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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七娘和郑二公子回门。
槿娘进院子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艳丽的身影站在那里,回过头来冲自己笑。
婚后的七娘梳了妇人常梳的圆髻,小眼睛里闪着光芒,眼角眉稍都透着欢快,槿娘只觉得有一股活力从她那身子里长了出来,比之前几日的伤心害怕,竟是判若两人。
看得出来,她在郑家过是很不错。
槿娘冲七娘笑了笑,提起裙子快步走了过来,这才发现,七娘身边的郑二公子已是呆了。
七娘已发现丈夫异样,立刻笑道:“这是我九妹妹。”
在郑家,因为要救她,两人见过一面,她是知道的,因而并没有怀疑什么。
郑二公子连忙低下头去,半垂了眼睑道:“失礼,郑某人见过九妹妹。”
众人“噗嗤”一笑,这个七姑爷,也太呆了些,见了生人,连话都不会说了,还“郑某人”。
站在屋角的兰草却是低下头去,槿娘在心中叹了口气,看着眼前明眸皓齿,脸色苍白的郑二公子,微微曲膝给他行了一个礼。
好在六娘称病不出,若是不然,见了岂不是更是尴尬?
见郑二公子脸色微红,槿娘连忙冲七娘道,“汤团还在院子里,回头让兰草抱回去,也是怪了,除了我,连绿柳都近不了她的身!”
郑二公子露出几分诧异,六娘连忙解释,“汤团是我养的猫!”
小丫鬟过来请七姑爷去书房,郑二公子没有再追问,只告了罪转身离开,槿娘这才舒服了一些。
梅氏赶紧拉过七娘,“你父亲的事你可听说了?”
七娘先是愣了愣,方道,“听公公说起过,只是没有仔细问,可是父亲又遭了御使弹劾?”
梅氏先是点头,而后却是摇摇头,欲言又止,槿娘连忙道,“我去看看二婶娘那边,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梅氏满意的点头,这才拉了七娘道,“这回不一样,是为着你三叔父的事儿,你公公可有说别的?”
七娘吸了一口凉气,她这才想到,三叔父的官职是父亲谋来的,而且听母亲的意思,她也有插手。
略思索了一下,七娘才犹豫着道,“公公说,清者自清,圣上英明的很!”
这话听起来像是安慰的话,梅氏摇摇头,“你若是便宜就让姑爷问问,你父亲如今被闲置在家,就怕失了圣心!”
七娘颔首,梅氏这才又问起七娘在郑家的境况,七娘却是红了脸,“他虽有些呆,却待我很好,婆婆也很好。”说着脸色一黯,“就是郑老夫人,有些猜不透!”
梅氏又道,“过几日是你的小日子,你就把白芷……”
话还没说完,七娘就撇了撇嘴,“他说,郑家没有纳妾的规矩,他从小儿也没有通房,以后也不会有!”
梅氏梅开眼笑的掩了嘴笑,“倒真是个呆子!”
七娘却是撅了小嘴,“他才不呆!”
二人一同到了春晖堂,白老夫人已经等了许久,脸色不由一僵,“总算来了!”
七娘笑着扑过去,“祖母,七娘可想您了!”
趴在白老夫人的腿上,七娘脸上的笑淡淡的,再没有了从前发自内心的喜悦。
白老夫人却依然慈爱的摸了摸七娘干枯的头发,“出嫁了可不能像从前似的,整日里就知道偷懒,婆家哪有娘家这么好?”顿了顿,又道,“你父亲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七娘心中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回答,“听母亲说了几句。”
“那你公公怎么说?”
“公公说,清者自清,圣上英明的很!”
听了这话,白老夫人放下心来,在她看来,这句不过是随意的话却代表了皇上的心思,郑大学士能够得了皇上的青眼,又把福惠郡主嫁给她,靠的可不止是运气。
对于皇上的心思,没有几个人能比他猜的明白,他既然说清者自清,那便是圣上觉得白正圃是清白的,不过是受了小人的诬陷。
两党之争,却也不敢把皇上给逼急了,有些事情到底只是试试水。
看着七娘垂手而立,白老夫人笑着夸赞,“做了人家媳妇倒真是有了几分媳妇的样子!”
七娘脸一红,却又如从前一般晃着白老夫人的手臂,“祖母笑七娘,七娘不依!”
这番情形,连春桃都掩了嘴笑,梅氏只觉得心里一酸,差一点落下泪来。
槿娘这一回是真的去了厨房,还是见了刘妈妈,“妈妈做什么好吃的呢?”
刘妈妈转过身来,看到槿娘却是眼睛一亮,“你个小丫头片子!”说完又觉得不对,刚想行礼再叫上一声,“九小姐”就被槿娘拉住。
抬起头就对上槿娘笑盈盈的脸,“妈妈说的哪里不对?我在您眼里,就是个小丫头片子!”
刘妈妈笑容可掬,“九小姐怎么到厨房来了?”
“二婶娘说让我学着管家,我过来看看给七姐夫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数月前梅氏就发了话,让她们姐妹三个学着管家,最终却是因着梅氏的失势和槿娘的逃跑而告终。
七娘出嫁前,被梅氏教了一通,却只看帐目就看的晕掉了,不得已配了几个得力的妈妈和帐房一并做陪嫁送去了郑家。
白老夫人看的着急,到了槿娘和六娘这里,白老夫人却提出要让二人跟着齐氏学。
齐氏便笑呵呵的应了,七娘一出嫁,齐氏就把二人叫了去,只是六娘说不舒服,整日里躲在屋里不出来。
齐氏也不管她,不过是敷衍老夫人的差事罢了,便只交待槿娘每天到厨房看看菜单子,却又一句话不说。
槿娘跟六娘、七娘不同,前世上研究生的时候便在公司做兼职一直到毕业又在公司里混了三年,虽不曾接触过高层,却是混水摸鱼的把周围的同事安抚的极好。
何况还有刘妈妈这个后台,槿娘更是不怕。
刘妈妈细心的给槿娘交待着,“我已是找兰草姑娘问了姑爷的喜好,照这张单子上的做就成了,你看看。”
单子上写着,“过油肉,羊杂汤,多放醋。”下面还写了两样菜的做法和要点。
槿娘愕然,“七姐夫是山西人?”
刘妈妈面露惊讶,“你怎么知道?”
槿娘眨了眨眼睛,“上回听有个丫鬟说山西人爱吃醋!”
刘妈妈笑道,“可不是,九小姐可真是聪明!”
厨娘接了单子进去,刘妈妈便拉了槿娘往外头走去,“这几日莫要乱走,相爷在府里,你要乖巧些。”
槿娘将脑袋靠到刘妈**胳膊上,虽然觉得这布料没有绸缎的柔软,甚至还有些扎人,却不愿意起来,“槿儿知道了,妈妈且放心。”
刘妈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槿娘的小脑袋,“到了夫家可不能这样了!”
刘妈**女儿春桃从小儿就在春晖堂当差,刘妈妈平日里也难得见上几面,倒是对绿柳、巧儿和她三人当女儿一般待。
可刘妈妈脾气并不算好,以往她见这三个丫头犯了错总是骂上一顿,把人骂哭了再给做好吃的,难得这样软和的跟人说话,槿娘竟有些不习惯。
但想着这一走,便要把绿柳和巧儿一同带走,便也有些不舍。
槿娘抬起头来,笑着点头,“妈妈放心,我会照顾好巧儿和绿柳。”
刘妈妈给了槿娘一个笑容,刚要再说,就看到二丫跑了进来,“小姐小姐!”
翠玉从院外走进来,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二丫,二丫连忙住了嘴,却是喘着粗气对众人道,“门外有人来骂街!”
骂待?连刘妈妈都吓了一跳,相爷府这一片住的都是官员,而门外是条清静的巷子,既不是街市,也没有人敢大声喧哗,有谁敢跑来寻死路?
看着众人不相信的目光,二丫却是狠狠的点头,“真的,是真的,成婆子说的,不会有假!”
白府的门外,一个穿着绸缎,戴着指头粗细赤金簪子的黑胖妇人站在门外跳着脚的骂,“……堂堂一个相府,收了钱不办事儿,什么东西!不要当谁都是好欺负的!也不看看老娘是什么人……”
白府的大门打开,门房老张头露出头来,看着那妇人头上的簪子虽粗,却是成色一般,不由的撇了撇嘴,心中骂着不过是个没有见识的乡下妇人,这府中无论哪一个管事妈妈头上戴的簪子都比这个做工要强。
却是堆了笑上前,“这位太太,不知有何事,可是要找人?”
那妇人见了老张头,却是“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跟老娘说话,让你家夫人出来见我!”
那门房冷哼了一声,“太太这话怎么说,我们家夫人怎么也是有诰命的,哪能说见就见?您可有帖子?”
“帖子,还敢问我要帖子?”那妇人伸出手指,直指门房的鼻子,“去跟你家夫人说,快赔银子来,不然就算是告上金銮殿,老娘也不会放过她!”
门房愣了愣,只觉得事关重大,连忙赔礼道,“太太别急,小的这就进去回禀,这外面热,要不您先进来歇歇?”
此时日已近午,白府门前的青石板被太阳照的滚烫,那妇人却是冷笑道,“不用你来巴结,快进去说给你主子听,老娘在这儿凉快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