了附近的小国,之前淇也听两个兄长说过,云梦泽里有好多的珍奇猛兽,比郢都里的渚宫苑囿有趣多了,之前母亲因为她年幼受不了车马劳顿,也一直不带她去。
这会母亲终于肯松口了。
“嗯!”淇大大的笑起来,娇嫩的小脸上又重新洋溢起笑容。
不过就是一匣子的明珠,还当不得君夫人的一对耳珰,公女还是多高兴一点才好。傅姆想道。
仲春之时,楚王去云梦泽早就成了个定例了。这一次去云梦泽的队伍里还多出一个小公女来。
淇和陈妤共乘一车,在女乘里,淇高兴的只想往外面看。甚至怀里的小狗都放下了,陈妤瞧着女儿趴在车窗那里拨开帷裳偷偷向外打量,不禁轻笑起来,侍女将淇放开的小狗抱起来,小狗有些失望的冲着淇叫了几声。
“抱给我吧。”陈妤瞧着女儿的宠物圆润可爱,让侍女抱过来,她就没养过宠物,狗这种动物,以前见到的都是用来捕猎或者看守宫门用的。渚宫中的犬只也是以凶猛闻名,她自然也起不了养大型猛犬的心思。
猛犬性情凶恶,她可没有太大的兴趣。
陈妤看着怀里小巧胖胖的小狗,也不知道大儿子到底是从哪里找了只这么小的狗来给女儿。
她看了看狗嘴,哟,还是小小的乳牙呢。
“母亲,到了云梦泽我要去看阿兄们行猎!”淇趴在那里把垂下的帷裳给掀开,看饱了风景就扑到她身边撒娇。
“你这么小,怎么去看阿兄行猎?”陈妤见着女儿撒娇,腾出一只手来摸摸她的头。
“我虽然年幼,但也想去看呀。”淇听到母亲这么说,跳起来腻在她身上就往怀里钻。
小女孩撒娇起来,父母是少有办法可以想办法斥责的。
“我也想拉弓。”说着淇滚进她的怀里,把小狗给挤出去了。小狗趴在母女俩的席子前。
“你还小,要等到你长到两个兄长这么大的时候才能拉开。”陈妤想起楚人善射,两孩子长大了,学的东西更多身上的担子也会更重,渐渐的有一天,那两个以前在她面前争来争去,只是为了母亲多瞧一眼的可爱孩子也会长成大人,有他们自己的天地啦。
“可是我要甚么时候才能长大……”淇举起手,看着两只肉肉的手立即嘟嘴了。
好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得和兄长一样大。
“……”陈妤把孩子抱紧,低下头脸颊蹭了蹭女儿柔软的发鬓,“淇啊,你长的慢点,你长大了就要走了。”
“走了?为甚么呀?”怀中的小女孩软糯糯的问。
“……”陈妤没有回答,直接闭上了眼。
郢都有条平整宽广的大道直通云梦泽,在路上停停走走了几日,终于到了云梦泽的行宫。
淇第一次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进了行宫之后,她就从步辇上跳下来,在行宫里绕着柱子跑。
淇性情活泼,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了陈妤不安分的性子,很喜欢看到新的风景,渚宫风景再美,看得多了,她也没什么兴趣了,日日想着的就是跑到外面看看新鲜的。
艰和恽瞧着妹妹撒欢似的到处跑,互望一眼,都上去护着妹妹别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了。
“呀,好高呀!”淇跑到宫殿外,行宫是筑在好十几丈的高台之上,从上往下俯视,看到的人都成了那么一个个点儿。
“小心,淇!”恽瞧着妹妹扒拉这石栏就往下看,连忙一把将妹妹扯了回来。
这些台阶贵人们都不自己爬的,要上来都是让隶臣抬着步辇,其中上来的时候隶臣都要换几批,力求贵人能够平安的到达。
这么高又这么陡,人要是摔下去,恐怕不死也要断腿了。
“淇,不要挨的太紧。”作为长兄的艰见着妹妹淘气,伸手在妹妹的总角上揉了一下,拿出长兄的气势来。
“哦。”淇被两个兄长拉回来,不情不愿扭动了下小身子,她就干脆抱住恽的脖子,“那么阿兄抱!”
两个阿兄,到底是哪个阿兄,自然都是了~
恽失笑看着已经有些耍无赖的妹妹,只好抱起来,让她看下面葱翠的树林还有高台下的人。
“这些在渚宫的时候又不是看不到。”艰也拿不准自己这个小妹妹到底在想什么,渚宫的宫殿,尤其是楚王和君夫人的宫殿都是筑在高台上,而且还有许多苑囿,也不必对云梦泽行宫里的景色如此如饥似渴。
“都见多了嘛。”淇看着,“我以后要看好多地方!老是呆在郢都好闷,那么多人跟着,傅姆老是让我安静点。才不要呢!”
两个公子听到妹妹的话险些笑出声。
“外头的景色也一样,没多少好看的。”恽向上拖了拖淇,将她抱得稳了点,“我们楚国还好,山川河流风光大好,听说中原里都是平地,没什么好看的。”
“上回舅父派人来了,送给我玉帛了!”淇听到恽提起中原,立即拍手。不过她想到的舅父陈侯。
这位舅父算是个妙人,周旋在齐侯和楚王之间,巧妙的拿捏着程度,尽可能的不要触怒齐国和楚国。
“舅父送淇玉帛,那么淇拿甚么去换了没有?”恽坏心眼的提醒一句。
果然小姑娘上一刻还因为得了礼物而兴高采烈的脸一下子垮下来,趴在恽的肩膀上。
“没了……淇没有明珠去换了……呜……”被兄长戳到伤心事,淇呜咽着就要哭。
艰见此情形瞪了弟弟一眼,“你真是不说好事!”
恽没有想到妹妹这么容易哭一下子就慌了手脚。
“别哭别哭。”艰不打招呼就从恽怀里把妹妹抱走,一副‘大兄最疼你’的样子“明日大兄给淇明珠好不好?大兄不要淇拿甚么来换。”
“真的吗?”淇停了哭泣,但喉咙里还在哽咽。
“嗯,大兄不要。”
恽目瞪口呆的看着艰就这么把妹妹拐走,还一路向着另外一边,一副要把他甩开的样子。
别这样啊!
云梦泽每年开春都是春心荡漾的时候,陈妤算算两个儿子的年纪,都到了青春期,而且对女子开始感兴趣的时候。
楚王从来不觉得陈妤担心的问题是问题,儿子不是对女子感兴趣?好哇,云梦之会里,国人庶人凑一堆,看上眼了直接去就是,要不然他让人挑几个有姿色的侍女去也成。
陈妤知道楚王的那些想法,险些没把楚王给踹出去睡地砖。
俩孩子最大十四岁,要是真的青春萌动出个人命,她绝对要崩溃。哪怕这会结婚早生孩子也早,好歹也得过了十八岁到周礼行冠礼的年纪吧??
陈妤让人将在外头疯玩的兄妹三人叫进来。
进来的时候,淇满脸通红,额上还挂着汗珠,很明显玩的相当尽兴。她一进来见着陈妤就闹腾着要艰放她下来,一路小跑就到母亲的怀里。
“去哪里了?”陈妤抱住女儿问。
“就在外面!”淇双眼晶亮,“在高台上,看得好远!”
“母亲,淇对外面很有兴趣。”艰在一旁笑道。
“站的高看得远。”陈妤摸摸她的额头,她抬起头来看着两个早就长的比她还高直逼楚王的俩儿子,“待会淇去后面换衣擦洗,母亲和你们有话说。”
淇在陈妤怀里应了一声,乖乖的就和侍女走了。
艰和恽不知道陈妤将他们留下来有什么话要说,心里都有些发虚,年少人在这个年纪最是好动的时候,闯的祸那也是不少的。要真的追究起来,两个人都要挨一餐骂。
“你们老实告诉母亲,有没有好的女子?”陈妤深吸一口气还是把话给说了。
和自己儿子讨论这种事多少都有点儿诡异。
“……”艰和恽顿时脸通红的,十三四岁的少年又不是一点都不懂的孩童,从各种渠道都多多少少了解男女之事了,被母亲这么直白的提出来,羞涩是少不了的了。
“回禀母亲,没、没有。”两个少年统统低下头。
这种事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陈妤也只是问问而已,要真的儿子做了什么,她也不可能拿竹帚把儿子给打出门。
“甚好。”陈妤点头,“你们这年纪,血气方刚,难免做些出格的事。”哪怕这会儿楚国开放的能让现代人一双眼珠子都能瞪出来,陈妤也不太希望自己儿子也是开放人群中的一员。
“年少精气方满,”陈妤满口跑火车开始糊弄儿子,“过早和女子做那事对身体无益,多了更是会亏损气血,到时候你们莫说拉弓,就连上戎车都上不了。”
(⊙o⊙)!
两少年瞪圆了眼睛盯着母亲,那场景好似陈妤在说什么吓人的事一样。
陈妤心里想着自己说的也没错,年纪小小的赶紧给她读书学习去,敢来早恋……她……她也不怎么样……
“你们如今正是学六艺的时候。”陈妤被儿子们震惊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她抬起袖子,宽袖遮住半张脸,她轻声咳嗽一声。“莫要将时间花在这些事上。”
“母亲,没有。”恽年纪比艰小,说起话来也没有那么拘束,“如今又要学射又要学御,一日下来几乎只想躺在席上起不来了,哪里有那个心思?”
少年公子们忙的很,楚王是打定主意让两个孩子有些真本事,战场之上首要的就是射和御,所以也请来了好师傅教他们这个,都是相当耗费体力的,哪怕是精力的少年郎,一日下来腿软的几乎走不动,回去沐浴完了直接躺席上睡觉。
至于女子之事,心里的确有些旖旎的心思,但没体力,哪怕美人站面前也只有倒头就睡的份儿。
陈妤看着二儿子纯洁的望着她,再去看看长子,发现长子也是一脸无辜的脸。
她又不会真的去让服侍儿子起居的寺人来问问孩子们是不是真的说真话。
“你们大了,该懂的,也该懂。”陈妤沉吟一下,还是打算给孩子说了算了,生长在公室里,在一些事的看法上总是有些不同于常人。
“女子对你们来说似乎很容易得到的,是不是?”陈妤道。
艰和恽点点头。
“可是,母亲希望,你们别将男女之事看得太简单。”陈妤靠在漆几上,“男女之间的事,并不是只有生育后嗣。相持一同走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陈妤说着,眼神转向了宫室中的箭漏。箭漏竹片上滴落下来的水掉入铜壶中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回过头来,见着孩子都是一副听不懂的模样,噗嗤笑出声,“母亲说的这话,你们现在听不明白,将来有一日会明白的,不过现在答应母亲不要将男女之事看得太过随便好么?”
羞耻礼仪在庶人中没有多少出路,但是在贵族中还是存在的,哪怕贵族里头乌烟瘴气的事不要太多,她还是希望孩子日后对感情的事慎重点。
俩个小子听得晕乎乎的,不过很快就把母亲说的那些话暂时给抛到了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追求的事多着呢,那点旖旎的小心思根本算不上什么,何况他们还没怎么将这事看得太过重要。
来了云梦泽几日之后,楚王主持完云梦之会,就带着一众贵族去行猎。
陈妤作为君夫人自然是要带着孩子一起去的,哪怕她不参与,在一旁看着就行。
淇兴高采烈的抓住两个兄长,“阿兄说过的,淇要看熊!”
楚王是熊氏,淇自然也对熊有兴趣,陈妤在一旁听着差点没笑喷。
大熊,说起来楚王也是只熊。
楚王这会雄纠纠气昂昂的登上了殿车,远远看过去骚包十足,她再看看两儿子。儿子们今日是头戴铜胄,身穿成人的髹漆合甲,清秀的脸蛋上满满都是跃跃欲试。
艰低下头,摸了摸妹妹的头,“善。”
这么一句就是答应下来了,淇高兴的放开兄长的手指,跑回到母亲身边坐着。
“在车上要小心。”陈妤对着艰和恽没有太多要吩咐的,只是交代几句要小心的话。戎车上可没有什么安全带,完全就是靠着人抓住车轼,要是行驶中一个不小心,人被甩出去也很有可能。
“母亲,就放心吧。”恽挺起胸脯说道。
“母亲我会小心的。”艰也答道。
“阿兄快回来!”淇抱住陈妤的腰喊道。
陈妤目送艰和恽离开,才一回头,女儿就俯身在她耳边,“母亲,阿兄们好像孔雀哦。”
啊?
陈妤有些不明白看了儿子们一眼,他们戴的铜胄顶上都有一簇鲜亮的鸟类翎羽,五彩缤纷色彩丰富,被风一吹招摇的厉害。
的确和她宫室后面豢养的那只孔雀蛮像……
母女俩相视一笑,而后陈妤将女儿抱在怀中,两人低低笑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