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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温暖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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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熹微,面前的火堆只剩下零星的光点。

    羌浅没了睡意,背倚岩壁而坐,指尖于短笛上摩挲。她看着身旁宁寂闭目的少年,心里一时泛滥甜蜜,一时又交织苦涩。

    一种原始的悸动在身体中蔓延,羌浅把嘴唇贴上了少年的脸,给他轻柔的一吻。这滋味实在是很美妙,往后的每一日她都愿意这么做。

    浅淡的撩拨使少年缓缓睁开眼,他慵懒地瞧瞧她,唇角浮起淡淡的笑,仅以一手支撑住身体,但随即又有咳喘。

    “我……我去给你打些水来!”羌浅匆匆站起了身,不让戚烨看到自己的脸又在发红。然而她正要提步离去,却又被戚烨扯住了衣袖。

    “喂,我和你一起去。”他道。

    “不要,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吧。”羌浅扭回头。

    戚烨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暗淡:“你是嫌弃我了么?也对,我这个废人在哪里都是累赘。”

    “你胡说些什么!我是怕晨间风冷,你的身体受不了!”羌浅焦急地蹙起眉。

    戚烨垂眸不语,却突地笑出了声,过了一会儿才以宁静语气道:“你放心吧,我好很多了。我想出去,是因为听到了疾风的声音。”

    “你……你又捉弄我!以后不许你再说那种话,否则我真的会生气!”羌浅没好气地翻翻眼,但还是把戚烨的手臂搭上了自己的肩,柔声道,“你的手一定还很痛吧……”

    “醒来时,就已感觉不到痛了。”戚烨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拂动她的耳际。

    一股暖流似涌入了羌浅心间,她稳稳地迈开步子,迎着晨光背负戚烨走出了洞穴。

    清晨的山风夹带着瑟瑟的冷意,溪涧潺潺流淌,水波中映着天幕云霭。

    苍鹰疾风从起云峰峦顶飞来,没有如以往一般落于戚烨臂弯,而是在两人头顶一阵盘旋。几声鸣唳后,它便再度远飞,所去的方向却是山下峡口。

    戚烨凝目看疾风远去,忽而转眸对羌浅道:“回去吧,我们要走了。”

    “走?”羌浅不解。

    戚烨道:“疾风在对我说,起云峰上有事发生,而曹千流的人马已撤离了峡口,此时正是我们离去的时机。”

    “唐门与霹雳堂发生了什么事?东厂人马又为什么会撤走?”羌浅惊异问道。

    “我现在也不能肯定,或许是他们两方人马有所碰撞。”戚烨沉目道,“总之我们先回去再说。”

    “好。”羌浅点点头,与戚烨走回洞穴。

    蔚翔见两人归来,便受戚烨之命率领几人先行至峡口处探查,在确认江面安全后方才返回,众人遂向峡口行进。

    一路上,戚烨坐在简易制成的肩舆上,不再用羌浅背负。羌浅走在他身旁,心里却没来由地不安。想到唐苏的恶行她便会百般难受,但对于雷霆,她心存担忧。

    戚烨瞳光流转,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你的心肠太好,自己身处忧患,还要去担心他人。”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羌浅嘟囔道。

    戚烨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随后只静默地看着前方,不再多言。

    ……

    江水滔滔奔流不息,青山渐远市镇渐近,不足半日,渝州城廓便远目可及。清风寨众人在城外乔装改扮隐匿行迹,转为陆路继续向西北而行。

    遍地落叶的深秋,羌浅与清风寨一行人的路程终于行了大半。由四川入甘肃的一程风平浪静,曹千流的人马未再追截众人,江湖上关于唐门与霹雳堂的消息也没有更新。

    同行的日子来,羌浅与清风寨众人相处融洽。这一夜众人于一处小镇外暂歇,蔚翔与其余人皆守在远处,留下羌浅与戚烨两人独处。

    戚烨坐于车内,而羌浅则在车外生起了火堆。天气日渐寒冷,长途跋涉也使戚烨的身体难以支持。虽然他在羌浅面前仍自宁逸翛然,但羌浅的忧心每日都比前一日多添一分。

    冷风过隙,她打了个寒颤,却发现火光中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脸。这人目露精光,唇上两撇小胡子飞扬,手臂交叉胸前,正饶有兴味地瞧着她。

    “师叔?!”羌浅猝然惊呼——盗圣司徒空的每一次出现都令她措手不及。

    司徒空站在车下用手敲了敲车辕,隔着窗子向内望了望,转过脸撇撇嘴,把羌浅领到了远离马车的位置,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小师侄,戚烨那小子又病又残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

    面对司徒空的突问,羌浅的脸霎时通红,完全不知当怎样应答。

    司徒空却已似笑非笑地又道:“你脸红什么?我看你与他一路谈情说爱,这小日子过得还挺滋润,理应是该恭喜你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掏出一方小巧的锦盒,在羌浅眼前晃了晃:“你师父是什么都没留给你,不过我这个做师叔的呢,前些日子却是找到了宝贝!喏,这个给你。”

    羌浅未及反应,手中已被司徒空塞入了锦盒,不禁问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呵呵,师叔不会坑你,说了是宝贝就是宝贝,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哦。”羌浅愣了愣,依言开启了锦盒。盒中置着的物事似两片浅色的薄纱,在暗夜中却不能看得清晰。

    但这物事并非薄纱,而是由特殊材质所致的轻软易容之物。

    “这是……人皮面具?”

    “你师叔我几次与你近在咫尺你都没发觉,可都是靠了这宝贝。你好生留着,必要的时候保不准就会有了用!”司徒空咂了砸嘴嘴,忽又煞有介事地把声音压低道,“小师侄,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已打定了注意跟那小子一辈子了,是不是?”

    “我……”羌浅万分尴尬地愣住,实在是不晓得如何开口。

    司徒空翻了翻眼皮,挑眉一笑:“江南山清水秀,不是比那鸟不拉屎的大漠强上千倍!我看你倒不如和那小子回江南去,就在咱们沧浪宗的山上住着,还能时不时给你师父他老人家扫墓上香。”

    他上句话还没说完,又把脸凑近了羌浅,颇具深意地重复道:“一定要记得回去祭拜你师父,知道么?”

    羌浅不明所以,只得“嗯”了一声。而与此同时,司徒空身形一晃,竟如一缕烟般从羌浅面前飘走。

    眼瞅司徒空来去无影,羌浅强自定了定心神,飞步奔回马车内,与戚烨并肩而坐。

    “司徒空来做什么?”戚烨抬目。

    “师叔他……他给了我点东西,就是这个。”羌浅把攥在手里的锦盒在戚烨面前打开。

    戚烨看到盒中的面具并不吃惊,只是若有所思地自语道:“鲁班神斧门……”

    “你说什么?”

    “这两张面具由神斧门制造,戴在不同之人脸上便会变换出绝不相似的面容,的确是珍奇之物。”戚烨侧眸看向羌浅,神色略显郑重,“说起来,你与神斧门大概大有渊源。”

    “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背脊上的那幅图可随时光推移而变化,我想天下拥有这匪夷所思的刺印之术者,只有神斧门门人。”

    “真的?!”羌浅反手触向后背,“可他们在我的身上留下这图做什么?”

    “你不记得幼时的事,所以不知晓这图案的来由,也许你曾经的亲人就是神斧门中人吧。”

    “我也曾有过亲人……”羌浅的眼中莹烁出水雾,“这鲁班神斧门在哪里?”

    “神斧门多年前已没落,其门人绝迹江湖,根本没人见过这些有鬼斧神工技艺的匠人。”戚烨抚了抚她的脸颊,“好了,不要总是动不动就这么激动。其实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你不用想太多。”

    他从盒中取出一片面具,在羌浅脸上比了比,又笑道:“带上这面具,说不定你会变成丑八怪。”

    “我若变作丑八怪,你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羌浅从戚烨手上夺过面具,竟好奇心起,把面具敷在了戚烨的脸上。

    看着戚烨清逸的面孔被一张平庸的脸取代,她一扫颓态,“噗嗤”笑出了声:“呐呐呐,果然是神奇的宝贝!可惜这里没有镜子,否则你定是要认不得自己了!”

    “你若喜欢对着这张脸,那我就一直戴着这面具好了。”

    “谁说我喜欢了,一点都不好看!我会收好了这东西,以备不时之需!”羌浅笑嘻嘻地又将面具从戚烨脸上揭了下来,重新放回锦盒中。

    而后,她伏上戚烨的肩头,徐徐闭上了眼:“你在做梦的时候,见到过父亲母亲么?”

    “从前常常会见到。”戚烨轻声道。

    “要是我也能见到他们就好了。”她怀着憧憬入梦。

    ……

    万里黄沙不见尽头,羌浅感觉自己窝在了一人的怀中。那是个以布帛遮面的女子,她虽瞧不清女子的面容,却感到了温暖——来自女子的温暖。

    她在女子的身前转转胳膊蹬蹬腿,发觉自己缩得小小的。她与女子所乘的骆驼正行进在沙漠中,女子揉着她的头,她万般舒心惬意。

    “娘——”她糯糯地叫道,故意拱着女子的臂弯。

    “坐好了,别乱动,大风要来了!”女子把她揽紧,用袍袖挡住了她的脸。

    她眼前一黑,听到了狂风的怒吼,风声中又传来了鹰隼尖锐的鸣唳与骏马疾奔的蹄音。再接着,有人开始讲话,却不再是女子的柔声细语。

    羌浅睁开了眼,恍悟那女子不过自己梦中的幻象。阳光透过窗子打入车舆内,她见到戚烨正在窗边与站在车外的蔚翔低语。

    两人不多时便结束对谈,戚烨放下车窗,徐徐回目:“看来你难得做了场好梦,却是又被我惊扰了,我得向你说句抱歉。”

    “确实是场好梦呢。”羌浅故意撅起了嘴,却见戚烨像在严肃地思考着什么,并没在意自己的举动。

    “又出什么事了么?”她赶忙关切问道。

    戚烨转动眼眸,凝色道:“丰飞派人带来了消息,曹千流本人已至玉门关下,而他手下众人则匿藏踪迹,从这里到清风寨的路上皆暗中布有他的人马。”

    “什么?!他是否会对清风寨不利?”

    “这正是我所担心之处。”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清风寨中有一众兄弟,回去是一定要的,却又不能贸然。没想到司徒空给你的面具,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