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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玉是家生子,府里的消息打听起来极为容易,但府外的事情就难了,不像绿柳在外院呆了这几年,什么人都认识一些。
但这事儿翠玉倒还知道几分,她叹了口气,却是一副劝诫的神情,“徐二公子再不好,却也是侯府出身,小姐嫁过去就是正妻,管它什么通房妾室的,您是明媒正娶过去的,只要生下儿子,谁也不敢动您。要知道那徐家虽是侯府之家,却人丁不旺……”
徐侯爷是徐老夫人唯一的嫡子,自开国到现在,京中的侯府众多,徐承宗在京中名声不显,只是为人不拘言笑,虽也不曾得罪人,却也没有多少知交,只是这一点,倒是合了皇上的眼缘,虽没有实权,却常招去上书房说话。
但徐家的大夫人倒比徐承宗要有名的多。
坊间传言,徐大夫人桂氏出身西北桂家,是桂大将军的女儿,自小脾气就坏,又得桂将军的宠爱,性子便有些跋扈。但桂夫人却是江南杜家的女儿,自小将桂氏按江南的规矩来养,不止缠了小脚,还教了女红诗书。因而这个桂氏,虽有西北女儿的脾气,规矩却都是按江南的规矩。
当年桂夫人跟随桂大将军进京,因着同出江南杜家,桂夫人便带了芳龄之年的桂氏去徐家作客,桂氏一副江南闺秀的样子,让徐老夫人有些动心,便叫了儿子过来见礼,徐承宗便一眼看中了这个妹妹。
徐承宗虽不苟言笑,但也没有失了礼数,更是从小习武,桂夫人也很满意,即是亲上加亲,便立时定下了亲事,待到过了门,徐老夫人才惊觉这个媳妇的脾气一点也不像江南女子。
最让徐老夫人生气的是,桂氏善妒,从过了门便将徐承宗的通房都打发了,之后三年一无所出。
此时正遇到北戎进犯,皇上有意让徐承宗去西北历练,徐承宗只有一个庶弟,同样在西北。
徐老夫人这才急了,将身边的一个丫鬟赏了徐承宗,桂氏也跟着急了,若是徐承宗这一去不回,徐家便要无后,连忙也将陪嫁丫鬟提了一个上来。
偏这两个丫鬟争气,一提上来便前后有了身子。
最终却只有桂氏的丫鬟生下了庶长子徐阶,而老夫人身边的那个丫鬟却在七个月时滑了一跤,那时徐阶还未满月。
二年后,北戎的首领战死,新王向大顺俯首称臣,又送了质子来朝,这场历时三年的战争终于结束。
徐承宗也凯旋归来,朝廷一番封赏之后,与桂氏重聚,这才有了徐陵和嫡子徐隃。
徐陵就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所生,只是生下徐陵之后不久便没了,又因着徐阶记到了桂氏的名下,所以徐陵是唯一的庶子。
可就是这个唯一的庶子,却是徐府中最不成器的公子。
徐大公子徐阶老实沉稳,从小习武,却是个不惹事的,做事极有分寸。
徐三公子徐隃身子不好,便走了读书的路子,虽也习武,却不过是强身健体,从小被桂氏宠爱,倒是养成了一副娇纵的性子,但却还算规矩,从不进花楼赌坊,品行端正。
只有徐陵,顶着个禁卫军小统领的头衔,却整日里眠花宿柳,喝酒赌钱,任谁提起,都只有摇头的份。
“不过这不要紧,徐二公子早晚要立府单过的,只要小姐生下了小少爷,再管好府内的事务,谁也不敢动您!”翠玉显然对槿娘很有信心,她苦口婆心的劝着。
槿娘点点头,这不过都是坊间传言,徐家是什么样儿,谁又能知道?就像这白府,坊间还传言白正圃曾经给梅氏写过休书呢,梅氏生了一子两女,又将白府打理的顺顺当当的,休书?她才不信呢!
至于徐陵,只要他不来烦自己,爱做什么做什么去,最好是天天都不要回来,她才乐得清静!
无论如何,她逃跑的事儿是暂时失败了,恐怕一段时间之内,梅氏不会让自己随意出门,弄不好下一回逃跑得到嫁去徐家的那天了。
这样也好,不知为何,这一次失败,槿娘竟是有了一种松口气的感觉,对于外面的世界,她是向往的,也是恐惧的。
一声惊雷,将槿娘的思绪拉开,二人向窗外望去,闪电在空中划过,下起了瓢泼大雨。
春晖堂里,众人也都被这雷声吓了一跳,二太太缩了缩脑袋,却是笑道,“恐怕小三小四又要哭个不停了,我得看看去!”
白老夫人依然半眯着眼睛,“你且去吧!”
春桃让小丫鬟撑了油纸伞,二太太便带着丫鬟婆子沿着抄手游廊往西跨院而去,出门的时候她瞥了春桃一眼,春桃却是低头垂手,没有半点异样,只是亲手将一把油纸伞交到了梅香的手里。
厅里一片沉寂,只有鹤耳四足香炉里的青烟慢慢向上飘去。
半晌,白老夫人方开口,“几个丫头的婚事迫在眉睫,让老2媳妇过来帮衬一把,你也能轻松许多。”
梅氏沉声道,“母亲说的是!”却只愣愣坐在那里,头也不低一分。
她早就想到,趁着她去护国寺的空,二太太齐氏自然不可能安安份份,但她依然很意外,借着这个空子,老太太竟然把采买、库房的事都交给了齐氏。
虽说外面的铺子和庄子的帐还在自己手中,但这府中的大权却是旁落了。
白老夫人抬头看了一眼雕花矮桌上花斛里粉白的梨花枝,笑容渐敛,“护国寺的事儿我也就不多提了,九丫头该打,但你也有责任!若是老大知道了,又要生事端!”
这事儿白正圃还不知道,梅氏一愣,抬头望去,只看到老太太半合的眼睛。
梅氏暗自叹了口气,三娘提醒过自己,凡事要看得远些,九丫头的聪慧不在面上。
她极不情愿的站起身来,低头垂手,“母亲说的是,媳妇受教了!”
白老夫人满意的点头,又是一声惊雷,雨越发大了,梅氏吓的一哆嗦,白老夫人却是端坐在太师椅上,稳若泰山。
白正圃进二门的时候这大雨依然没有渐小的意思,虽有书童丫鬟支了伞,到底还是淋了不少雨在身上,连春晖堂都没有去,就回了正房换衣裳。
梅氏一面服侍着白正圃换下朝服,一面无意的道,“徐家二公子也太不着调了些,在护国寺见着了九丫头也不知避讳。如今这外面都传遍了,说他急不可耐的跑来瞧媳妇,还出言调戏,被我们九娘训斥了一顿,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像是有人亲见过一般。”
虽然老太太说不用,但说不得哪一日就搬出来害自己,梅氏早一点将此事在白正圃这里报备,免得再出事端。
白正圃也没有当回事情,换了家常穿的中衣,又接过梅氏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痕,这才抬起眼来看梅氏,“再不着调,婚事已经定下了,你抽空跟她交待交待,不要以为嫁过去就跟白家没有关系了,白家越好,她在夫家才能站住脚!”
梅氏恭谨的点头,“相爷说的是,我会嘱咐她,只是,您看您还要不要……”
白正圃摇摇头,“算了,我也没有什么可交待的,不用单独见她,只是你要记得找几个可靠的陪嫁丫头,还有陪房,都要可靠的人!”
梅氏嘴角轻翘,“我自省得!”
看着白正圃又往外走去,梅氏却是沉下了脸。
当年为了那个女人差一点把自个儿给休了,如今对着她的女儿,连面都不愿意见,男人果然都是自私薄情的!
回过身来,梅氏叫来戚妈妈,“要给三位小姐选陪嫁丫头和陪房,你把府里的人都列一列,看有没有合适的,若是没有,便再去买来!”
戚妈妈应了是,刚要下去,又被梅氏叫住,“再使人去库房里看看,得给小姐们找些像样的陪嫁之物。”说着梅氏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若是二太太派人来催促交割帐目,便用这个借口来推拖!我倒要看看,她会不会再去老太太面前嚼舌根!”
半个月之后,二太太齐氏将采买大权收了过去,打理的井井有条,但库房迟迟没有动静,只是翠玉去帮着绿柳去拿金创药,却犯了难,不知道找谁去要!
直到六月底,天气最热的时候,绿柳的伤才好的差不多了,终于回到了西厢伺候。
槿娘愧疚的拉了绿柳的手,绿柳却是频频摆手,“没事没事,不过就是皮肉伤,等你出嫁了,可记得给我找个好婆家!”
翠玉在一旁掩嘴偷笑,“傻丫头,怎么这样不知羞!”
绿柳却只是脸微微红了红,在绿柳的心里,她一定会跟着槿娘嫁去徐家。
槿娘却是叹了口气,“你自然是要跟我走的,只是不知道巧儿怎么样了!”
巧儿自被送去厨房,只来过寥寥可数的几回,有两回还是为着她堂妹小红进府的事儿,槿娘帮着她找了辛妈妈,这才进的春晖堂,可惜被荣国公夫人骂了一回,又撵去了外院。
从那之后,巧儿就再也没进过东跨院的门。
当年一觉醒来,仅有的两个要好的姐妹,巧儿却是跟自己越走越远了。
荣锦堂的正厅里,梅氏正斜着眼睛打量着堂下站着的小姑娘。
这是一个娇弱的女子,虽然穿着一件粗布衣裳,却掩不住脸上那抹桃花。
戚妈妈站在一旁,恶狠狠的瞪着那女子,脸上掩不住的厌恶。
梅氏咳嗽一声,“你就是巧儿?”
巧儿连忙跪了下来,脸上露出几分悲泣,“大夫人,巧儿再不敢了,大夫人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