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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还没有走到桃婆子家门前去,早就有好事的人跑到桃婆子那,跟她说了她侄子被当偷儿抓了的事。
桃婆子是个嘴碎的,可胆子也并不算十分大。听人家这样一讲,顿时就有些慌神了。
她是知道自己这个侄子的,听人家这样一讲,她就知道自己那侄子实在是做了浑事儿的。又听来报信儿的人讲,说是当场被抓住的,被村长押着一路领过来,她就都要有些六神无主起来。想着要躲起来不见人,又心疼自家侄子,只能硬着头皮在屋子前边等着。
要说她家里边的男人倒是在家的。平日里边她虽然瞧不起她那男人的老实巴交,可家里边真要有什么大事,还是她男人拿主意的。这次却是她娘家亲戚的事儿,李根大一路在坳子村里边游手好闲的,也是因为她的缘故。
她想回头跟她男人讲这事情,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站在院子里边,都忍不住有些腿软。
兰花儿夹杂在人群中间,听着四周吵吵嚷嚷的讲话声,总觉得这有点——都已经不像是抓偷儿了,怎么反倒觉得有些像过年的时候唱大戏的呀。
这村里边的人就是爱热闹,有个什么事儿,大家都跟着围上来了的,又有好事的人添油加醋的,活灵活现地讲着方才看到或者他根本只是想象出来的事儿。还有人在旁边信誓旦旦地讲,当初他就看出来了,这李根大不是个好东西。
这么多人在乱七八糟地凑堆讲话,兰花儿只觉得耳边嗡嗡嗡嗡的都是苍蝇的叫唤,烦得她心都跟着燥了起来。
可人家都是过来帮他们赵家押送偷儿的咧,她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紧紧跟在臧狼后边,尽量地躲开人群。
要不是这外边人这样多,阿茹又拉着她一个胳膊,她都想要拉着臧狼的衣角,两个人走到最后边去。
不过这会儿人多了,倒是有人在旁边讲,说曾经在赵家遭了偷儿以后,见过李根大不知怎地身上就多了钱,到外边去花天酒地了一回的,还买了好些酒菜回村里边来的。只是当初因为没有太多证据,又想着这毕竟是村里边的人,才没有将他往那方面想。
兰花儿在一片嘤嗡中听到有人这样讲,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的确是觉得这个李根大很可能就是当初到他们赵家里边偷东西的那个偷儿,不过一直苦于没证据的。现在有人在旁边这样讲,她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的,哪里能不皱眉。
因为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事情给提出来。不提出来吧,她不甘心;可要是提出来了,到时候找不到证据,她自己就会变得难堪了起来。
不过后来她想想,就算是没这事,那些爱出风头的人估计也会抢着说这个事情的。这样一想,她就觉得轻松了一些,又重新慢悠悠地跟在臧狼身后边,和阿茹头靠着头,亲密地讲话。
她还有闲心去问阿茹一句:
“你家里边怎么就光剩下你一个小媳妇儿了?我以为你们这新婚的,铁生哥都要舍不得把你一个人搁家里边的呢,不是恨不得把你拴裤腰带上的么。”
阿茹脸色一红,伸手就去拍了拍她的脑袋:
“你一小丫头,哪里学来这些话的。他们……他们一家省亲去了。我是新媳妇儿,按规矩,在年前的不能跟着他们家一块儿省亲的,必须要等到年后去。我都想着这晌午的自己一个人在家不知道烧什么吃的,还不如回娘家去吃的咧。也就是你来得早一些,要是再晚点儿,你可就找不着我了。”
兰花儿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说的话在阿茹听来有点儿过了,也不好再取笑她,就窝在她肩膀上磨蹭着撒娇,讲:
“我可知道阿茹待我最好了咧,哪里会丢下我一个人对着偷儿的。我不知道有这样的规矩呢,这也是你跟我讲了,要不我以后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来的。”
阿茹听她这样讲,倒是有点儿忧心了起来,拉着兰花儿看了一回,又安慰她:
“不怕的。这些规矩,你就是不懂,难道男人家那边还不懂么。要是都不懂的,那也就无所谓了。有闲工夫了,我多给你讲讲这里边的事儿,你慢慢听一点记下来,到时候也就差不多了。你这看着还有几年呢,不这样着急的。不过,你可以多多请我吃好吃的。”
兰花儿笑着答应了,两人倒是躲在一边聊得十分的开心。
等人群终于走到桃婆子家门前去以后,人群就十分有意地分开到了两边去,前边就有人招呼:
“赵家阿兰,阿茹,到这前边来吧。”
兰花儿一看,这真的是要三堂会审了呀,赶紧地拉着阿茹,又给臧狼使了个眼色,三个人一起走到了前边去。
他们刚走过去,后边的人又哗啦啦地重新都围上来了。
村里边的人都爱看热闹,哪里愿意站在外边的,好多人都抢着要站到前排去。
不过这乡里乡亲的,平日里相互间倒挺和谐的,这时候自然也不好意思挤得太过分。因此人群只是略微骚动了一下,很快地就又安静了下来。
村长看到兰花儿和阿茹已经过来了,就看了看被绑着的李根大,又看了看站在院子门前有点儿六神无主的桃婆子,讲:
“春桃,你这侄子做了混账事,看样子你也是知道的吧?”
春桃是桃婆子的闺名。村长和她一个辈分,还比她年长一些,相互之间又熟悉,自然就这么叫了。
桃婆子点了点头,看了看垂头丧气的李根大,跟着又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答什么才是。
这时候桃婆子的男人也听到了院子外头的声音,推门走到了外边来。他是个老实巴交的,一看外边这阵势,就被吓了一跳。
他家门前还从来没有聚集过这样多的人呢。他看了一圈,看到村长,又看到被绑着的李根大,忍不住愣了愣,就赶紧过去,向着村长问道:
“这、这是咋地了?”
村长一看,这正好了。
桃婆子是个女的,平日里边家长里短的闲话一箩筐,遇上事儿了连话都说不顺溜了,跟她也没什么好说的。这还是跟人家家里边的男人说事儿吧。
于是村长就讲事情前后都说了一遍。
兰花儿站在旁边听着,倒觉得村长口才还挺不错的。这一路上多少人在旁边说得添油加醋的,村长把事情从头一讲,却没有添加什么,也没漏下什么,几句话就把情况给说清楚了。
桃婆子家男人叫徐寿。他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这个岳家的小辈又做了什么惹村里边人生气的事儿,这才被绑过来的,也没有太过在意。可等听完村长一讲,说这人居然是到别人家里头去做偷儿,被当场捉住了以后,忍不住也有些慌了。
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赵家是可以直接报官的。
他们这是个小村落,比镇上更要闭塞得多,因此对朝廷衙门一类的地方也要更敬畏,大概都只在对鬼神的敬畏之下了。
徐寿没想到李根大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自己也跟着目瞪口呆了好久,这才想起来,赶紧给兰花儿陪了个礼。不过他是个嘴笨的,只是一味地跟兰花儿讲对不住,别的话也说不出什么来。
兰花儿看他这样,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知道这徐寿是个老实的人,村里边谁要提到他,都只有一个评价——这人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他和颜大郎还不一样,不是那种深沉的闷,他是真的又憨又笨。
徐寿这样道歉了几句,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一味给兰花儿弯着腰。
兰花儿真心觉得这个事情和徐寿肯定是没关系的,忍不住就小声安慰他:
“这事儿……人都抓住了。是他一个人犯浑,不赖旁人的。”
她这么讲,村长和徐寿的脸色都跟着好看了一些。
村长也是觉得这个事情和徐寿八成没有关系。可赵家人才是这个事情的苦主,要是兰花儿坚持要把别人一家都问一遍事儿,旁人也说不得什么。可现在兰花儿这样宽容,村长倒是觉得满意了。他也用不着在中间当个恶人了。
于是,村长跟着就和徐寿还有桃婆子商量李根大的处理法子。
村子里边是肯定不能再留他的了,打一顿赶出去,这算是轻的。
桃婆子在旁边一听,“嗷”地一声就哭嚎了出来。她倒泼辣得很,一屁股就坐到地上去了,一边哭还一边拍着地面:
“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逼我在娘家没有脸面,逼得我连个回去的地方都没有了。你们这就是不让人活啊,也不让我侄儿活啊。他才多大一点儿,你们就想着要把他打死饿死,赶他出去,他还有什么活路?我还有什么活路?嗷!”
兰花儿一愣。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在觉得有点儿新鲜的同时,又觉得……实在是……很吵……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