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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婉先前只是随口一说,可又想起端午那日郑瑞坠河着实凶险,脸上的笑意顷刻间就敛了下来。
郑瑞瞧着顾青婉的神色,思量之下心中倒是有些暗喜,却也不点破,只是拿这几日京中发生的趣事与顾青婉说笑了一阵子,二人这才传了晚膳自是不提。
却说隔了一日,顾青婉便应了惠和公主的邀约前往公主府。九月之后京中逐渐转凉,虽不用带暖手的炉子,秋风瑟瑟下倒是要添一件披风才不觉得冷。好在公主府与瑞王府倒是相隔不远,顾青婉直至日头升到半空了这才启程,也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月前惠和公主府又重新修缮了一遍,相比之前格局的大气,如今又多了几分庄严肃穆的感觉。顾青婉是乘的轿子,便让人引着径直进了二门里。
因为是公主府,内院和外院倒是没有一般宅子里那么泾渭分明,顾青婉被人引着进了惠和公主住的院子,便下了轿子步行入内。
惠和公主却是早已经在花厅里候着了,见丫鬟领着顾青婉进来,虽未起身相迎,却还是高声让人上茶。
顾青婉正打算在惠和公主下首坐下,便见惠和公主朝她伸手道:“快到这里来坐吧,也让我仔细瞧瞧你。宫宴之后你便在府中静养,便是每月初一在宫中也不得见。”
等顾青婉走近,惠和公主才拉了她的手继续道,“我本想去瑞王府探你,只是驸马身上又带着伤,一时半会儿的我也走不开,便歇了这份心思。驸马虽然还未好全,可总算只需要休养了,我这才得了闲。听说你前几日应了怀王妃的邀请,知晓你好全了,这才请你过来说说话。”
柯云岩身上的伤都是顾青婉下的手,自是没有人比她清楚的。虽说他当初满脸的血看着有些唬人,可都是皮外伤,没有动及筋骨。如今顾青婉手臂上的伤口养了两个月也早已经愈合了,加上生肌膏的效用,也只留下一条浅浅的疤痕。
宫宴那晚发生的事情,顾青婉早已经在陈皇后跟前说开,就是防着惠和公主护短的性子,怕她私下里揪着这件事情给自己穿小鞋罢了。她当初虽然对柯云岩下手狠了一些,却也能说是事态紧急出此下策,好歹也算是帮了柯云岩一回。
柯云岩的伤早就应该养好了,惠和公主说的这般严重,也不过是觉得她下手重了,为柯云岩出口恶气而已。
顾青婉想透了其中的关键,便似笑非笑的答了一句:“皇后娘娘体恤,免了我的参拜,让我在府中养伤,如今已经是大好了,等再调养两日,便去宫中谢恩。”
惠和公主见顾青婉装傻,面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
“说起来也都是秦太医的功劳,若不然等我去宫中给娘娘请安时,让皇后娘娘遣了秦太医来瞧瞧驸马。”见惠和公主面无表情,顾青婉又在后头加了这么一句。
惠和公主面上一僵,顾青婉便猜到许是陈皇后私底下与惠和公主说过什么,惠和公主此番是咽不下那口气,私下里想给她寻些晦气罢了。既然陈皇后明面上要帮着她,顾青婉心中的底气便足了不少。
“倒是不用了,只是驸马伤势有些重,要将养久一些罢了。”说完惠和公主便自动绕开了这个话题,又与顾青婉攀扯起其他的来了。
等上了茶,见顾青婉吃了一口,惠和公主这才笑道:“你觉得这次茶如何?”
顾青婉最不耐的便是旁人问茶如何,此时却也要耐着性子回答。虽然分不出到底是哪一种,却也品得出好歹来,便道:“汤色清亮,滋味甘醇,皇姐这里的自然都是好茶。”
惠和公主便睨了她一眼:“这是前不久进贡的新茶,母后素来爱云山雾蒙,是以每年除了几位诞下皇子的娘娘匀得一些,其余的都送进了永延宫。只是我在喜好上也随了母后,便求了一半过来。”
云山雾蒙产自大周最高的山脉云祁山山顶,因终年被大雾笼罩,因此才得此名。这茶是贡品,每年产量稀少,加之又是陈皇后的心头好,顾青婉自然是不曾用过,可惠和公主却说她从陈皇后那里讨要了一半过来。
顾青婉自是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跟惠和公主撕扯什么,惠和公主是陈皇后嫡出的女儿,如今又成了陈皇后仅剩的一个子女,陈皇后如今对她百依百顺也不为过。惠和公主这般作态,也不过是想敲打自己罢了。
随口应付了惠和公主几句,顾青婉突然话音一转便问道:“怎地不见世子和霜华?”
柯云岩是个贪恋颜色的,虽然不曾纳姨娘,却也是有不少通房,还曾经偷偷养了几任外室。可惠和公主却也是个十分厉害的,硬是没让柯云岩留下一个庶出的孩子,如今膝下只有惠和公主所出的柯沁与柯霜华。而柯沁甫一出生,便立了世子,日后这锦乡侯的爵位必然是他的。
柯沁与柯云岩自小便跟着惠和公主住在公主府里,一个月也不过回锦乡侯府小住几日,锦乡侯府的老太爷和老夫人俱是敢怒不敢言。
听顾青婉闻及她的一双儿女,惠和公主当即便黑了脸:“驸马重伤,沁儿可霜华便留在锦乡侯府侍疾。”
怕是柯老夫人以柯云岩重伤为借口,强行让柯沁和柯霜华留在锦乡侯府吧。
柯沁与柯霜华不在府中,这是顾青婉早就知晓的事情。前段时日谢宁馨来府中与她叙话,便说起柯沁与柯霜华在锦乡侯住了大半个月了,这是先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果然惠和公主脸色沉了沉,就开口道:“听说前几日皇婶送了你两盆茶花,却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顾青婉精神一震,便答道:“一盆千叶红和一盆千叶白。”
“皇婶可真是疼你,当年我正是向她讨要这两盆花,磨了好久她都不曾答应,却没想到转眼便送了你。”惠和公主面上的笑意多了几分,“那两盆花我心心念念了许久,既然如今在你手上了,不知青婉你可否割爱让与我。若不然,我拿两盆十八学士与你换如何?”
顾青婉抬头看了惠和公主一眼,面上便显出几分为难:“这恐怕不太好吧,毕竟是皇婶送的,若是我转送他人或者私下换置了,皇婶心里怕是要有芥蒂了。”
“既然是送予了你,便是你的东西,如何做不了主?”惠和公主一派无谓的样子,又继续道,“只日后与皇婶提一句便可,她素来是个柔和的性子,不会多说什么。”
话刚说完,惠和公主便对身后立着的丫鬟道:“玉簪,你去知会一声瞿嬷嬷,让她从小花园里挑两盆品相最好的十八学士,等瑞王妃离府一并带回去。”
“不必了。”那个叫玉簪的丫鬟刚应声,顾青婉便出声叫住了她,又转头对惠和公主道,“皇姐还是这般急匆匆的性子,我何时说过要换的?”
见惠和公主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顾青婉便笑道:“若是其他的倒是好说,只是那两盆花还真是换不得。一来是入了我的眼,我瞧着喜爱的紧,再来那是皇婶所送之物,也断不得经由我的手转送她人的。”
“若是皇姐喜欢,我改日让人出京寻了再送予你吧。”
话还未说完,惠和公主的脸便冷了下来。只是顾青婉心知惠和公主势必要在她身上出一口气,既然此事已经挑起了头,顾青婉也就不存着息事宁人的打算了。总得让宗室里的那些夫人们知道,她平日里虽然待人和气,可惹急了也是个敢硬碰硬的。
既然是做给别人看的,自然要挑惠和公主这个其他人不敢惹的。
“如此说来,你是不愿意了?”惠和公主目光凌厉的看了一眼顾青婉,语气硬邦邦的。
顾青婉仿佛不曾看到惠和公主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的脸色,却也是收敛了笑意:“自然是不愿意的。”
对于顾青婉干脆利索的拒绝,惠和公主显然适应不了。
她是嫡长公主,自幼得裕丰帝与陈皇后的喜爱,素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甚少有人在她跟前说个“不”字来。怀王是重臣,怀王妃又是长辈,惠和公主自然是不好强争。可若不是靖王爷记到陈皇后名下,她连郑瑞也不会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一个瑞王妃呢。
恼怒过后,惠和公主一声冷笑,正想说些什么,便见顾青婉望了一眼升到中天的日头,笑盈盈道:“时候也不早了,明日一早还要去宫中给皇后娘娘请安,还要早早回府里做准备呢。”
顾青婉进内院也不过与惠和公主说了一刻钟的话,进来时便嘱咐轿子在园子里候着,便只让宝钿先行一步去知会了抬脚子的婆子。
惠和公主想起这段时日陈皇后的嘱咐,到了嘴边的话便咽了下去,也不起身,只是冷着脸让身边的丫鬟送客。
冷眼盯着顾青婉出了院子,惠和公主长袖一挥,桌上茶具便被扫了下去。四周候着的人见惠和公主面色不好,本来就有些惴惴的,如今听到瓷器碎裂的“哐啷”声,俱都吓的跪了下来。
玉簪便在一旁劝着:“公主何必为了这样的小事动怒,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值当。”
惠和公主也只是一时怒火攻心,片刻之后也冷静了下来,冷笑了一声道:“且让她得以几日,要知道来日方长……总有她跪下来求我的时候。”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