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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天刚蒙蒙亮,炎云惜就被人从安稳舒适的被窝里给拉了起来,昨晚又陪喝酒又是给人看病折腾到大半夜,到现在为止她不过睡了三个小时,完全不想睁开眼看看这世界,可偏偏就有那么不识趣的人。这打扰她的不是别人,是傻阿静。估计全醉漫坊都认为她对阿静是特别的,所以才会怂恿阿静来叫醒她。
面对阿静那张懵懂无知少的脸,她确实生不起气来,但不代表她不会冷暴力,她不想理人,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因此给她梳妆的人全程战战兢兢,生怕出一丁点错。她既不骂人也不打人,但只是轻轻蹙眉,大家便觉得腿软,简直不可思议,但这是事实。
兰姨前一天就安排好了去皇宫路上的马车,考虑到炎云惜对她的特殊性,还专门单独给她准备了一辆。因为没睡好,她脑子不是很清醒,即使在梳洗装扮后也依旧如此。她就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上了马车,然后开始补眠。
醉慢坊在皇城最东边,离宫门还有有些距离。他们马车赶了约半个时辰才到皇宫门前,这里除非有皇帝特设令,马车或马都要在宫门口停下来。一小小民间舞坊自然不会有这特权,大家都相继下了马车,此刻只剩下一个人还在马车里,那就是炎云惜。
还是兰姨亲自上马车请人。
“云惜,到了。”其实兰姨昨晚见她跟人出去,直到她回来前也没休息。只是心中有事,她哪睡得着。
“到了?”炎云惜刚睡醒,脑子还有些断片,抬头看见威严的宫门,逐渐清醒过来。她今天可是来办正事的,怎么能犯困。手点了自己身上某个穴位,睡意立即全无,她人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上次她只是远远的瞧了眼宫门,现在近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被震撼到了。不愧是古代权利最高的象征,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教坊司的人像是故意姗姗来迟,他们一大群人在宫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来接应,最后还被挨个搜查了一遍,才放他们进宫。
大家都是第一次进皇宫显得特别激动,不允许说话,但没不准眼睛到处看。
炎云惜却全无心思,一是她前世参观过古代皇宫,二是刚才宫门前被搜查时,每个人都要求揭开面纱,她也不例外,可检查她的那个教坊司姑姑看见她容颜时像是受到了严重惊吓,她自认为自己长得不吓人才对,除非她脸有古怪。
侍女给她装扮的时候她全程闭着眼睛,根本没瞧一下镜中的自己。她猜,难道那人在她脸上做了什么手脚?不过这只是她的猜测,到底怎么回事要等她照了镜子才知道。
皇宫面积太宽,为了方便宫中贵人谁传谁到,教坊司便被设立在后宫各宫殿中央的位置,从宫门进来,他们走了快半个小时辰才到,然后他们被安排在一座宫苑,这里绝对算得上整个教坊司时最偏僻的地方,但这里毕竟是皇宫,也不会太差。
都说后宫佳丽三千,可现在的大顺皇朝的后宫只有两位主人,寿康宫的太皇太后,慈宁宫的皇太后。大顺皇朝有个传统,先立后,再选妃,皇帝今年二十弱冠,却仍未立后,所以导致整个后宫空无一人。因此她们被安排落脚后,只是叫他们别到处乱跑,错过了表演的时辰,并没过分限制他们行动。虽是如此,但每个宫门都设有守卫,她们能活动的地方也只有教坊司附近,不过对此大家已经很满足了。
炎云惜心里一直惦记着自己的脸,没和大家一起出去看看。
兰姨出去又回来了,回来时还端着一盆清水。炎云惜正愁此处到处都找不到镜子,便借用了。
她开口的时候,兰姨什么也没说,直接端给了她。
她揭开面纱,以水为镜,看清镜中的倒影。
或许你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变成绝世大美女,但绝不会想自己有一天会变成丑八怪,而炎云惜现在就是,她整张脸,被画成了鬼样子,腮红多得能跟瘊子屁股媲美。难怪能吓到人,她自己刚瞧见都觉得不可思议。
呆愣了片刻,她立即用盆中的清水洗净了脸上过分涂抹的胭脂。
兰姨本想悄悄离开,就在脚即将踏出房门那刻被炎云惜叫道,“兰姨,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解释。”
“云惜姑娘这话什么意思?”知道逃不掉,兰姨开始装傻。
“我脸上这些个胡乱画的胭脂,我不相信你不知道。”给她上妆的侍女也是厉害,怎么么丑怎么画。
“你脸上有何不妥吗?我瞧着不是好好的吗?”她故意用疑惑的语气问道。
她现在洗了当然好好的,她不是生气脸被画成这样,而是奇怪兰姨这样做的目的,从进醉漫坊开始,兰姨就一直很紧张她这张脸,生怕被人发现。
她想,兰姨应该早知道进宫的时候要检查,所以故意吩咐侍女给她画了一张丑脸以此掩饰她的真容。她当时很困,不想睁开眼睛,所以她完全不用解释就给她画了一张鬼脸,而刚才这盆人水很明显是故意端来给她的。
想到此,她冷淡的开口的问道,“兰姨,别告诉我这盆水是你要用,而不是故意端来让我洗脸的。”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一路战战兢兢走过来,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兰。兰姨心腹道,而理由其实在实施这件事之前便想好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了姑娘你,我承认,确实是我吩咐侍女把你脸画成那样的,不过我这样做都是为你好,为我们舞坊好。这次献舞要是入了太皇太后的眼,你多半能进教坊司,刚才宫门外检查我们的是教坊司的人,她们肯定不想未来多个敌人,我想,刚才瞧你那副尊容,他们便会觉得你舞跳得再好,恐怕也不会入太皇太后的眼,就不会给我们使拌子,要是见了你真容,你觉得他们还会像现在这么放任我们,指不定会怎么折腾我们呢。”兰姨一口气说了太多,炎云惜都快怀疑她是不是戏文听多了,脑子里竟yy出一些不一定发生的事情。
偌大的一个宫廷教坊司,跟她们一民间舞坊过不去,人家会觉得掉身价的。就算她入了太皇太后的眼,进了教坊司,在他们眼里最多不过是多了一名乡下来的小丫头,就是长得美,舞跳得好,但身份始终摆在哪里,除非她有逆天的本事。大顺皇朝虽民风开放,但阶级制度非常严格,身份不的人同根本不能做朋友。
她一个穿越人士都如此清楚,兰姨作为土著居民,不可能不明白。
所以她这话要么是脑补过度,要么就是有秘密。她有预感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是这样吗?”炎云惜故意问了这话。
“当然是。”兰姨道,其实心里害怕她起疑,不过从她这段时间的观察看,炎云惜似乎丝毫不知自己那张脸有何秘密。
过后炎云惜没在说什么,装作是默认了她的说法。她很清楚自己怎么问也问不出第二种答案,如此又何必在浪费唇舌呢?
如此,兰姨算是松了一口气。赶紧离开了房间,跟炎云惜共处一室,她真觉得压力山大,好像对她说谎是天大的罪过一样,这种心理很奇怪。但她越是跟她相处,这种感觉越强烈,她现在只祈祷献舞一事赶紧结束,她们便老死不相往来。
兰姨离开房间后,炎云惜带上面纱也跟着出去了,走得却是跟兰姨相反的方向。
她习惯顺其自然,从不强求什么,别人的秘密她没兴趣多花心思去探索,即使此事与自己有关。
皇宫不愧是皇宫,即使是教坊司时的地方,一样亭台阁楼,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随意的走着,一路上她都没瞧见人,正奇怪自己是不是迷路了,突然听见有人说话。
声音很嫩,听上去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但语气略显刻薄,让人有些不舒服。
“小姐,再往前面不远就是教坊司的地方,听说宫外那群里舞娘已经到了,真不知道荣郡王脑子怎么想的,竟然让民间舞坊那些低贱的舞女进宫为太皇太后献舞。”
低贱的舞女?听见这话,炎云惜心里有片刻不舒服,不是为自己,是因舞坊那群姑娘,她们没流落到舞坊之前,也曾经是大富人家的千金小姐,有些还是官家小姐,身份怎么也比一个嚼舌跟的丫鬟强吧。不过这种感觉只是片刻,按理说她不该出现这种情绪,好像穿越后,因为有原主的记忆,有时候做出的事她自己都难以理解。
比如阿静,比如三千两,前世的她绝对不会管活人的闲事。
活着的人*是无穷的,一次援手,可能对方会所求更多,永远没有尽头。经历过太多,她渐渐发现这世上不是你对人家好,人家便以同样的心回报你,她的心开始冷漠了,最后封闭了,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可炎老头却对她说,你终究还是太善良。她当初听了这话,还以为他是发现了自己能让死去的人甦醒一分钟的秘密。
说话的人,离她并不远。她怕自己被瞧见会摊上麻烦,赶紧藏在走廊的红木柱子后面,此刻那说话的少女正对她,她看清了她的容貌,长得很清秀,给人一种林家小妹妹的感觉,若果不是听得真真切切,她或许难以置信那话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不是说后宫无佳丽,那两人明显是对主仆,不知道什么来头。炎云惜心里如是道。正祈祷这两人赶紧离开,却又听见一道男声。
“想知道本郡王脑子里想的什么,直接来问啊,本郡王又不会藏着捏着。”
声音比人先到,炎云惜瞧见的是一团红色从天而降,落在那对主仆的不远处。
一个大男人,穿一身绛红色给人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总之很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