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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翔将羌浅雷霆与唐苏三人带至一座典致楼宇内,羌浅发现这楼宇正是那日戚烨与左愈明人马对峙之处。
楼宇内温暖如春,四围嵌着壁火,神色清幽的少年就坐在与当日相同的位置,白裘覆体、素雅绝尘,身下是一架崭新的轮椅。
唐苏见了戚烨即刻冲上前去,伏在他身边一脸关切道:“烨哥哥,你怎样了?身体哪里不舒服?”
戚烨看看唐苏,沉敛眉目道:“我记得有人说,再也不要理我了。”
“我说的那都是气话,你怎么能当真!”唐苏立刻跺起了脚,竟也脸红了起来。
戚烨轻轻笑了笑,摇摇首道:“我没事,倒是你将自己弄了一身伤,若非是雷少侠相救,你又怎会像现在这般生龙活虎。”
唐苏撅撅嘴,就靠在戚烨的轮椅旁坐了下来,眼神在戚烨与雷霆身间来回瞟了一通:“烨哥哥,明明是你的人一直暗中相助,又在后来通知了霆表哥,他才会知晓我的境况,怎么现在到说成了是他的功劳!”
雷霆这时上前一步,向戚烨诚挚点首:“多谢戚公子派人告知苏儿行踪,雷霆感激不尽。我本奉父命将寿宴请柬送往各大门派,对唐门之事也有耳闻,若不是行至甘肃便即刻收到了苏儿的消息,便不能及时赶往相助,是以我才更想向戚公子当面致谢。”
“雷少侠言重了,苏儿与我是旧识,她的安危我自然担忧。”戚烨道。
只见雷霆面色含忧愤而握拳道:“可惜当我见到苏儿时她已伤重,与她同行的唐门中人更无一生还,映雪寨也早已被东厂人马荡平。”
“我的伤都是皮外伤,早就好了!只不过爹爹是指望不上映雪寨的救助了。”唐苏眼波闪动,竟已含着泪光,“我养伤的这段日子,也不晓得唐门怎样了……”
“东厂与唐门相持的日子久了皆有损伤,双方都需恢复元气,一时半刻应不会再起大的碰撞。”戚烨抚了抚唐苏的头顶,又对雷霆道,“听闻唐门与霹雳堂世代交好,不知雷堂主会否增援唐门,助唐门度过此劫?”
雷霆眉宇深蹙道:“不瞒戚公子,我数月来一直不在霹雳堂中,听闻唐门之事后便立即向家父传书,家父不顾自己寿诞将至,仍在思量应对之策。不过霹雳堂与唐门相隔千里,远水始终救不了近火。”
“雷堂主又至寿辰,要说声恭贺了。”戚烨淡淡道,“我若记得不错,雷堂主五十寿诞当是在明年春分时节。”
雷霆行至戚烨身前恭谨谢礼,取出烫金红柬道:“二月十五,还望戚公子赏幸光临家父寿宴。”
“雷少侠盛意拳拳,戚烨不敢推却,届时定当造访祝贺。”戚烨点头回礼收下了请柬,又问道,“不知雷少侠现下是何打算?”
“虽说东厂与唐门暂无火拼可能,但围困唐门的军马多一日,唐门便仍有一日处于危险之中,是以为了苏儿安全,我想她还是先与我回霹雳堂为好。”雷霆道。
唐苏听说唐门暂时无事,目中的泪光已不在,此时在一旁转转眼眸,视线又落在了羌浅身上,扯着戚烨的衣袖道:“烨哥哥,我还没问你,她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拿着你的笛子!”
羌浅一直站在一旁听着几人谈话,忽听唐苏又提到了自己,惶然地抬起头走到戚烨身前。
戚烨侧首看看羌浅,目光扫过她手中的短笛,平静道:“她是来送还七心莲的。”
“送还七心莲?!”唐苏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她会有这般好心?!”
戚烨眸光幽静道:“她若没有好心,也不会在你伤重那夜助你。”
“那夜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只是恨她抢走了你的七心莲,又带给唐门厄运……”唐苏噘着嘴皱起柳眉,似被戚烨戳中了心事,竟没了先前的盛气凌人。
羌浅见唐苏没再说话,便伸出手将短笛交还给戚烨:“戚……戚公子,这笛子我一直忘记了还给你。”
“谢谢。”戚烨接过短笛。
羌浅踌躇着瞧瞧戚烨,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已做完,便没理由再留在此处,也是时候该辞行了,于是舔舔嘴唇对戚烨道:“戚公子,那我走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戚烨道。
“羌浅,虽然你将七心莲还给了烨哥哥,但你偷盗唐门瑰宝仍是重罪,我是不会原谅你的!你最好老老实实地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否则我不会给你好看!”
羌浅踏出楼宇时,唐苏在她身后叫道。
……
楼宇外阳光依旧,羌浅的心情却带着几分怅惘。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但就是没来由地感到低落。
出了清风寨,她一路向东方而行,夕阳的光华洒在身后,她又站在了岔路口前。不知不觉已经离开江南很久了,她忽然很想回去看一看。
大路通往兰州的方向,羌浅决定由甘肃入陕西,再取道河南,最后经安徽至江南。算算时间,等她回到江南,应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了。
霹雳堂也在江南,而戚烨也是要前去霹雳堂贺寿的,若是有缘,她或许还能在江南见到戚烨。想到这里,羌浅又不似起初那般惆怅了。
举目远望,她踏上归程。
……
羌浅的脚程飞快,但在到达陕豫边境时也已是岁末。隆冬时节滴水成冰,羌浅裹紧了身上的棉袄,走向洛水畔。
还没向前走几步,她便听到身后传来了辘辘的车辙声,一辆马车从身边呼啸而过。她甚至没能看清驾车的人,马车已飞一般驶向远方。
年关将至,于水面行驶的船只也渐渐少了,太阳没入了长河尽头,码头上人声寥寥,羌浅远望了一下码头后方高地上的集子,拖起足下一道长长的影子爬上高坡。
其实高坡上只有寥寥无几的三两座小棚,不过是在盛夏酷暑时为过路客旅乘荫纳凉而备,并不能真正称为“集子”。况且现在正值严冬,也没有人再使用这几座小棚。
羌浅沿路穿过小棚,面前又是大片荒芜的黄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没有任何可供歇脚果腹的食肆,她只有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正朝几座小棚的方向走着,她却突然听到耳后一阵劲风刮过,一道身影“嗖”地一声从她身侧飞掠而过。羌浅仍在诧异之中,便又看见另一个矫捷人形追逐刚才那人飞奔而去。
先行的一人一路狂奔,一下子窜入了几座小棚当中,在暗处隐没了踪影。后追来的那人旋即停顿步履立身在小棚之外,一脸疑虑却不近前。
羌浅瞧着那没入小棚的身影,竟觉得看来些熟悉。
她前脚刚刚向小路走了一步,便又听到暗器破风之声。回眸时已见一束刺目的光芒从小棚内飞射而出,直击向站在棚外的那人面门。那人挥起手中长刀舞在胸前,在不时间将那光芒反击向棚内。
棚外人嘴角露出颇具讽刺意味的讥笑,不再忌惮棚内之人的暗器,横起掌中刀势迅速深入棚内。
这时天色已很是暗淡,羌浅远远回首望着小棚处,看得并不十分真切,只听闻棚内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声,紧接着便见到炫目的光晕冲天而起,眼前只剩下一片白芒,竟什么也看不到了。
她心神一晃,想起在大漠时的那个雪夜,唐苏似也用手中暗器制造出与此时相同的白芒。
许久之后,白芒渐渐散尽,却见小棚已于混沌中毁于一旦。一个满身皆是血痕的人影从废墟中踉踉跄跄地行出,一步一晃向坡下走去。
羌浅又是一惊,她看到这道血影正是率先隐入小棚的那人,而执刀之人在小棚坍塌时却没能跟出,似是被掩埋在了一片废墟之中。
事实上,她觉得自己已认出这血影的主人。胆战心寒地看着这场发生于瞬时之间的流血冲突,她强自镇定心神快步追向那身影。
黑夜来临,凛风怒吼,渡口处早没了人踪,但道路之上已稀稀拉拉印满了从那逃亡之人身上滴落的鲜血。羌浅顺着触目惊心的血迹望去,便见到那不断挪移着脚步前行的身影。
羌浅再不敢多等,飞身上前扶住了这人影。
人影猛地回过头,刚劲的一掌已劈出。羌浅大惊,飞速偏转了身子,将将避过了人影的掌风,一个箭步跨至人影面前,口中急道:“雷少侠,是我,羌浅!”
人影一脸血污但仍难掩丰神俊朗,他听到羌浅出声,扬在半空的手倏然收势。
羌浅猜得不错,这浑身浴血的人影正是雷霆。
雷霆看清了羌浅,满目愕然地停住了脚步:“羌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途经此地。”羌浅匆匆回答,扶着雷霆在路边坐下,急切问道,“雷少侠,你这是怎么了?”
雷霆的喘息略有些粗重,看来很是疲累:“多谢羌姑娘关心,我没有事。”
“没有事?!你分明受了这么重的伤!”羌浅紧张道。
“伤?”雷霆微微笑了笑,“羌姑娘无需担心,我这身上的血迹,多半不是我自己的。实际上,这都是那人身体炸裂时喷出的。我不过是被霹雳弹爆裂时的碎屑崩到了皮肉。”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用手擦去了身上的血渍。果然,他的身上并没有大的伤痕,小伤口也只是表皮的破损。
羌浅松了口气,却又惊疑道:“霹雳弹就是那会闪光的暗器?”
“嗯。”雷霆点点头,“霹雳堂本就以制造火器与弹药闻名江湖,别瞧那霹雳弹只是小小一枚铁球,爆炸时却有惊人威力。”
“那刚刚那人……”
“刚刚那人也属东厂的高手,霹雳弹在那小棚内爆炸,他却是作茧自缚了。”
“东厂的人?!东厂的人为什么会追击你?”羌浅急忙追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雷霆叹了口气,又警觉地望向四方,这才压低声音道,“羌姑娘,既然遇到了你,我也不想隐瞒,只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
“好。”羌浅道。
……
羌浅与雷霆顶着寒风延洛水疾行,在夜半三更时到达了一处小镇。小镇上没几户人家,此刻更是夜深人静无一点光火。
雷霆走进镇子四下探寻一番,终于与羌浅找到了镇上唯一的客栈。客栈的破烂招牌在寒风中摇曳,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雷霆在环顾客栈一周后叩响了大门。
客栈也是黑灯瞎火,老伙计过了许久才提着灯来开门,看看满身血迹的雷霆,又看看在一旁的羌浅,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们二位是……住……住店?”
雷霆微一点头,率先行入店内。一到厅堂内,雷霆便焦急问老伙计道:“老人家,今日您这里可有一位姑娘与一位公子入住?”
“姑娘……公子……”老伙计似在思索着,忽地抬起浑浊的眼对雷霆道,“是指你们二位么?”
雷霆闻言不禁一笑,但随即便严肃蹙眉道:“是个年纪很轻的小姑娘,与一位不良于行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