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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云是道宗中的泰山北斗,普天之下修道者无不俯首瞻仰,连平民百姓都从说书人口中对它斩妖除魔的事迹耳濡目染,莫说朝中的帝王将相。
本朝先皇是个道教忠实信仰者,在位期间大肆扩建宫观庙宇,在将道教立为国教外更是深为宠信一个被他封为国师的道士,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如果是个普通人,信道也没啥社会危害性,坏就坏在他是个皇帝,而他的那位国师又不是个省油的灯。
在那个国师的挑唆下,先皇差一步废掉了当时的太子,即现在龙椅上的那一位。没有意外的事,新帝从登基起不待见道宗就是很顺理成章了。然道宗根基深厚,又以琼云为首团结一体,想拔除掉这个眼中钉吧,难上加难。索性皇帝陛下眼不见为净,只是下旨本朝之后再不立国师一职,帝都宫观也废了八八/九九。
顺风顺水了这些年,新帝来这一手,道宗有些人很是不服气,但追根究底国师祸国,道宗理亏,各自约束弟子不在朝中走动。久而久之,朝廷、道宗泾渭分明,两不相干。
在这样的旧情下,右相突然奉旨造访,顾云不得不怀疑其动机理由。
“人呢?”
“在山门外候着呢,师父,要赶他走么?”
朝廷与道宗究竟没有撕破脸皮,这个右相毕竟是携圣旨而来,顾云衡量左右,让紫真先将人请到接待外客的清水堂,再请来丰容与玉睿。了了几句吩咐完,紫真才要快步离开,目光忽然在顾云衣领上一钝,脖子从根部刷地红了,喏喏道:“师、师父……”
“嗯?”
“这,这里……”紫真指了指自己脖子处,话没说完逃荒似的奔了。
留下顾云一人莫名摸着衣襟,捏诀化了面水镜,一看镜中自己登时也撑不住面颊发烧。洁净如雪的衣襟处分明印了几团暧/昧的橘色,形状清晰可辨,想也不用想是谁使的坏。
被亲传弟子看见了自己的尴尬之态,便是从容雍雅的顾云也是窘迫不已,牙根咬得发痒当即掀了帘子要将那祸害拎起来好一顿教训。
偏生那个罪魁祸首睡得一派天真憨厚,抱着被子裹成花卷状呼呼大睡,迷迷糊糊间她听到顾云的脚步声,撅嘴埋怨道:“这么早,吵得人家睡不好!”
“淳和!”顾云冷着嗓子叫她。
不让她睡,淳和闭眼哭着嗓子哼唧起来,蹭到顾云脚下往他怀中爬,神志不清地撒着娇:“我要睡,我要睡。”
见过无赖的没见过这么无赖的,顾云有心想给她立立规矩。他可以容忍她的任性娇蛮,可琼云乃至道宗其他人呢?万一他不在她身边,别人就有无数理由可以伤害到她。
察觉到顾云的冷淡疏离,淳和的呜呜声放大一倍,顾云不理。右相和丰容他们尚等清水堂,他抽出被抱住的胳膊欲拨开她,一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吧唧,唇边贴上两片湿糯柔软和刻意讨好的声音:“顾云~”
“淳和!!!”顾云耳尖,脖子和脸上浮着诡异的红晕,把她扒拉下:“谁准你动不动就亲别人的!”
被丢下的淳和,目光呆滞地呆呆坐在被窝里,过了好久眼神才稍微清醒点,摸摸后脑勺:“咩?老子刚刚说错话了吗,顾云为啥那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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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到时,丰容他们已经和右相钱江初步沟通过了,大致了解到他的来意。原来,此次钱江亲自到访琼云为的不是公事,而是他自己一桩私事。他十分清楚朝廷与道宗之间的嫌隙,生怕琼云的长老们因为他的身份不肯接见他,这才仗着他国丈的身份和他的贵妃女儿吹了无数夜的枕边风,辛辛苦苦求来一道圣旨,得以跨进琼云山门。
“师兄,他的意思是想请掌教下山行医。”丰容将此前的对话细细与顾云说道一番,玉睿从来不喜朝廷中人,了解到钱江来意后即刻不客气地拒绝赶人走:“掌教闭关三月,不得出山,劳大人白跑一趟了。”
钱江官居高位多年,常年在百官和百姓头上作威作福,除了皇帝老子外何曾受过别人这样的脸色,顿时暗恼在心,将琼云这群不识时务的牛鼻子一通大骂。稳定稳定呼吸,钱江面不红耳不赤,老脸笑敦敦,手直摆:“无妨无妨,琼云高道无数,不是掌教其他道长亦可,亦可。”被脸上肥肉堆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不停地往顾云那打转。
他是个官场人,最会察言观色,从丰容对顾云恭敬的态度来看,他一眼即识出这个人怕是琼云真正说得上话的。
玉睿岂瞧不出他的眼色,本来顾云姗姗来迟他已心存不满。成日和灵兽厮混在一起也罢了,不是早课间他从弟子闲谈听到他还不知,夜里顾云竟还和那条蛟龙交颈抵足,卧于一处。堂堂琼云代掌教,这传出去不是贻笑大方,令琼云蒙羞?!玉睿脸色颇是阴沉,嘲讽的话到了嘴边,丰容朝钱江那使了个眼色,向他摇摇头,他抿抿唇方隐忍不发。
“世外高人无数,若只是单纯行医,想必不会劳得钱相亲自登上我琼云。”顾云话少不代表他不会说话,实际上他能将如意楼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用玉睿的话来说,可不是八面来风,长袖善舞:“只是不知,钱相所要医治的是何人,病状如何?”
“实不相瞒,”钱江举袖抹泪,泣不成调:“正是本相的小女儿。我从裴倾那听说,贵派有道长刚从绛州回来,想必有所耳闻。我那小女儿因贪玩误事,在绛州天水山迷失。万幸老天保佑,后来被找回来。”他的话语开始吞吐起来:“就是找回来之后有所不适,这才急急来求道长施以援手。道长,人命关天,老朽不是走投无路,断不会来打扰道长们的清修!”
钱江声泪俱下,噗咚跪下。丰容摇头,搭手扶起他:“钱相不必如此,快快请起济世救人乃我道家本分。”
“不适?不适就去找郎中。”玉睿最不耐烦旁人哭哭啼啼这一套,何况还是个七尺男儿,他不是顾云,没有心思与钱江虚以委蛇:“都到这一步了,还说的不清不楚,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你女儿命重要?”
顾云淡淡看了他一眼,垂眸呷了口茶,没有说话。天水山中发生的事,他历历在目。先是传出白泽璧的消息,引他和淳和而去;淳和与夏少臣落入不化骨设下的圈套;等他与淳和重逢,遇到绛州州牧裴倾带人搜山,据裴倾所言,搜救之人即是右相的女儿。后来离开绛州城时,裴倾似是寻到了某人,但淳和却说不是右相之女。而以他的观察来看,那女子与裴倾亲昵有加……
如果那女子不是右相的女儿,是不是说明,当时在天水山中走失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右相女,另一个是谁呢?顾云心中大致有了答案。
右相女在不化骨出没的天水山中走失,后失而复得,在这其中梼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这……”提及女儿病情,右相始终支支吾吾,被玉睿一刺激,他一咬牙也不再顾及什么家丑不可外扬,道:“说来荒唐,我那女儿从小乖巧温顺。这次寻回来仿佛变了一个人,暴戾残忍,经常无故发怒。且,且……”他擦擦额头的汗,说到这钱江仿佛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胖乎乎的脸上尽是虚汗:“有时发起狂来,见人就咬。有一次,下人起夜在后花园遇见她,竟瞧见,瞧见她饮生血!”
“僵尸?”没等钱江说完,玉睿皱眉。
“不!不可能!”钱江慌慌张张否定:“小女回来时,我亲自探过她,有呼吸有体温,绝非尸身。”
丰容也是不信,要是僵尸的话,钱江定不会求上琼云,看他护犊情深,这不是把女儿送上死路。
“那就是中了尸毒呗。”弹起尾巴,淳和跳过高高的门槛:“老头,放心,虽然你女儿不是僵尸,但离僵尸也不远了。”
“……”
顾云走后,再也睡不着的淳和左思右想,想不通顾云为什么生那么大气。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顾云生气了,那今天还要不要练字,她的珍珠还能不能拿到。情感上,淳和是万般不愿去拿笔杆的,可她又舍不得每日两粒的珠子。艰难地挣扎后,她决定还是来找顾云服个软,认个错。
“蛇!蛇妖!”钱江从没见过活的蛟龙,更没见过淳和这样半人半蛟的,当场吓得心脏停跳,眼白一翻就要晕过去。
“……”淳和被他也吓了好一大跳:“卧槽,老子长得有那么吓人么!”她还说着风凉话:“老头,你一大把年纪了就别装许仙了好不啦。这儿没白娘子,你要吓死了可就真挂了。”
钱相爷的一口气又活生生咽了回来,歪在椅子里摸着胸顺了好久的气,喉咙里咕噜咕噜响,不知想说什么。
丰容好生奇怪,平日把淳和当成宝的顾云今日打她进殿起竟看没看她一眼,她胡闹也不训斥。丰容咳了声,出面解围:“钱相莫怕,这是我们代掌教的灵宠,性子稍是活泼了些,其实并无恶意。”
顾云目不斜视,沉吟思索后道:“如贵千金真身中尸毒,那么极有可能与那具不化骨相关。性命攸关之事不可怠慢,即刻我随钱相启程赶往绛州。”
“师兄,这点小事我去便可了。”丰容插嘴道:“你才回来……”
“你要教习剑术,玉睿要教习妙法,缺一不可。”顾云淡淡然道。
丰容结舌,淳和灵眸一转,欢呼雀跃:“去绛州好,这破地方要冻死老子了!”
顾云一头冷水泼下:“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流泪,我终于还是更新了。幸好我有大纲,虽然和之前在U盘写的不太一样,但好歹没跑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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