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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恰逢润九月,天气爽朗,如今虽是进入十月里,也并未觉得寒冷。但对于雍州城里的严府而言,仍然是一派热闹景象。只因这严府的主人,严三爷金秋得中,如今已经是雍州城炙手可热的举人老爷。
至严三爷高中以来,每日里呼朋引伴,走亲访友,拜谢恩师等等之类的酒宴,便用了足足个把月,到如今才稍微消停片刻。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严三爷的妻子,瞿氏,虽已经给严三爷添了两个儿子,不成想今岁上,已经三十一岁的瞿氏又怀了孕,等严三爷参加了秋试回来,瞿氏便给严三爷添了个小女儿。严三爷喜不自胜,当下便给闺女取名严研,即便往后成天外出访友回来,仍旧会把自己收拾干净,再跑去妻子房里,把闺女抱在怀里乐呵一阵。
且说这严府,实乃雍州城鼎鼎有名的一大户,这名声大噪还不得不牵扯到严家上一辈主子,此子乃是严府独苗一根,因着自幼家中受宠,性格难免有些骄纵霸道,后与同族的堂兄们虽是同娶一妻,却始终与几个族兄心存芥蒂,那些年与几个兄弟闹得不可开交,在妻子给生了三个孩儿后,那女子被另外几位丈夫一再挑拨,再不能忍受这位丈夫,即便夫妻十几载,也是一纸和离书,潇洒而去。
彼时那严家主子年岁不过三十出头,正直壮年,被妻子嫌弃,丢下三个儿子,最大的不过才八岁,一时间沦为雍州城笑柄自是不说。此事情一出,严家人与严氏宗族的关系闹得很僵,到如今已是好些年不成来往。不过此人也是个硬气的,虽说这般年岁被妻子嫌弃和离,还为此折腾掉了大半个家业,有些丢人,但还是扛下了严家的责任,不但扒拉大三个儿子,更依着自己灵活的头脑,给三个儿子挣下了不菲的身家。只是到底心怀郁结,好不容易给三个儿子定下了郾城瞿家的闺女,儿媳妇还未娶进门,便两腿一登,去见了严家祖宗。好在那时候三个儿子们都养大了,倒也没多生什么波折。
这个世界,因着女子稀少,虽说是男子当权,却也是男尊女贵。女子往往一女许多夫,在夫妻关系上,也更偏向女方一些。若是有苛待妻子等事情发生,妻子要和离,当丈夫的,不可说不,和离之时,男方不但要返还嫁妆,若是女方给男方生育过一子半女,更是要奉上大半个身家给女子。因此,那些成家的男人们,不管在外头多么牛逼,在家里也是小意温柔,举国上下还不曾出现过打骂妻子的事件。
这个世界男为尊,女为贵。凡女子者,从一出生,便是富养着的,即便是穷苦人家的小老百姓,对闺女的教养也是比男孩儿更下本钱。毕竟一家有女百家求,若是女孩儿教养好了,说不得还有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一天。
昨日又下了一夜的暴雨,直至黎明渐歇,地面又湿又滑,周遭的花草树木也被摧残得焉嗒嗒地没了往日的生气。天色还尚早,严府的下人们却早早便起来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严家大老爷严柏,一早便急急忙忙出门去,这几日来,雨水不断,昨夜更是下起了罕见的大暴雨,严大老爷担心自家的田地,是以见今早雨初歇,便领着长随急急忙忙出城去查看自家的山林土地,看看有多少损失。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半个多月前,田里的谷子便已经收割完毕,若不然,这会儿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
严家二老爷严松如今还在外头行商,不曾回家。至于严三老爷严斌,昨儿外出拜访友人回来得晚,又淋了雨,吹了冷风,一晚上都睡不安稳,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酸软,贴身的长随早早便去请了大夫过来,熬了药,吃了一碗,这会儿还捂着被子睡觉,大夫言说若是发上两身汗来,这病也就好了。严三爷病了,也不敢再跑去妻子房里,生怕过了病气儿给自己妻儿。
瞿氏虽说早出了月子,但因着这次生产本就是早产,伤了身子,加之年纪也算大了,大夫一再嘱咐要好生将养个三五月,一早便听下人来报说是三爷生病了,瞿氏听闻也是着急得很,偏她如今还将养着身子,只得派了两个伶俐的小厮去好生照顾着。
瞿氏一脸的担忧,身边伺候的戴妈妈便劝道:“娘子如今身子骨还弱着,可不能太过忧虑。我听前头的门房说了,昨日三爷在外头多吃了几盏酒,回来时又吹了冷风,淋了雨,湿邪入体,吃上一副药,发发汗便可痊愈。”
戴妈妈一边劝着瞿氏,一边从奶妈手里接过孩子,递到瞿氏跟前,欢喜道:“夫人,瞧瞧小娘子这会儿正睁着眼睛瞧呢!”
刚出生的小娃娃,除了刚开始那两个月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睡觉,如今她已经三个多月了,精神头儿倍儿棒。再过几日,便该给孩子办百日宴了,瞿氏看着襁褓里白白嫩嫩的娃娃,面上也是一片喜意,她道:“妍妍,娘的小宝贝,我是你娘。呀,妈妈,你瞧妍妍对我笑了。”
戴妈妈凑上前去,只见那孩子可不就是咧着小嘴对着瞿氏笑得那双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戴妈妈也是惊奇得很,道:“依我看,小娘子以后定是不凡。这从出生到现在,除非是饿了,要尿尿了,就不曾哭闹过,我就没见过这么好带的娃娃。”
瞿氏从十五岁嫁到严家,到如今三十一岁,生养了五子四女。那日,瞿氏在花园闲逛,脚下一个没注意,踉跄着摔了一跤,动了胎气,让小女儿生产时还不足月,提前了一个月便出生了,生下来时只得五斤重,哭声也是弱弱的,瞿氏心里愧疚得很,对小闺女也是越发心疼得紧,再加上大夫说她这回生产伤了身子,以后怕是子嗣艰难了,好在严家已经子嗣繁茂倒也不甚在意,丈夫们也宽慰说以后不再让她再受生育之苦,因此对这个幺女,瞿氏比之前几个孩子更是怜惜。
而瞿氏怀里的小婴儿严妍,此刻正瞪大眼睛仔细看着面前的女子。只见她的便宜娘亲虽是高龄产妇,但脸色很是红润,一双大大的杏仁眼,皮肤白皙,琼鼻高悬,嘴巴小小,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就是非常温柔娴静的女人,虽说不是什么超级大美女,也是非常养眼的美人儿。再加上美人娘亲很是亲和,每天盯自己跟眼珠子似的,这三个月来,严妍也开始喜欢她了。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出了车祸的自己会突然变成了刚出生的女婴,但能再活着,即便这是个陌生的古代,她也很是高兴。
瞿氏抱着孩子,笑了笑,说道:“我倒不求她以后有多不凡,只盼她爹能给她找几位好夫君。”
说到婚事儿,瞿氏便想起长女来。长女严婧,时年十二岁,是瞿氏与严大老爷的长女,自幼便得看重,即便瞿氏在后来的十来年年里又相继生下几个子女,瞿氏对长女也从未放松过一丝一毫的教育。
瞿氏道:“这段时间我照顾这小的,对婧儿几个孩子难免疏于管教。妈妈平日里还是要多多督促她们,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求她们多么有才艺,到底也需识得几个字,明白道理,遵守礼仪。”
戴妈妈赶忙道诺。两人正说着话,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还未进得门来,便听见一阵风风火火地奔跑声,夹杂着脆生生的童音道:“娘,妧儿来看妹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