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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花儿一直担心着臧狼在山上的情况,连晚上睡觉都跟着睡不好了。外头原本就充斥着暴雨打落下来的声音,连屋顶都因为连日的暴雨而被冲刷得不平稳了。在屋角墙头的一些地方,已经有水滴顺着墙面开始往下渗。
她自己一个人在屋里边看了好久,也不知道从屋内该怎么修补才是。
长梧的话,她是一点儿也不期待了。虽然那是个男人,不过怎么说也是个陌生人,还是个客人咧,不管家里边发生了啥,她都觉得不太可能期待这么个人。兰花儿还得在家里边漏雨的时候专门跑到长梧的房间里边去看看要不要帮他修屋顶的。
不过长梧住的房间是前段时间才新扩建出来的,比老屋子要结实许多。兰花儿去看了两回,也没看出来有漏雨的迹象,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她在屋子里边研究了好久,总觉得那房顶在屋子里边都没办法修的,必须要从外边爬到房顶上去,重新将房顶上边铺着的乌拉草给再加上一层。
可现在家里边只剩下她和小蝶两个姑娘,要她在这种暴雨天气里边爬到房顶上边去,她都好担心自己要摔下来。
没法子,房顶只能暂时先将就了。
她从家里边允出一些水桶来,摆放到了漏雨的位置,将漏下来的雨水都给接住了,趁着天色好一些的时候倒到外头去。
臧狼猜得很对,他出门一天半以后,改花和狗蛋十分狼狈地赶回到了坳子村里边来。说是镇上已经没有可以吃的食物了,这天气不可能开课,也不可能会有人上门来求护镖的。镖局里边的人好多,可存粮却没多少,镖师几乎都待在镖局里头,早就开始不够食物分配的了。
只是刚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想着这样的暴雨不可能持续好久,所以也没有人冒雨离开。等过了些日子,镖局里边的食物吃得差不多了,外头又再买不到粮食的时候,大家才意识到了这场雨已经成了一次灾祸。
“刚开始的时候,镇上卖的东西还是原来的价钱。后来光是卖不见进货的,东西也跟着越来越贵了。”改花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里边来,想起一路上的经历,不免得就有些心惊胆颤的。可他在兰花儿面前,还是得装出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东家很早就让人高价买了一批粮食,可东家养着的人太多,实在是分不过来。我和阿弟回来那会,镇上已经买不到东西了,多少钱都不卖。我看着咱家近,就家来了。”
“在镇上的时候都要没东西吃了咧,”狗蛋一回到家来以后,第一时间就从家里边翻出来了吃的东西,满满地塞了一肚子,一直吃得整个人都滚圆了起来才终于罢休,“要不是咱说要家来,也分不到路上要吃用的。好多镖师已经开始往城里头走了。可城那边的方向也还是在下雨,不知道那边能不能找到吃的。留在镇上的人现在可能都没吃的了吧。”
毕竟是一块儿生活了好久的人,就是现在自己吃饱了,可提起镇上那些可能正在饿肚子的镖师和同窗的时候,狗蛋的声音还是跟着低了下去。
之前兰花儿还犹豫着要不要把家里边的食物分给灾民一些,这会儿改花和狗蛋回来了,可就实在不能分出去了。家里边的粮食只有这么多,要是分出去了,到时候饿死的就是家里的人。她就是看着灾民觉得更内疚,也不能拿自家人的命去给外头的灾民填着。
兰花儿虽然早就想到了会是这样的情况,可真正听改花这样讲的时候,心里边还是忍不住沉了沉。
既然改花这样讲,她已经没有必要去问镇上到底有没有开仓赈灾了。她想起那些从坳子村走出去的灾民,可她最后还是没给改花提起那些。
那些灾民,身上连一点儿食物都没有。说不定他们能在山路上扒点儿树根树皮吃。要是不小心的话,可能就永远地留在路上了。改花和狗蛋也决口不提路上的情况,两边都相互笑着,可谁都知道,现在的情形实在不乐观。
平常只要两日车程的山路,改花和狗蛋足足走了将近五天。要不是他们从镖局那带了足够的粮食,根本就走不到村里边来。一路上在山路里头遇到的危险,改花和狗蛋非常有志一同地保持了沉默。可兰花儿看着他们身上那套不满污泥的衣裳,还是猜到了一些。
两兄弟浑身上下都是泥,连头发上和脖子上都有擦不掉的淤泥的痕迹,估摸着是在山上摔了好多跤,互相扶着才终于走到了村子里边来。
等他们把身上的泥尘洗干净了,又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兰花儿才发现他们身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伤口。有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有的伤口却很新,在泡澡的时候又重新迸裂开了,染得衣服上都是一片红。
“呀呀呀,好痛。”狗蛋故意装出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来,趴在炕上朝兰花儿讨药草,“路上不小心给划的。山路原本就不好走啊,水还冲下来了好多石头。有些路都被埋了,几乎都走不过去,只能手脚并用从石头堆上爬过来。阿姐你看我手上这里,还有膝盖,好痛好痛啊。”
狗蛋表情生动得很,兰花儿反倒是放心了一些。还能胡闹,说明没受很大的伤。
因为担心伤口里边混着细石子会导致破伤风,兰花儿还特地将针烧红了以后,将两人身上的伤口重新挑破了,将里边埋着的碎沙粒全都给挑了出来。
狗蛋在旁边大呼小叫地喊着痛,被兰花儿拿针挑过以后就是一副眼泪汪汪的神情,含着哭腔讲,“阿姐阿姐,你不欢喜我了,你不疼我了。好痛好痛好痛啊。”
“你这娃子,还是不是男娃了。这么点儿伤就叫成这样,你瞧瞧你阿哥。”兰花儿知道这弟弟是故意在捣蛋,跟着也笑了出来,“要是好不了,那时候才叫疼咧。这几天注意点不要泡水就是咧。”
狗蛋在旁边嘀嘀咕咕,“这天气,要么不出门嘛,哪里能不泡水呀。”
兰花儿朝着狗蛋露了个皱鼻梁的表情。她心里边不由得更担心起臧狼来。
也不知道臧狼现在在山上的什么地方,能不能找到食物——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只要他能安全的回来,那就够了。
兰花儿开始觉得后悔,为什么要同意让臧狼在这种时候到山上去。
就连改花在知道了以后,都跟着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山上路可不好走。”
不过,这时候谁都知道粮食是最重要的。如果臧狼真能从山上带回来些吃的,说不定会成为往后救命用的东西。改花私下里劝慰了兰花儿一回,说既然他和狗蛋都能顺利从镇上走回来,臧狼想来也应该是安全的。他一直是个小心仔细的,身手也很好,没道理会出什么事。
“你宽点心。他能想着你想着家里,总是不错的。”改花这么讲的时候,兰花儿只能低下头微微红了点儿脸。
家里边多出来了一个长梧,让改花和狗蛋都稍微觉得有些不习惯。也得亏之前扩建的时候把赵家整个扩建出来了好几个房间,不然的话在这种天气里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休息才是。
小蝶现在已经和兰花儿混得十分熟悉了,可见到改花回来,还是表现出了非常高的兴致来,以至于兰花儿和狗蛋都忍不住扒在窗外边,偷偷地看着房间里头的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讲话,一边在外头偷笑。
狗蛋朝着兰花儿做了个嘴型,说“嫂子”。兰花儿就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
等改花家来了以后,兰花儿才突然觉得心里边沉甸甸被压着的感觉稍微松了一些。改花毕竟是赵家的当家,只要有他在,兰花儿这才觉得所有事情都还有可以商量的余地。有些事情她做不到,还有改花。一家人在一块儿,不管发生什么,至少不会觉得那样的孤独和心慌。
改花不顾自己身上还带着伤,披着蓑衣爬到了屋顶上边去,将漏雨的地方都修了一遍。兰花儿原本是想出去帮他扶着梯子的,被狗蛋拖住了。两兄弟说什么都不让兰花儿到外边去淋雨,两人相互搭把手,在兰花儿心惊胆颤之中把活儿给做完了。
只是等下来的时候,就又得重新洗澡,重新将伤口再处理一遍。
趁着改花家来,兰花儿又领着他把家里边的粮食都清点了一次,分开好几份的藏好。不管他们再怎么算,家里边的粮食都紧巴巴的。毕竟赵家也没过上几年的好日子,原本家里存的粮食就并不很多。现在存了好些,还是因为以前兰花儿想着要做辣菘菜和豆腐乳,还有酿糯米酒什么的,才在家里边存放了这些东西。
前几年赵家的日子一直过得整好,又得交税又得自己吃,还要腾一些出来做种子。要不是做着那些生意,赵家根本不可能存了那样多粮食。
现在一看,这些东西都成了救命用的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