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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扯这些虚礼!”北胤王双目圆睁,长须簌动,“我问你,凤羽怎么会废了双腿?!我将他交给你们朔方时,他能走能跑,现在回来却成了那样,你们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靖王一挥手,示意护卫们全部退下。那些手下怀有戒备,一边往后退,一边还盯着北胤王。然而靖王却始终平静。待得护卫都已退出院落,他才侧身延请:“请北胤王进屋再说。”
北胤王冷哼一声,一震袍袖阔步而入。靖王紧随其后,掩上了屋门,作揖道:“凤羽双腿之伤实属意外,当年他本就身体虚弱,适逢天降大雪,又感染风寒。次日他见雪止,便出了院子,不料门前结冰,凤羽脚步不稳摔倒在冰上。后来先皇也派了太医为凤羽接骨疗伤,但或是凤羽摔得太重,伤了筋骨,最终辗转几番,还是未能恢复。”
“一派胡言!他的腿骨是断了多处,我行军打仗那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摔了一跤就会伤成那样!”北胤王愤然作色,“当年凤羽去到朔方时,身边也跟随了几个仆人,难道就没人照看着他?!又怎么会任由他一个人生着病还跑出院子?!”
“王爷请勿动怒,他那几个仆人当日一早就出宫采买东西,本以为凤羽睡在床上不会有事……”
“那你的意思还是说他自己不安分才摔断了双腿?!”
“小王哪里是这个意思?!王爷请不要误解……”靖王话语未罢,北胤王已一把抓住其衣襟,咬牙道:“我如今就剩这一个儿子,你们却把他弄成残废才还给我……李衍,你这次到了上京,就休想再安稳回去!”
靖王直视于他,深深呼吸,脸上仍旧平静:“王爷是想以李衍作为人质,还是要斩杀李衍来发泄心头之恨?”
北胤王冷笑道:“你既问出此话,便是心中早已料到会有今天。告诉你,我虽赶回上京,但手下二十万大军仍在你朔方境内,只要我一道急令发往边关,你小小朔方不出数日就会尽归我北辽所有!”
“王爷是要罔顾君命违抗圣旨了?”靖王眉梢一扬。
“你还未曾进宫与圣上签下盟约,我又算什么抗旨?!”北胤王怒喝一声,随手将靖王一推。靖王站立不稳连连倒退,正撞在桌边,但听一声脆响,桌上的花瓶竟被他袍袖卷落于地,顿时摔了个粉碎。
院外的护卫听得异动,刹那间手持长刀冲到屋前。当先之人一脚踢开大门,大声道:“靖王殿下,出了什么事?”
“不必惊慌,只是北胤王发怒,失手打碎花瓶而已。”靖王淡然解释。北胤王霍然转身,望着眼前一群朔方护卫,愤而作笑,振声道:“朔方废物,别忘记你们是来摇尾乞怜的!现在到了北辽皇城还敢用刀对着我?前线战场上,我萧益单拳便可打你们几十个!”
朔方众护卫气得脸孔发白,其中几人按捺不住,怒吼着便想往前冲去,忽听院门口有人厉声喊道:“住手!”
灯盏晃动,脚步声杂,有一身着镶绒锦袍的青年率先快步入院,行动时仿若有风,一双明目熠熠有神。
“太子?”北胤王浓眉一轩,略有意外。耶律臻率着一众近卫来到屋前,北胤王带来的随从亦急追而来。靖王见状,袍袖一扬,本已要克制不住的朔方护卫只得隐忍退在两侧。靖王上前迎到门口:“太子殿下深夜到访,不知有何事指教?”
“奉父皇之命前来宣北胤王进宫面圣。”耶律臻从容不迫。
北胤王双眉不觉一皱,靖王露出为难神色,道:“小王是否也要进宫,好向贵国国君解释清楚?”
“父皇只召见北胤王,靖王不必担心,明日一早自然会有内侍前来宣召。”耶律臻神情平静,似乎丝毫也不想谈及刚才那激烈对峙的一幕。靖王颔首,拱手道:“既然如此,我就等明日再与圣上商谈和解之事了。”
“告辞。”耶律臻还礼已毕,向北胤王一揖,“还请北胤王即刻进宫,父皇正在等候。”
北胤王吐了一口气,牵动嘴角笑道:“太子讯息灵通,来得正及时。”
耶律臻微微一笑,负手率着众人迅速离去。一时间火光起落,这小小院落忽明又暗,不多时人群散去,唯剩靖王与其手下,倒显得格外冷清了。
护卫首领见靖王犹在门前望着远处,不禁急道:“王爷,北胤王分明不肯放过我们,现在这一去,又不知要在北辽皇帝面前说些什么!万一他们忽然改变和谈的主意,王爷还留在此地,岂不是羊入虎口?”
靖王却平静如初,回身道:“你以为他们真的将人全都撤走了?此时还想离开已是枉然,倒不如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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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寂静,明灯摇曳。
北胤王随着耶律臻自皇宫偏门而入,一路疾行,穿廊过殿,最终到了御书房。屋内烛火通明,隆庆帝独自端坐案几后,脸色凝重。
君臣相见后,太子退立一侧,隆庆帝直截了当发问:“萧爱卿回上京后为何不入宫而去了御舍?”
此时的北胤王已然不像先前那般愤怒,但眉宇间仍满是不平,尽管如此,他还是低声答道:“请圣上恕罪,臣得知凤羽废了双腿后,心如刀绞,因此径直回了王府,见到凤羽病卧在床,更压不住怒火,于是就去御舍想要向靖王李衍问个清楚。”
“你本该在前方督师,太子传信于你,也并未让你回京。回来也就罢了,却还去找什么靖王!万一靖王暗中放出消息,朔方那边得知你已离开军营,趁机发动反攻,岂不是因小失大?!”隆庆帝双眉紧蹙,站起身来,“我知你爱子心切,但你行军领帅多年,也该明白事情的轻重。”
北胤王紧紧抱拳,骨节突出,声音也喑哑:“圣上,臣离开军营之前早已做了安排,几位副将谨慎可靠,不会走漏半点消息。现在已是深夜,靖王即便想传信出去,只怕也出不了城门……”
耶律臻望了望他,向隆庆帝道:“父皇请宽心,儿臣在离开御舍时已暗中命令禁卫潜伏于四周,不会放出任何一人。”
隆庆帝皱着眉点点头,似是犹有不悦。北胤王双目发红,忽地撩起长袍跪拜在地:“圣上,臣的长子凤举因抗击朔方入侵而死在暴雪之中,臣得知消息时正与朔方大军鏖战,为此强忍悲伤没有赶回上京。现在幼子凤羽虽然回朝,却连站都站不起来,还请圣上让朔方给臣一个交代!否则臣几乎形同绝后,叫臣怎能忍下这口恶气?!”
隆庆帝沉默不语,只是来回踱步,屋内寂静窒闷,唯有烛油兹兹作响。
耶律臻抬眼窥视隆庆帝,见他心思沉重,便低声道:“父皇,北胤王世代忠良,为我北辽立下汗马功劳,如若我们不为凤羽报仇,只怕会寒了众大臣的心。”
隆庆帝在案几边站定,侧过脸道:“你们莫非是要让朕扣住靖王,再攻向全州?”
耶律臻欲言又止,北胤王恨声道:“臣也并不是要圣上现在就发令,但臣实在不能相信凤羽是自己摔伤,请圣上明察!如果靖王说的是谎话,那朔方更是罪不可恕!”
“你不是已经回了王府?凤羽自己难道不会说话?朕总不能强行逼问靖王,有失大国风范!”隆庆帝明显有些烦闷,声音发沉。
北胤王被这话当头一击,耶律臻旋即道:“既然这样,只要凤羽能说出实情,父皇就有据可循了。”
“凤羽总不至于回到了北辽还不敢吐露真情。”隆庆帝扬眉道,“这样吧,将凤羽送进宫来,朕亲自问他。”
“凤羽受伤颇重,怕是不能进宫。”北胤王无奈至极,只得道,“臣现在回府,再仔细询问。”
耶律臻微一蹙眉:“要赶在天明之前问出话来,否则靖王入朝签订和约,那时再说就已经晚了。”
“去吧。”隆庆帝略显疲惫,重新又坐下,耶律臻心领神会,与北胤王一前一后出了书房。走了一程,见四下无人,他忽而问道:“王爷入城后先回了王府,难道没有问问凤羽腿伤之事?”
北胤王停下脚步,却不回应。
“莫非凤羽说的还是与靖王一样?”耶律臻又上前一步。
北胤王的身形隐于阴影中,呼吸有些沉重,道:“他先前跟太子说的也是这样?”
耶律臻点头,缓缓道:“所以事情究竟如何进展,还需北胤王对凤羽加以教导。凤羽若还是只说是自己摔伤,那朔方至多也就是担了个照顾不周的名,况且他们若是说起当年福王世子在我朝病故之事,父皇只怕也无言以对。但若能证实是朔方有意弄残凤羽,一切就不同了。”
北胤王沉默片刻,道:“太子说的极是。”
“既然如此,那就请王爷回去,再好好地问问凤羽了。”耶律臻特意加重了语气,缓缓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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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风疾,北胤王府内已是一片静谧,唯有凤羽所住的院落内,还有一间厢房中亮着烛火。有小厮端着药罐一路小跑进了院子,福婶与其他几名仆妇早已等着,接过还稍嫌烫手的药罐便要往正屋去。
却不料院门口脚步急促,福婶循声一望,竟见北胤王一脸沉重地疾步而来。
“王爷……公子已经睡下,奴婢们刚熬好了药……”
“你们先退下,我有话问他。”北胤王劈手夺过药罐,不等她说完,径直上了石阶推门而入。
屋内烛火已灭,清冷月光映在窗间,投下深浅不一的影痕。北胤王来到床前,将药罐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点亮了蜡烛。橘黄灯火渐渐燃起,他犹豫了一下,撩开了帘幔。
凤羽似是早已睡着,即便屋中亮起了光,犹自未醒。
北胤王坐在床边椅上,默不作声地看着沉睡中的凤羽,过了片刻,才低声叫起他的名字。凤羽微蹙着眉,缓缓睁开眼,望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我听说,你的肩上也受了伤……现在可还痛得厉害?”北胤王双手撑在膝上,身子前倾,想要离他近些,但语气终是有几分生硬。
“不痛。”凤羽极其低微又极其简单地回了一句,视线落在床尾帘幔。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会放刚刚得到的人设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