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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元朝抽起桌上已经写了不少的字帖看了看:“今日是雁翎体,真是越写越华美,看来以后康静夫人不愁以后找不到学生替她写花笺了。”
夏令涴随着众人对他简单的福了一福,道:“听说您最近深得圣眷差事繁多日夜操劳,怎的有空来书院晃悠。”兼消遣人。
顾元朝轻笑,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又招呼着个人各自忙活,这才道:“方才你们在说什么?”
古孙蓝靠过来娇笑道:“正讨论着如何才能做一位好的妻子的时候,七公子就来了。”她亲自替顾元朝斟上一杯茶,笑问:“不知道七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话音一落,本来准备退散的人立马都竖起了耳朵。哦,不愧是同龄人中最狡猾的女子,永远都会抓重点,瞧这话题转得多么的巧妙,多么的实在,多么的勾人心魂啊!靠之,为毛她们就没有想过主动勾搭?而且还被那妮子给抢占了最好的位置。喂,说你啦,你那猪嘴巴都要贴到七公子的脸颊上去了,还有你那胸脯不要挤,又不是前-凸-后-翘的曼妙身材,你贴得再近也没法让人从那领口里面看出一个乾坤来。
顾元朝借着翻书的姿势调整了下位置,不知为何,这古小姐靠过来的时候周围倏地如坠烈火,温度热了不少。
“七公子喜欢什么样的人还用问么?要么是倾国倾城地天下第一美,男人好色天经地义;要么是皇城第一才女,闲着没事两人可以吟诗作对赏春望梅;或是邻国的傲骄公主,有金子还有心子,一心一意为国为君奉献。”
古孙蓝捂着鼻子斜眼,软软地道:“夏大小姐你的言语太粗俗了。”
夏令涴耸肩:“非常不幸,我是俗人。你们高雅高贵高傲,我这俗人就不奉陪了。”短短的肥手臂一捞,瞬间将所有的纸笔全部整在书篮中,又敲打桌子:“劳驾,七公子能否先将这杯茶给喝完?我要收走这些茶具了。”
卫翎小心地扯着她的衣袖,夏令涴挣开道:“对不起,我这女子天生跟‘贤德’两字挂不上钩,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好色的混蛋。所以,你能够理解我的心情吧?七皇子殿下。”
“当然。”顾元朝一口将茶水喝了干净,好烫,无辜眨眼浮出一片水雾,周围响起吸气声。夏令涴冷笑:“哟,原来您还有引诱少女的潜质,见识了。告退。”袖子一卷,杯子也不知道被收去了哪里,夏令涴昂首阔步的在女人的鄙视和男人的苦笑中遁走。
他不就是上次借着送给她娘亲的东西越了规矩么!都半年了她还记着。
哦,顾元朝绝对不承认,他在十一岁生辰的时候,借着醉酒将夏令涴给不小心引到了蜂窝之下,让她满脸肿胀导致一个月被书院众人嘲笑!他又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有意的报复很久以前的某一日,某个小胖墩女娃儿靠着那猪八戒一样的体重在他身上打滚,差点把堂堂七皇子给压死。
大雁朝的七皇子是位宽宏大量温文尔雅的皇子,他从来都不记仇,真的。
背对背越来越远的两人都忍不住心底鄙视:这只该死的披着羊皮的臭狐狸(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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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的前半月,书院已经放了假。
不管是世家大族还是官宦人家都要开始忙活过年的事宜。书院的先生姑姑们大都住在皇城,可自家也有忙活不完的事情,学生中男子要去父亲身边学着应酬交际,女子们要学着置办年货给各家各户送礼。只消一日,整个书院就寂静无声再无一个闲人在此晃荡。
夏令涴自从她娘亲有了身孕之后,就每天白日在书院上学,晚上归家随着母亲学习处理一些繁杂而细碎的小事,也算是提前教她如何管家。
夏家这等大族,人口众多,里面蛛网似的关系线暂时与他们三房没有太多关系。再加上夏三爷在朝中属于中庸之派,人际往来与夏家的保守世家又不同,故此夏令涴是从前两月就开始按照母亲的吩咐,逐一开始准备。就算如此,等到不用上学的时候,她也被骤然增多的各色帖子给吓得面如土色。
本家按月发放的月例早就到了帐房闻先生手上,再加上三房夏老爷手上的田产和夏黎氏陪嫁的铺子和庄子每年的进项都要核对,这是明面上的帐薄。暗地里,还有保守派和新贵激进派的官员们送的礼,其中又因为官位不同,亲疏不同,立场不同等等因素,回礼也要斟酌再斟酌。
为此,夏令涴从夏黎氏手中接到了一片金钥匙,是宝金阁中三房的小库房,某些特别贵重的回礼必须去宝金阁取出来。来去的路上,夏令涴带着十名护卫,再加上闻先生还有鸳鸯姐姐一起,战战兢兢的穿越了半个皇城从小金库里面搬回了几箱子东西。其中还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也许是小孩子做事还不够周全,回到院子的时候,居然被一个丫鬟给瞧见了,并且尾随着一起进了三房的后院都没人知晓,差点让那些东西见了光。
当时的夏黎氏已经有了七个多月身孕,腹中的孩子只差五六十天就要出来了,行动不便导致做任何事情都不能随心所欲。
夏令涴让人压了那小丫鬟去了一处最偏远的小屋,每个大家族中总有这么一两处地方时不为人知的,而夏令涴也是这一日才知道天底下还有那么黑暗的屋子。空荡荡的四壁都被烟给熏得乌七八黑,没有天窗也没有老鼠洞,除了一扇只容一人通过的小门,再也没有其他出口。
丫鬟看起来只有十二岁大小,睁着一双无畏的眼镜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是迷了路,无意中闯进了院子里,她什么都没有瞧见。
夏令涴看着那明明心虚还要逞强的神情,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眼熟。她也是第一次遇到此类的事情,一时不知道如何办,只能又跑去询问娘亲。鸳鸯倒是留了一个心眼,与闻先生对视一眼就擅自决定将那丫鬟给绑了起来塞了布条赌了嘴巴,再关上门派上两个衷心的护卫守着,这才去了夏黎氏的屋子。
“丫鬟?可知是哪一房的?”
夏令涴左右看看,身边的人却都看着她。脸上一红,嗔道:“我又不是老管家,哪里知道会是哪一房的。娘,”她狗腿子的端起吉祥捧着的红枣山药炖乌鸡送到夏黎氏的手边,“难道娘亲您就知道?”
夏黎氏不置可否的问:“可知晓为何我会将鸳鸯放置在你身边?”
“因为鸳鸯姐姐聪明。”
周遭有人噗哧的笑,夏令涴无辜地道:“本就是嘛。还有吉祥姐姐最温柔,闻先生最谋智,韩商姑姑最勇猛。”
韩商媳妇从旁边打趣道:“姑娘倒是说说,我这仆妇哪里勇猛了?”
夏令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道:“哦,大概是因为只有你一个人可以提着闻先生的脖子代替爹爹去见客。”众人又笑。
夏黎氏吃了一勺子补品,这才对韩商媳妇道:“涴儿都这么说了,那就由你去将我们这房最为惫懒的人给‘请’来吧。”
“惫懒之人?”夏令涴疑惑,“谁呀?我见过没?”吉祥道:“见过,这屋里的人都见过。”夏令涴不乐意了:“连我这稚龄中人都被赶鸭子上架的学管家了,其他姐姐姑姑们也都寅时就都起来忙活,居然还有人躲着发懒而不挨罚,真真让人嫉妒。”
没了一会子,韩商媳妇就真的提着一位精神烁烁的老爷子进来,夏令涴瞋目:“这不是福伯嘛,他老人家不是说今日由他下地种菜?”吉祥终于忍不住端着茶碗放在了她的手上,“这可不是平遥老屋,没得菜地给福伯种的。甭问了,砍柴也轮不到他,倒茶扫地更加不是他老人家的活儿。”
韩商媳妇道:“我寻着他的时候,他老人家正与小偷儿耍着不愿来。”
吉祥看夏令涴还要问,赶紧道:“姑娘你就别吱声了,徒惹人看了笑话去。现在什么都别问,看夫人如何说就知道了。”
屋子里总算也安静了下来。
夏黎氏左右环顾了一圈,也不先看福伯,倒是指了站得最远的龙芽道:“你过来,给你家姑娘说说那丫鬟是那一屋子的,叫甚名谁。什么时候进来府里的,做些什么,平日里又与哪些个人走得近。”
夏令涴插嘴道:“龙芽又没见着那人,她怎么会知晓。”这话急得一旁的鸳鸯直跺脚。
龙芽先是对着夏黎氏与夏令涴恭身行了礼,才小声道:“那位姐姐是老爷的妾室柳氏屋里的贴身丫鬟,外人都叫她梅子姐姐。於去年五月令婩小姐出嫁之前,大房太太添置丫鬟的时候一起进来再被柳氏给要了去。每日里只在柳氏屋子里伺候,若说与什么人走得近也不至于,因为她与府里任何人都相处甚好。小姐们爱她听话,看见了就可以随意叫来使唤;我们姊妹们爱她勤快,只要她得闲让她帮个忙的也愿意;护卫看门的也都愿意与她逗笑,就连福伯偶尔也都爱与她唠嗑唠嗑。为人很是爽朗,轻易不得罪人。”
“呵呵呵,小丫头就是爱打趣我这老头子。”福伯摸着灰白的胡子笑道,“你说得都对,可就一样不对。我与她唠嗑那是为了试探她的底细,她与我唠嗑那也是为了套这屋子里七七八八的事儿。”
夏令涴倏地猛抽一口气。转头瞧去,屋里居然每个人都面色平静,独独她一人大惊小怪,可见这事儿又只有她一人不知。她问:“一个丫鬟都打听了什么?”
“多着了。”福伯道,“老爷喜欢什么物事,平日里去了哪里,一个月中有几日是宿在夫人屋子,有几日是在书房。还有夫人最喜欢哪个丫头,可曾见过什么陌生男子,可有赏赐些什么东西给什么人,爱喝什么茶看什么书赏什么花等等事无巨细一概都问。她还爱问大姑娘你每日里几时歇息几时起床,在书院与那些人交好,有没有责罚过哪个丫鬟媳妇婆子。还有二姑娘最爱什么衣裳,小公子最爱吃什么零嘴,都问。”
一旁的韩商媳妇接着道:“她来府里一个月,就与府中里里外外的人都熟识了。也都旁敲侧击的问过我最疼哪个儿子,女儿想要嫁给什么样的人家。”
夏令涴疑惑:“这些问着有什么用?”
除了龙芽,其他两人都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吉祥将她手中的冷茶给撤了下去,再换了一盏新的热茶来让她捧在手心里,道:“用处大着了。若是知晓你喜欢金银财物,她到时候就可以用这些买通你做事,让你背主;若是你珍惜家人,她就可以着人绑架他们,用来威胁你做出伤害家族的事情;若是知晓你每日里什么时辰做什么事,就可以在固定的时辰和地方计算你陷害你。”
“那,她今日……”
夏黎氏挥挥手,韩商媳妇带着众人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屋外腊梅的枝桠还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屋内,黝暗的光线中,鸳鸯、吉祥与闻先生三人的身影模糊不清,而夏黎氏目中碎碎点点的星光闪了又灭,灭了又明。
“她真是柳氏屋里的人?”
“不,”闻先生淡淡地道,“她是由牙婆子带来夏家的,在此之前她是柳氏的远方表妹,在那更之前她根本不叫梅子,也不是柳氏的什么远亲。”
夏黎氏低垂着头,手中的汤勺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着汤盅:“既然来路不正,那就杀了吧!”
“娘!”夏令涴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瞠目结舌地盯着自己那温柔婉约的母亲,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