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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金陵多雾尽从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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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队自离开镇江转入长江之后天色便开始阴沉,进入金陵地界之后更是飘起了毛毛细雨。这细雨来的突然,却给这千年石头城夹带上了一丝风流。

    船队沿长江绕过金陵城北,向南自三汊河拐入了秦淮河,由拦江坝水门(注1)进入金陵外郭。换下拖船,众船只靠艄公帆帷又向南行了大约七八里,船队行至秦淮石头城码头(注2)处。此时已近午时,封晓陪着皇帝在此处用过午饭才会继续前行。

    而这时的金陵秦淮南码头(注3)上张灯结彩,众多江南各地的官员,都在码头上等待接驾。由于此次南巡船只过多,因此除了皇帝坐船及政兵两阁成员及主要有司衙门的坐船会在此地登岸外,其余随行人员的船只全部分批由别处码头停靠上岸。

    自早上天色微明时起,由江(和谐)苏巡抚赵成路和江南总镇总镇抚使薛程率领江南各衙官员皆着朝服盛装,等候在码头外的高处。由于下雨,负责安排接驾事宜的江(和谐)苏礼厅人等在码头外的高处搭建起了席棚,以供众位官员歇息避雨。

    此时码头上帐舞蟠龙,帘飞绣凤,金银焕彩,珠宝生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静悄悄无一人咳嗽(注4)。江南礼厅监厅彭超等在码头岸边。码头外围,用围幕遮挡的严实。渐渐日过中天,正等的心焦,忽见一只快艇,飞速而来。彭超上前,艇上一名官员,并未上岸,站在船上道:“巳时刚入秦淮,此刻正在石头城码头歇息午膳,怕不要未时才能到来。”

    彭超听了,转身吩咐通知码头外等候诸人,赵成路和薛程少一商议,便决定准备膳食,并着各衙门分别派人回衙署理,稍后再来等候迎驾。前面迎接事宜,全由彭超支应照料。

    众人用过午饭,又有随从伴当送上茶点,供各位大人消食解闷。刚至未初,忽见两艘兵舰驶来,并未靠岸,而是开停在码头两侧,只放下若干小艇,缓缓靠于岸边。艇上下来十几名御林军兵士,上得岸来也不讲话,各执仪仗面朝外侧,分左右立于栈桥之上。

    少时,又来两艘兵舰,行止与前艘仿佛,只是放下的小艇之上换成了御卫。这些个御卫下的艇来,和御林军交接过后,也是面朝外立于栈桥之上。而交接过的御林军兵士则涌入码头,面朝内岸立于栈桥两侧。

    又一会,四条兵舰同至,这一次却并未停于河面,而是靠到了对岸,舰上全是御林军兵士,下舰之后,分成一排,将一里内的对岸站的满满当当。

    未时三刻已过,两条彩船到来,停于河中,渐渐乐声而起,恢弘大气。

    伴随鼓乐之声,皇帝龙船行来,靠至岸边。先是两排御卫执强挎刀,然后又是各色仪仗,一队队,一列列足有四五十人。待仪仗排满了栈桥。一身明黄奠仪礼服的皇帝才在怀庆的搀扶下,下得船来,身后两名高大太监,各执一顶黄罗盖伞,即充作仪仗,又为皇帝遮雨。封晓因为是随驾,所以并未着锦衣卫官衣,而是身穿大公玉色朝服,领着众位两阁大佬、皇族勋贵跟在皇帝身后下了船,他们可就没有华盖遮顶,只能在雨中而行了。好在雨如发丝,且并不绵密,走下栈桥的一段路,不过刚刚润湿了发髻。

    早在彩船到来之时,赵成路和薛程便率领众位迎驾官员来到栈桥外等候。此时见皇帝下了船,便在岸边齐刷刷的躬身行礼迎驾。

    皇帝行至栈桥中间时,停了下来,怀庆明了,小跑着来到栈桥外,对躬身行礼的众位官员高声唱和道:“皇帝有旨,众位江南官员免礼。”众人谢恩起身,分列两侧,等候皇帝移步。

    见众人都起了身,怀庆又一路小跑着回到皇帝身边,用手虚扶着皇帝,走过栈桥,来至岸上。

    赵成路和薛程分两侧陪在皇帝身边,又有官员按级别陪伴跟随皇帝的众位高官,一起向码头外走去。

    到了码头之外,有太监过来跪请皇帝登舆。待皇帝登上龙舆,各位官员也分别上了金陵府准备的各类车辆。只有封晓登上了象征齐天无双大公爵的车架。这具车架还是当年开国皇帝韩林儿赠与封建明的,车架之上盘龙游荡,猛虎啸聚,说不出的气派豪华。皇帝的龙舆在前,封晓的大公车架紧随,后面才是其他官员随行。

    不一刻,众人来到金陵旧宫(注5),由正阳门入宫,至前朝拙政殿前广场举行奠仪,场面浩大,礼节繁复,盛况之隆就不一一细述了。奠仪一直折腾到掌灯时分,众人才各自散了。

    封晓现下还回不了金陵老宅,因为宅子在玄武HB岸,因此要明日才能回去。好在封家在金陵同样有府邸,无需客居。毕竟金陵是大明朝的南都,龙兴之地。

    带着鲍同等随行之人回金陵大公府邸之时,小雨已停,但金陵城内竟然起了大雾,几步外提着灯笼的引导之人,在车架之中的封晓眼中也影绰绰的看不真切。好在今日是迎驾的大日子,街道早已肃清,不然这大雾之中,还真可能出现问题。

    自旧宫出来,不过一条街走完,便转入了金陵的大功坊街,街内形容与京城的仿佛,只是牌楼之上的文字稍有不同罢了。

    来至正门,封月清竟亲自带人在府门外迎接。而且除了封月清外,自己的二姑夫江南总镇镇抚使薛程也在。惊得封晓没用人搀扶,在车架刚一停稳之时,便蹿了下来。车架有些高,封晓跳下来后有些踉跄,封月清赶上两步伸手扶住,责备的看着封晓。封晓也不在意,一手挽着封月清,一手挽着薛程,一起向府内行去。

    就在封晓回了自家在金陵的府邸之时,随船队南巡而来的某位亲王和自己的心服之人,已经聚集在旧宫旁的一处大宅子里聚集了起来。

    此时大宅的内厅里,除了上次在船上之时的几人外,还多了三个中年人和几个年轻人。

    亲王还是老样子,随意的靠坐在主位的椅子上,只是手里多了一对核桃,呱啦呱啦的转动着。看到众人到齐,亲王拿起一封书信,交给刚刚坐下的孙希,道:“这事京里刚刚快马送到的。六天前,那张学俺率领锦衣卫,得御林军留守部队的支持,连拿了留在京里的官员十三人。随即派出夏轩、褚青山二人带着被捕官员乘坐那蒸汽机船南下,最晚后天就可到达金陵。想来是已经将证据完全整理好了,京里该拿的人也都拿了,这才动身南下。”

    孙希快速浏览了亲王交给他的信,随手递给他下首的徐性武将。问亲王和那坐在上首的老道人道:“我等本来准备在镇江转换陆路之时发动,没成想这蒸汽机船居然如此了得,逆水行舟还有这般速度。这倒给我等来了个措手不及,当初一切准备皆没了作用。不知王爷和老道长可有对策?”

    亲王和那老道人对视一眼,轻咳一声,开口道:“孤和道长之前谈过,道长也未料到此次竟可沿长江直趋这金陵城下,因此之前安排算是没有用了。”

    老道人接口道:“不过倒也不妨事,不过是多谢波折罢了。此次南巡,事起仓促,但那礼部杨淮倒成就了名声,还有那捣鼓出蒸汽机船的文化博物学院。这学院一派倒是多出能吏啊!”

    听到老道人感慨,吴科撇了撇嘴道:“不过奇技淫巧耳,非是大道。”

    听到吴科鄙薄学院派,下首站起一位年轻人,对着亲王等人行了一礼,然后道:“吴老夫子此言差矣,之前自京里南下,到这江南一地,快马轻骑、日夜不休尚需七八日,要是车辆行礼稍多,怕不要一个多月。可此时如何?众位九月初七动的身,如今不过九月十六,九天时间,就远行三千余里,此等壮举,怎可评为奇技淫巧呢?老夫子有失偏颇了。”

    被一个小辈指摘,吴科脸上有些过不去,便要发作,那老道人见到,赶忙起身拦住,对年轻人道:“才捷放肆,吴老夫子乃当世大儒,教导汝等才学尚嫌屈尊,如今汝等有机会聆听教诲,怎可如此不知好歹?还不快向老夫子请罪。”

    那被称为才捷的年轻人对老道人极为尊重,听到他批评自己,并要向吴科赔罪,虽然心下老大的不愿意,但还是对着吴科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口称罪过。

    吴科见才捷赔罪,也不好对一个后辈深究,但听那老道人责备之语,尽是遣摘年轻人语气态度,而对反驳自己的内容并无评述,显然也是赞成的。再观看厅内诸人脸色,也皆如此,变心下意冷,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了。

    对于吴科的离开,亲王和老道人皆未加阻拦,只是温言宽慰了几句,也是不痛不痒的。

    待吴科离开大厅,才捷开口道:“王爷,老师,这吴老夫子不过过了气的国基院长,本身又迂腐不堪,为何对他如此看重?”

    亲王和老道人相视一笑,最后由亲王开口道:“孤和你老师不过看中他那当代大儒的名气罢了。封家哪里封文胜公虽已故去,但还有个刘继轩,就算不说刘继轩,也还有张睿、魏冉,皇帝身后也有个徐耀。而我们这边不要说和文胜公、刘继轩比肩之人,即便张睿、魏冉、徐耀之徒,都没法抗衡。你和凌清、子冲合称江南三公子,将来或许可以在才学一道上与之对抗,但现如今我等还需要他吴科。他虽迂腐,但他的几个弟子却不迂腐,皆有过人之处。我们拉住了他吴科,那几个人便也会为孤所用。你可明白了?”

    听到亲王解说,方玄、孙淼和那才捷三人皆起身行礼,口称自当发奋研读,不让亲王等诸位长辈失望云云。

    见亲王一番话,即解说了拉拢吴科之意,又激起了江南三公子的发奋之心,老道人抚须而笑,开口说道:“好了,那吴科不过是个腐儒,我等不要再和他一般见识了,现下来说说当前的局面。”

    说完,拿过众人传阅的急报,在手里敲击了两下,然后举起来向众人展示道:“这封急报里可以看出,封家已经等不及回京就要发动了,虽然和咱们之前所料略有差异,但也出入不大。况且到了这金陵,便和他封家的一亩三分地没甚区别。但具体发动时间却是个问题,我等之前的安排全在镇江,最快也要到后天才能赶来金陵,如果在封家老太君寿辰之前发动,我们准备不足,无法保证最终可以达到预期之功,因此必须给他封三生找点事情做。”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对那才捷三人道:“凌清和子冲都和那封晓有过冲突,这事我便交给你了,我记得你和唐国公彭庆龙的小儿子彭遥关系不错,这次你可借他的名义,拖住那封晓一天。只要后天他不发动,离那寿辰之期愈近,他发动的可能越小。”

    才捷听完,躬身行礼答应,口称定不辱使命。

    见才捷应承了差事,老道人又对这次新来的一位员外打扮的中年人道:“宏理,这次还需麻烦于你,给才捷创造一个机会。”

    那宏理躬身口称不敢,自当全力协助云云。

    老道人回身坐回自己的座位,开口继续道:“那封家此次既然已经准备发动了,而且准备得如此周详,只要他们大寿之期前不能发动,那么一定会在寿期之后,离开金陵之前发动。我等却不能随了他们的意,只要才捷拖住了封三生,我们就在三天大寿之期时骤然发难,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众人起身轰然应诺。一场震撼朝野的风暴也自此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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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真实历史中从来没有过这么个拦江坝水门,这是作者杜撰的。因为有史料记载,秦淮河在明朝初期直至民国之时,经常性的发生水患和干涸之事,因此在这个时空里,在三汊河口建立了拦江坝,用以调解秦淮河水位,起到防汛抗旱的效果。但是筑起了堤坝就阻碍了交通,三汊河口是进入秦淮河的必经之路,因此在堤坝之上设立水门,也就是应有之意了。

    注2:这石头城码头是否真有,作者无从考证,只能按照里程将皇帝歇息午饭的地点放于此处了。

    注3:真实时空中的位置是聚宝门外,秦淮HB岸。

    注4:这是《红楼梦》里第十八回皇恩重元妃省父母,天伦乐宝玉呈才藻中描写元春省亲到家时的场景的一段描写。红楼梦是作者非常喜欢的一部小说,这里借这一段来描写皇帝南巡迎驾的盛况,同时借此向《红楼梦》致敬。

    注5:这不是南京明皇宫,而是在南唐皇宫的废墟上建立的行宫。在这个时空中,南京从来没有成为过大明的都城,一直都是陪都使用,被称为南都。因此,这里建造皇宫只是作为行宫使用,不管是规模还是选址,都不能按照明皇宫来考据。除了金陵之外,还有西安作为西都,也建有行宫,其余地区就再没有行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