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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输入正文那夜胤禎留十三阿哥胤祥在府上住下,胤祥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又回到佛堂,靠着墙根怔怔的等待天亮。眼前不断回放着自己与洛奇风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称兄道弟的那段惬意时光。胤祥八岁丧母,康熙帝又是福泽深厚子孙殷盛,没了母亲一年到头又见不到几次父亲,胤祥就这般孤独寂寞的独自长成。还好胤禎的母亲德妃乌雅氏蕙质兰心、菩萨心肠,将胤祥代养在自己膝下,胤祥这才脱离了受人轻视、内心又自卑自轻的无望生活。
与洛奇风的结识如同胤祥灰暗生活的一朵彩云,比起皇阿玛的忙碌,乌雅氏的娴静,胤禎的孤冷,洛奇风生性潇洒,为人豪爽,没有皇家的规矩,更像是个活脱脱的人。胤祥左思右想不明白,洛奇风如今也是人中龙凤,富甲一方,有家势有地位,投靠八阿哥,居人屋檐之下,究竟为了什么。
和胤祥一样夜不能寐的还有八贝勒胤祀,洛奇风走后,胤祀越琢磨越觉得丁巧儿跟太子之间关系不一般,只是洛奇风提供的线索太少,一时间就像是少了图板的拼图,胤祀能看懂大体走向,却不明白内里的关系。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那花儿那月儿,明明就在眼前,却如何也触碰不到。胤祀又有些后悔,应该在白天里抢先将丁巧儿控制住,而如今再动手一则深夜劳师动众动静太大会无生事端,再则如今保不准有人抢了先机,丁巧儿恐怕已经不见了踪影。思来想去,胤祀觉得自己下了步无法挽回的烂棋,一时间懊悔不已。
又说四贝勒府,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胤祥顾不上喝四贝勒着人给他送来的羊奶茶,随便擦了把脸,飞身上马朝着洛奇风的南北商铺去了。
此时洛奇风正在采薇的闺房,下人们一早来报,整整一晚一宿,采薇不吃不喝,躺在床上一直抹泪。洛奇风推开采薇的闺房,果然一夜未见,采薇脸上已没了平日的光彩。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么作践自己,是将咱俩都置于不仁不孝的地位。”洛奇风苦涩的抱怨了几句,吩咐下人给采薇煲一碗人参汤来。采薇听了并不支声,干脆别过头不看他哥哥。
“待会儿十三阿哥来了,你可有什么话带给他?”见妹妹对自己如此抵触,洛奇风没办法,只能将胤祥搬出。果然听到胤祥的名字,采薇这才转回头直视她的哥哥。
见采薇还是不做声,洛奇风心里直发毛。他嘴角微微触动,狠咬着后槽牙迫使自己不要发火。见下人端来了人参汤,洛奇风恨恨放话:“给小姐喝下去,不喝就给我往下灌。”说罢,洛奇风转身离去。见哥哥想必再难回头,采薇心里划过一个念头,随之饮泪而泣。
从后院刚走到前厅,洛奇风迎面碰上了十三阿哥胤祥。本以为自己能完成大和尚黄粱的交代,可一看到洛奇风,胤祥几番思绪涌上心头,情绪还是一下子崩溃了。
他从腰间嗖的一声拔出佩戴的福寿剑,剑鞘直指洛奇风的胸膛,洛奇风脚下趔趄了一下,非但没反抗,反而直挺挺迎向了胤祥的剑鞘,胤祥心说不妙,一个回身躲过了他,这才保住了洛奇风的性命。
“十三爷还是不忍杀洛某,既生帝王家,又何必如此多情呢?”洛奇风寻死不成,苦叹一声跌坐在地上。
胤祥仰天嘶吼丢掉佩剑,两眼通红的瞪着洛奇风,不断的重复“为什么”
洛奇风掩面而泣,足足哭了一刻钟,这才平复了一些,他哼着浓重的鼻音沮丧的说道:“十三爷与我兄弟相称,可真知兄弟之苦。我洛家祖籍广东佛山,乃富甲一方的名门望族,洛某不成器,举家迁到京城,本以为能光大门楣,如今却靠着典当货物维持生计。十三爷,兄弟这些苦楚跟谁说?你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皇子,兄弟给你说,你又能明白几分?”
啪的一声,胤祥抡圆了胳膊一把掌扇在洛奇风脸上,洛奇风只感觉火辣辣的,瞬间脸颊肿的老高。“洛奇风你良心让狗吃了!爷八岁死了额娘,亲兄弟除了四哥,没有一个看得起我,十四岁征战西北,吃人肉喝人血,戎马天涯九死一生,哪件事不必你痛苦万分?洛奇风你的血性去哪儿了?是你自己说的用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现在你要告诉我,为了钱你背叛我去给八哥当狗奴才?去!去!”胤祥越说越激动,又提脚踹了洛奇风几下。洛奇风生生受着,自是一声不吭。
胤祥发泄够了,浑身上下的力气也用完了,腿脚一软顺势跌坐在地上。两人各自蜷缩在角落里,目无交集,沉默不语。
“洛掌柜,爷给你留最后一条生路。你下午就去八爷府上,告诉八爷听我说的,丁巧儿要离京回乡去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说。办完这件事,你带着采薇回佛山吧。四哥谨慎,以后不会再相信你了。”胤祥交代完,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洛奇风望着胤祥离去的背影,默默磕了三个响头,尔后扯开嗓子嚎啕大哭。一时邪念至兄弟缘尽于此,洛奇风悔不当初,痛不欲生。
却说那日下午,洛奇风果然按照胤祥所说,借口送藏经纸来到八爷府上,他把胤祥告诉他的话原封不动禀告给胤祀,胤祀内心澎湃不已,脸上仍旧不动声色。“嗯,知道了,去吧。”胤祀回答,洛奇风应声出来,这一答应,却成了他生平最后一句言语。
从八爷府出来,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迎面而来,洛奇风紧裹住裘皮大氅,缩了缩脖子继续赶路。
“洛掌柜,好久不见。”身后一熟悉的声音响起,洛奇风下意识的回过头,猛的感到脖子一凉,紧接着汩汩的鲜血从脖颈处喷涌灌出,洛奇风用手捂着脖子,惊恐的瞪大眼睛,模糊中看到那人嘴角微微一笑,只轻轻推了自己一把,洛奇风就像那断了线的风筝,飘摇着后仰在雪地上。皑皑白雪被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大片,如同他短暂却又光鲜一时的生命。曾经大放异彩,如今没于荒野。
不远处的十里香酒肆里,胤祥肆无忌惮的往嘴里灌着酒,喝到兴起之处,还哼起了采薇曾经给他唱过的她们老家的歌。直到那日傍晚,管家图楞海找了来,胤祥这才晃晃悠悠的跟他回了府。
刚安置不久,又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将胤祥吵醒,他满身酒气睡眼惺忪的爬起身来,见管家急得胡言乱语,只隐约听到“采薇姑娘”几个字,酒一下子醒了大半。跟管家匆匆跑到门口,采薇已经跌坐在雪里,亮白色的罗衫与雪地颜色混在一起,更凸显了她胸口处那一片刺眼的殷红。
“你吞了什么?你到底吞了什么?”胤祥一把抱住采薇,见她止不住的吐血,说话间神志已有些迷离,胤祥急得满头大汗,不断摇晃着怀里这个即将拿捏不住的脆弱生命。
“十三爷……我哥……对不起你……不要……不要恨他……”采薇断断续续的说,胤祥痛哭流涕,连连说道,“好,好,不恨他,不恨他。”
“十三爷……小妹想回家……”采薇说罢,脸色越加苍白。胤祥抱住她,只觉得她的身体越来越凉,越来越僵。
“爷抱你回家,走,爷抱你回家。”胤祥许诺着,起身横抱起已经陷入昏迷的采薇朝自己的卧房走去。一步步踩在厚厚的积雪上,脚下咯吱咯吱的声音衬托这雪夜有种别离的死寂。忽然胤祥觉得怀里的采薇身子一沉,知道她已经走了,胤祥嘶吼一声痛哭出声,一步又一步,胤祥仍机械的走着。一片片羽毛样轻盈的雪落在采薇白皙的脸上,没有了温度,雪终究没有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