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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瑞含笑点了点头:“你想的不错,皇叔确实是有所怀疑了,这才弄出几个漏网之鱼,想给皇兄和陈国公府找些麻烦。”
见顾青婉神色有些担忧,他又安抚道:“只是怀疑罢了,又没有确切的证据,若不然早捅到陈国公府那边去了。”他话音一转又道,“世人都说怀王光风霁月,可这么多年与他接触,我却知晓他疑心极重,便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他也会早做准备。”
顾青婉不由得点了点头,便是怀王妃都暗中试探过她几次,这其中焉知没有怀王的意思,而郑瑞那里想必更甚。只不过顾三姑娘性子耿直、胸无城府这京中谁人不晓,怀王妃始终没有把她当成盘子里的菜罢了。
“那如今咱们怎么办,既然皇叔有所怀疑了,宫中有陈太后和陈国公,他插不进去多少人手,可打发人盯着咱们府上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说到这里,顾青婉也不由觉得好笑。本来陈太后与陈国公府是大敌,如今却是因为他们把持着后宫与朝堂,今上在宫中反而可以缓一口气。
郑瑞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顾青婉的手指,随手拿起方才丢到一旁的书册,只道:“该怎样便怎样,如今大势已成,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只要成国公府不插手,皇叔即使有所怀疑,也万不敢轻举妄动。”
顾青婉想想也对,今上与陈国公府已经绑在了一条船上,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怀王始终不会与今上撕破脸面。宋家还握着怀王的把柄,若是鱼死网破,最后得益的绝对不会是怀王。
正想说话,顾青婉便被郑瑞手中的书册吸引了注意。郑瑞摊开了书册,放在顾青婉眼前,又朗声对外头道:“谁在外头伺候。去厨房端几样茶点过来。”
桂叶在外头应了一声,帘子外便不见动静了。
她手上拿着的,是一本支出记载简略的账本,却是从裕丰十七年到如今。每一年都不曾少。
顾青婉粗略翻了翻手上的书册,倒是有了点兴趣,便依郑瑞所言把怀王之事丢在一旁,专心看了起来。
越往后翻,顾青婉便越觉得心惊。一来是由于郑瑞几年来不动声色之下,竟然有了那么多的私产,更是因为账册里每一笔收支的数目太过于庞大。
顾青婉压下心中的疑问,手下的动作不由得慢了起来。
等顾青婉翻完手中的账本抬起头来,便见郑瑞端了一杯茶递到自己跟前,影清玲珑杯上头还笼着热气。面前的矮桌上还摆着几样茶点。茶壶里的水沸腾着,氤氲出一小片的水汽。
顾青婉这才记起中间似乎是有人送了茶点进来,她也没抬头看,只是应了一句“搁下吧”便不再管了。
冬日的天黑的早,虽然还未到酉时。却已经是乌金西坠,残霞满天。四角宫灯上不知何时垂了几颗夜明珠,把初现昏暗的屋子照的恍如白昼。而郑瑞在略显柔和的光下含笑看着自己,顾青婉觉得自己那颗一直有些游离不安的心,突然间安定了下来。
虽然她知晓郑瑞对自己怀着一颗真心,可心中的害怕和恐惧却没有因此而消失。这种害怕和恐惧,不单单是因为要揣测郑瑞的态度。而是因为时局突变,所有事情都超出了顾青婉的预估和能力。
对未来的茫然撕扯着她,让她的心越发的游离不安起来。
她怔怔看着郑瑞良久,直到郑瑞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深,这才收回目光,指着刚被自己翻阅完的账本道:“这些都是什么?”
“皇叔不是一直惦记着剩下一半的银两吗。怕是不能如他的意了。这些年来,这笔银子已经被用去大半,剩下的也在去年被运回了江陵。”
顾青婉却抓住了郑瑞话里的重点:“那笔银子原先竟然是被藏在京里吗?”
“不错,那笔银子不放在皇叔眼皮子底下,如何还能交到我们手上。”说完郑瑞冷笑了一声。“单单就我所知,皇叔就已经打发五、六波人去过江陵了。若不是怕宋家拼个鱼死网破,他说不定早已经把宋家的祖坟挖了。”
钱帛往往令人动心,更何况是这样一大笔银子。顾青婉不知道当年宋家的家主如何才会向怀王透露风声,又如何会分了一半给怀王,想来也会是利益攸关才会如此。
可怀王已经尝到了甜头,这样一大块香饽饽摆在他跟前,宋家势微,德妃只留下一双幼子。这样唾手可得的利益,他不上赶着咬上一口,又怎么会甘心呢。
而今上与郑瑞要是没有这笔银钱,这些年来也会是捉襟见肘,寸步难行。
虽然今上与郑瑞是亲兄弟,可自古以来多少人是能共患难而不能共富贵的。郑瑞不会多想,顾青婉却想做的更小心一些。
她小心的看了郑瑞一眼,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既然账册在你这里,想必这些年来那笔银钱都是你管着。”
郑瑞点了点头:“虽然他们认为皇兄没有什么威胁,可到底还是会打发人手盯着,反倒是我,还得了些许自由。”
像是意识到了顾青婉想说些什么,郑瑞继续道:“方才我便说了,那笔银钱早已经花用了大半,剩下的为数不多,早已经运到了外祖家。若是没有外祖与舅舅,也没有我们兄弟的今日。”
郑瑞面露感激之意:“宋家当年交权,为了不落人口舍,除了祭田和祖产,其他的都折成银子充了国库。这十几年来他们无人出仕,也不肯让子孙经商,早已经是穷困潦倒。”
今上继位,虽然碍于陈太后与陈国公府,不能做的太过。可他要提拔江陵宋家之人,谁都不能置喙。今上完全执掌朝政之日,便是宋家鲜花着锦之时,宋家趁着这个时候休养生息,却是再好不过。
“我把总账拿出来给你过目,不过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罢了。这些年来花用的银子,都是从我手上流出去的,置办的那些产业和田地,也都是由我处理的。如今皇兄大事已成,这些东西留在我手中却不怎么合适了。”
郑瑞见顾青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不由得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瞧你吓得,不是咱们的东西,我不会多要。但该是我们的,我也不会手软。”
顾青婉正要反驳,又听郑瑞道:“这玩意儿都是我经手的,哪些赚钱我心底清清楚楚。你放心,将来这些私产我都交给你管,若你还是嫌我穷的话,我便只能把自己卖给你了。”
顾青婉憋着笑看着郑瑞,这才记起来刚成亲那段日子,她打理瑞王府的产业时,果真向郑瑞感慨过瑞王府真穷,却没想到郑瑞还惦记到今日。
“只是在这之前,咱们少不得还要辛苦一番。”郑瑞拍了拍放在矮桌上的账本。
“这只是总账罢了,每一项产业都是有明细账目的。把账册交给皇兄之前,一部分产业要变卖折成银子,这便要把陈年的旧账算清楚。一部分要与皇兄打发过来的人做交接,账目便要重新梳理。而剩下的一部分,便留给我们做私产,也要与皇兄那边交割清楚。总账也要分出两本明细账目,一本是给皇兄的,另一本则是咱们自己留下的产业。”
新的账册做好之后,原先的账册便统统要毁去。
顾青婉听得有些头晕,只道:“这些年来的账目又不是你一个人清算的,你只管从皇兄那里多要几个管账的先生过来就是。”
“哪有这么简单。”郑瑞摇了摇头,“皇兄身边的人手如今都不够调度的,哪还能分出管账的先生。况且这些产业多一人知晓便多一分危险,非信任之人不能为。”
顾青婉听了半晌,刻意忽略郑瑞说她是可“信任之人”的欣喜,幽幽道:“你的意思是,这些账目都要我帮着你做?”
郑瑞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这些账目,都是由我们二人做?”顾青婉不死心的又追加了一句。
郑瑞颇为无辜的点了点头。
顾青婉思前想后,最后才颇为认命的叹了一口气。
顾青婉没料到的是,她与郑瑞没日没夜的做完帐,腊月都快过完了。这还是因为郑瑞平日里做账便十分仔细,每年年尾又会重新盘算一遍。
这期间顾青婉闭门谢客,除了今上登基大典和宫中传召才露了面,便是连怀王妃来请都称病推了。定远侯府倒是打发人来请了多次,顾青婉都寻理由推了,倒是用郑瑞的名义把顾存珂接王府里小住了两日。
账目做了出来,只等着变卖掉的产业折成银子送上京来,这件事情便告一段落了。顾青婉心中提着的一口气陡然间松下来,只觉得病怏怏的提不起力气,缓了好几日才略好了一些。而郑瑞腊月二十五便连夜出京,只跟顾青婉交代去接应南边过来的一只商队。
今上登基之时,因为正是辞旧迎新的腊月,便还是沿用了裕丰的年号,只等着腊月一过再换。
时间过的悄无声息,眨眼间便翻到了新历,郑瑞终于在除夕的爆竹声中回了府。
新年初始,今上改年号为永定,今年便是永定元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