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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小皇帝躺在龙床上不时的朝着外面张望。一直到日上三竿,才看到熟悉的身影姗姗来迟。
对方还没喘口气,小皇帝就抱怨:“不是说你当宫女了吗?怎么来这么晚?”在宫里,三等宫女可是寅时二刻就在殿外打扫,一等宫女卯时初刻也在殿外候着了。再看看现在的时辰,都快巳时了。
魏溪不以为意,含糊了回了句:“有事耽搁了。”
小皇帝立马来了精神:“什么事,要朕帮你出头吗?”
魏溪无时无刻不放过打击他的机会:“你还躺在床上呢,能帮我什么啊!我自己都解决了。”
小皇帝对魏溪能够遭遇到的困难很有兴趣,兴致勃勃的追问:“躺在床上的朕那也是皇上,要收拾哪个不长眼的你告诉我。”
魏溪都想要翻白眼了:“我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怎么告诉你?反正我解决了。”
小孩子对人的情绪都是非常敏感的,小皇帝自小在宫里长大也有自己一套察言观色的本事,随意瞧了魏溪一眼,就确定:“你很开心?”
魏溪点头,微微的笑意中露出好看的小酒窝:“对啊。”
小皇帝拍手:“那你说出来给朕一起开开心。”
魏溪瞪了小皇帝一眼,对方很是无辜的对视,黑珍珠一般的眼睛眨呀眼。
魏溪败下阵来,简单的说了事情始末:“……有人把我的宫女服给剪了,我发现后大哭了半个多时辰,刘姑姑来了,直接罚了所有人一个月的月银。”而她也被刘姑姑接去了自己的院子,以后不用同宫女们住在一处了。这样的处置有很大的弊端,不过魏溪并不放在心上,她本身没有把自己当做宫女,所以也不在乎能不能在宫人之间如鱼得水,或者说,她很清楚宫人之间的感情有多么的薄弱,所以干脆不去浪费自己的感情了。
小皇帝没想到对方一句话就将别人眼中可能要砍脑袋的事情给概括了,傻眼:“就这样?”
魏溪鼓起腮帮子:“你还要怎样?”
小皇帝继续惊诧:“哭着哭着就有人替你把事情解决了?”
魏溪想了想,“算是吧!”她现在这身衣裳还是自己的衣服,新的衣服还得再等一两天。
小皇帝用着唯一没有绑着木板的手摸了摸自己的下颌,煞有其事的自言自语:“原来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是这个道理啊!”
“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
小皇帝黯然:“朕那哪算哭啊。不过,我哭的时候母后更加伤心了,她把皇叔骂得好惨,凌哥哥也被吓坏了。”
魏溪很是鄙视对方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看吧,只要你一哭就有人替你解决了所有的麻烦,还说哭没用。不过,也不能什么事儿都哭,得分场合和人,天时地利人和知道吗?不知道的话,有机会多尝试几次就懂了。”
小皇帝懵懵懂懂的点头。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的话,翰林侍讲苏大人就到了。这位苏大人是太傅的得意门生,对古今历史读得比较透彻,怕皇帝养病期间荒废功课,特意派来给皇帝讲课。当然,小皇帝在宫里的时候有自己的老师,太傅太师们也只是过五日才去验收一下成果,考一考民生啊,看一看临摹的字帖啊。皇帝太小,能学的东西实在有限。
苏大人今天说古,说了斧声烛影一词的由来。
说到□□刚死,宋皇后就高呼□□之弟赵光义为‘官人’,并且对其乞求:“我与皇儿的性命,皆托于官家了。”
小皇帝很是疑惑:“太宗是太·祖的弟弟吧?就因为皇后没有见到儿子,先见到了皇叔,所以只能承认皇叔即位,这是为什么?”
苏大人今天说这个典故是有目的的,听到皇帝提问还在斟酌着怎么委婉又简洁的回答,那边魏溪就说话了。
她说:“因为,不让太宗即位的话,皇后和皇后的儿子们就活不过明天啦!”
小皇帝明显将这个典故映射到了自己的身上,继续问:“大臣们不反对吗?”
魏溪平静的道:“反对有什么用,那都是明天的事情了。再说,太宗都即位了,大臣反对的话砍了头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嘛。
小皇帝脸色煞白:“那皇后和……最后如何了?”
魏溪从旁边矮几上捏起一块点心塞在嘴里,吃完后才优哉游哉的回答:“所有人最后不都是死路一条么,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
一问一答间就把苏翰林想要说的话都说了,当然,不想说的话也都回答了。苏翰林一口血梗在喉咙里,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一时之间不知道是附和好还是阻拦好。
偏生,魏溪说的都是实话。
如果将这个典故套在现在的皇帝身上,不管是哪位王爷即位,太后与小皇帝都不可能留下性命了,斩草不除根,后面跟着的就是无尽的麻烦。
苏翰林决定还是拯救一下皇帝的小心脏:“也有野史说太宗即位是有诏书的。太·祖与太宗的母后杜太后与儿子们有过金匮之盟,言后周主少国疑,太·祖正当鼎盛,所以可以黄袍加身。故而,日后传位应当传予年富力强的弟弟,而不是幼嫩体弱的亲子。”
“这,这也太……”
整个皇朝都传位给自己的弟弟而不是儿子,哪位太后是老糊涂了吗?
苏翰林斟酌了一下,继续道出了世人的疑问:“不过,金匮之盟在前,太宗靠它登上大宝,他之后就应当轮到他的弟弟了,可太宗即位后,他的弟弟就郁郁而亡;□□的儿子自杀;而皇后,死后也没有按照皇后的礼仪治丧。”
魏溪总结:“所以还是太宗杀了太·祖。为了皇位,杀了自己的亲哥哥亲弟弟亲侄儿亲嫂子,太宗前世一定是杀猪的屠夫。”
苏翰林:“……”
小皇帝: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苏翰林说完了古,又讲了几个历史上兄终弟及的典故,小皇帝坚持着听完了全部。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底是作何想法,更不知道他对历史上那些身为弟弟们却继承了兄弟皇位的古人们有什么评价。
待到晌午,宫人传膳,苏翰林才出了宫女,魏溪蹦蹦跳跳的跟在其后。
“大人,今天的典故会不会太血腥了?我听得都怕怕的。”
苏翰林回过身来,笑道:“那姑娘还凑也要凑到这个时辰过来听小臣讲课?”
魏溪跳到他的身边,仰头看着这位文质彬彬的青年,开口:“谁让大人长得好看呢!宫女姐姐们都说翰林的大臣们都有才气,我家是猎户,只见过血腥气,还没见过有大才气的人是怎样的呢,所以看见大人就心生喜悦,想尽办法都要亲近亲近,这样说不定我也能披个羊皮做个知书达理的闺阁小姐啊。”
“姑娘谬赞了。”苏翰林脸皮薄得很,暗自嘀咕这小姑娘也太牙尖嘴利了些,“姑娘爱听的话,日后也这个时辰过来就是,皇上在行宫的这段时日,小臣每日代替太傅等三位大人替皇上讲课。”再不多话,几乎是逃也似的跑了。
魏溪摇手追着喊了最后一句:“大人辛苦了,大人好走。对了,大人,替我想穆爷爷道谢。”
苏翰林踉跄一下,头也没回的跑得更加快了。
引凤殿内,太后与穆大人在一起用膳,吃到一半就听说小皇帝想要回皇宫的消息。
穆太后放下碗盏,有些疑惑:“皇上怎么突然闹着要回宫了?”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在养伤吗?
穆大人仿佛早就知道小皇帝会来这么一出,只问太后:“太皇太后那边早就知道皇上病重的消息吧?贤王都回去好些天了,除了他,睿王和齐王都只派了属官来送了些药材。哪怕撕破了脸皮,王爷们就不说了,太皇太后也没有一丁点表示,这就不妥了。皇上这是要为自己讨公道了。”
穆太后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己的父亲:“那爹爹的意思是……”
穆大人很淡定:“皇上闹着要回宫,我们自然得顺着他的意思。”
穆太后还是很迟疑:“可皇上的身子实在不适合移宫。”
穆大人对穆太后了解不可谓不深,计划开始的时候就思虑过了应对之策:“齐太医早就看过了,只要马车妥当,沿路多加照拂没事的。”顿了顿,还是提醒自家闺女,“娘娘,你应当明白一个词,叫做‘乘胜追击’。皇上病重,宫里的主人是知道了,可宫人们呢,大臣们呢,平民百姓呢?您别忘了,皇上是正统,他的身后站着一心为国的大臣们,更是站着可以覆舟的黎民百姓。”
穆太后如此短视,一心只惦记着皇帝的身体,这本来没错,可有些事情,哪怕真的断了所有的骨头,躺在床上只有一口气了,身为皇帝他就必须去做。不做,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做了,好歹可以挣扎出一条活路来。
穆大人一开始就知道穆太后舍不得小皇帝迁宫,她甚至想着干脆在这行宫住下去,不回皇宫去面对那刁钻恶毒的太皇太后,不去应对几位小叔们的虚情假意,她只求片刻安宁。穆太后实在是被先帝的急病给吓坏了,生怕身为儿子的小皇帝也有个三长两短就弃她而去。
可有些事情,穆太后不去做的话,小皇帝就必须去做。机会总是稍纵即逝。小皇帝不懂,身为外祖父的穆大人会教他懂;小皇帝不明白的,穆大人也会想尽办法让他明白。
这也就是为什么今日苏翰林讲斧声烛影典故的最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