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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晋帝(上)
不出颜绾所料,渊王今年呈上的寿礼又是名家字画。若是放在从前,晋帝定是会很惊喜的收下,但今日却是只淡淡的吩咐徐承德拿到了一边。
萧贵妃不明所以,实在是不懂为何向来痴迷这些字画的晋帝态度竟会如此冷淡。
而端妃却是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晋帝必定是睹物思人,想起了华皇后。
可……
肃王是如何知道华皇后生前的遗愿呢?这遗愿,整个宫中怕是除了她,便只有晋帝知道了。
若说之堰在蜀中,肃王找他铸剑不过是巧合,还真是让她难以信服。
如此想着,她眸色有些复杂的看向已经回到原位坐下的棠观。
看来,肃王此次回京,是决意要与渊王争夺这大晋天下了吗?
颜绾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抬眼看了过来,恰好撞上端妃的视线。
端妃顿了顿,还是别开了视线,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之堰的剑有何特殊之处?”献完寿礼后,棠观便一直沉默,直到此刻才终于低声开了口,口吻里透着些狐疑。
当初颜绾建议他去寻找之堰的剑庐诚心求剑,说是送自己的心爱之物方能表明心意,那时他觉得挺有道理。但今日一看父皇的反应,他却隐隐有种感觉,这剑定然有些不寻常之处。
颜绾眨了眨眼,眼观鼻鼻观心,“我只知道,之堰是江湖上颇负盛名的铸剑师,一剑难求……或许陛下也知道这一点?”
棠观不需要知道这剑利用的是华皇后,他只要将这一切都当做巧合,就好了。
棠观蹙了蹙眉,刚想要继续问些什么,却见殿中已经轮到了北燕北齐的使臣祝寿。
“殿下……”颜绾突然唤了他一声,声音虽轻,但他却听出了满满的诧异。
照理说这拓跋陵岐和贺玄都已经见过一面了,还有什么好惊讶的?
棠观不解的顺着颜绾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贺玄一身华服锦袍,笑容随和,手里还摇着一柄折扇,抬手行礼时,衣袖微微向下落了落,露出了一小截缠裹着右臂的白色……
似乎是纱布。
礼毕,手又垂了下来,衣袖将那一小截罩了进去。
颜绾与棠观两人相视了一眼,虽都未说些什么,但心中却都纷纷过了一遍。
贺玄的胳膊……受伤了?
北燕气势嚣张,来得又是最受宠最浮夸的皇子——拓跋陵岐,就连贺寿也是一副“唯我独尊”的傲慢模样。不仅不把暗自使眼色的拓跋陵修放在眼里,就连对晋帝,也不见得有多恭敬。
而贺完寿往回走时,他那阴测测的目光又扫向了坐在渊王身边的颜妩。
没想到,那日在酒馆碰上的女人竟然是大晋的渊王妃……
这着实有些难以下手了啊。
被拓跋陵岐那阴冷的目光盯上,颜妩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只觉得心里不断涌上厌恶和恐惧。
棠珩瞧见了拓跋陵岐的眼神,眸色微凛,不动声色的侧身,替身边的颜妩理了理鬓发,恰到好处的挡去了那道视线。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贺玄
众人贺完寿后,寿宴便正式开始了。
笙箫渐起,鼓声阵阵,半空合鸣,随后众乐齐响。晋帝举起了酒盏,群臣倾杯。
今日贺寿的所有节目都精心准备了半年多,所以此刻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晋帝看得舒心,心情好了些。
见他面色稍霁,殿内殿外的人也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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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寿辰与往日有些许不同。
棠珩也算是花了心思,特意将东直门到畅春园的几条长街围了起来,那几条街的布置与民间别无二致,但所有酒家摊贩,包括街上经过的行人都经过了严格的筛选,以防混进什么危险的人物。
午宴结束后,宴席上的王公大臣便随晋帝从东直门而出,往畅春园一路走一路看看民间的稀奇物什,也算是与民同乐了。
与民同乐?
颜绾望了一眼只有稀稀拉拉几十个“群众演员”的长街,嘴角抽搐。
场景还原太不真实,npc太少,差评。
不过……
渊王的想法新奇是新奇,也的确很容易讨晋帝欢心。但也算得上冒险了,若这街上真出了什么乱子,晋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定是难辞其咎。
想到这里,颜绾那阴险的小心思又有了破土而出的架势,暗搓搓的想,若是她派人在这街上作些什么妖呢?是不是就能狠狠给渊王当头一棒了?
这么想着,她有点心痒难耐,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拉了拉身边的棠观,趁着所有人都先行一步时,小声问道,“殿下,这里鱼龙混杂,若是……”
只刚说了一个开头,她突然就自己察觉出了不妥。
……不能将这种心思讲给棠观听。好险,差点又暴露了_(:3ゝ∠)_
“什么?”没有听到后半句的棠观顿住了脚步,疑惑的看向她。
颜绾悻悻的眨了眨眼,连忙硬生生将后半句憋了回去,压低声音转移了话题,“若是将计划提前……”
计划的事,棠观对她没有什么隐瞒,她知道他们要在晚宴上行动。但事实上,若是将计划中的人带到这里,岂不是更加能撇清嫌疑?
不用她继续说下去,棠观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蹙着眉摇头,看了一眼前方的贺玄和拓跋陵岐,板起了脸,“说到底这也是家事,兄弟阋墙已是不堪,又如何还能让外人看我大晋的笑话?”
颜绾愣了愣,觉得棠观这番话倒也十分有道理,是她目光短浅了,忘了今日有北燕北齐的使臣。
所以,为了不在使节面前失了体面,棠观才会决定在晚上的“家宴”上行动,而非白日里的国宴,哪怕国宴上的胜算更大……
点了点头,她“知错就改”的垂眼出神,“殿下说的有道理。”
棠观绷着的脸微微松弛,看向颜绾垂下的脑袋时,眸底掠过一丝笑意,“走吧,去看看。”
晋帝走在最前面,原本身后倒是跟了不少臣子,但他被人群簇拥着倒显得有些不耐。渊王察言观色,便邀了一些人进茶馆品茶,又吩咐街角的戏台、杂耍通通恢复往日的正常表演,这才帮晋帝甩掉了身后的尾巴。
晋帝的性子有时孤僻的古怪,就譬如此时此刻。
“你们都散了吧,朕想一个人走走。”
“是。”端妃福了福身,没有多说一句,便带着侍女退下去找棠遇了。
萧贵妃有些不甘心,“陛下,臣妾陪您……”
“下去吧。”
晋帝摇了摇头,朝另一条街走去,身后的徐承德连忙跟了上去。
萧贵妃皱眉,绞了绞手中的绢帕。
“母妃,”渊王上前安抚道,“虽只有几条街,但也是难得出一次宫,儿臣替您找到了一好去处。”
萧贵妃离开后,棠珩并未依照晋帝的吩咐,而是远远的跟着他,见他进了一家书画铺,便在对面的酒楼找了个座坐了下来,遥遥望着街上的动静。
而另一边,贺玄摇着折扇找到了棠观,笑眯眯的和他侃了些大晋风土。同为使臣,拓跋陵岐这个时候倒是学起了贺玄,见贺玄与棠观聊着什么,便也高傲的走了过来。
拓跋陵修原本是不愿与他为伍,但又着实担心他给北燕惹上什么麻烦,只好硬着头皮看了不远处“恩爱”的棠观颜绾一眼,神色黯黯的走近。
看见拓跋陵修时,棠观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仍是小心眼的想起了他曾说过的话,还有厚厚一叠被烧毁的颜绾画像,那一日的酸意又源源不断的冒了出来,再瞥向身边的颜绾时,眼神里都带了些冷飕飕的寒意。
察觉出棠观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时,颜绾面上的笑容僵了僵,果断认怂,“殿下……我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肃王殿下登时收回了阴测测的眼神,欣慰的点头。
颜绾撇了撇嘴,趁着拓跋陵修还未走过来时,便领着豆蔻和无暇去了另一条长街,随意的找了一家铺子,准备进去看看。
书画铺对面的酒楼内。
渊王看着就快要走进画室内的颜绾,握着酒杯的手微不可察的收了收。
背影好像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王爷,可要拦下肃王妃?”跟在渊王身后的一个侍卫小声请示道。
渊王回过神,淡淡的看了那侍卫一眼,稳稳放下手中的酒杯,“父皇想要一个人待着,她偏偏不知死活撞上去,与本王又有什么干系?”
“……是,属下多言了。”
书画铺。
颜绾一进门便眼尖的瞧见了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迈出的步子登时顿住,蓦地瞪大眼,连忙悄无声息的转过身,对着身后的豆蔻无暇比了个手势,轻手轻脚的想要退出画室……
“肃王妃?”
徐承德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