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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了一切,傅煜书就带着蒋品一回去。即便他身为男人,再怎么强于女性,在冬日临海的地方吹了这么久冷风,身上也都冷透了。蒋品一走在他身边,只觉得寒气弥漫。
手抓着披在身上的大衣袖子,蒋品一几次想把衣服还给他,可也料到他会拒绝,两人只会在寒风中多伫立一会,所以最后还是放弃了。
等回到自己家楼下,蒋品一立刻脱掉大衣调转过来面对着他,示意他背过身去让她替他穿上,这个动作被傅煜书想当然地拒绝:“我自己来就好。”他作势要接过衣服。
蒋品一后退一步压低声音道:“我不想在这里跟你说太多话,浪费时间,快点。”
他们就站在蒋家楼下,说得太多危险就越大,蒋品一的要求无可厚非,但……
傅煜书垂下眼睑略有思索,片刻后转过身去朝后伸出手臂,让蒋品一帮他穿上了外套。
带着她体温的衣服回到身上,仿佛瞬间便驱散了所有寒气,傅煜书转回身来要跟她道别,她却抬起手十分自然地替他理了理风衣领子,那动作那么熟练,仿佛他们是一对关系亲密的恋人。
“其实你今天可以不带我一起去,你只是去证实一个猜测,一个人安全又省事,但你却还是叫上了我。”蒋品一靠近他,几乎扑在他怀里,压低声音说,“你是个很负责的人。”
傅煜书会事无巨细都让她知道清楚并且参与,显然因为他曾承诺过,一旦有消息立刻告诉她。
他远可以独自完成这一切,不但会减轻风险,也省掉了许多麻烦,可最后他却还是带着她去,不厌其烦地为她解释,让她可以知道一切,让她觉得自己没有信错人。
蒋品一把自己知道的事和藏有秘密的东西交给他,是给予了他极大的信任,她是槐园里的人,他在查槐园的事,还跟警方有联系,那么如果槐园真的有什么问题,会出什么事的话,蒋品一也脱不开身。她等同于把自己的安危交给了他,他也没有让她失望,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
了解事情进展,知道所有过程,就可以随时应对各种状况,明白下一步要怎么走,傅煜书是个成熟诚恳的人,令蒋品一非常欣赏。
得到夸奖,傅煜书显得很平静,不骄不躁地后退一步轻声道:“夜很深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这不是聊天的地方。”
她刚刚用过这个理由让他妥协,他现在就反过来用在她身上,她不由微微眨眼,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他没看她,说了句“再见”便转身回家去了。
蒋品一看着属于傅煜书的那栋古旧的小楼,竟觉得好像不似往日那么令人害怕了。
黑夜可以掩盖很多东西,例如人的行动、表情,以及真实情绪。傅煜书回到家,锁了所有门窗,上了二楼卧室,抚摸了一下在床上卧着睡觉的小熊,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沉思。
他没想什么案情,也没想什么秘密,想的是刚刚和他分开的蒋品一。
蒋品一今天的表现很容易看出来是什么意思,她对他有好感,却也知道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所以在言行上既热情又退却,矛盾得不行。
她的情绪他是可以看出来,可是他自己的呢?
傅煜书是个非常内敛的人,他自己有时候都看不懂自己,何况是蒋品一。
蒋品一回到家也在想他,想他是否察觉到了什么,想他会怎么做。
想到最后,她发现她最该想清楚的是自己对他究竟存有什么样的心。
这一夜两个人都没睡太久,第二天蒋品一得到了蒋嵊的释放,因为今天是去疗养院看母亲的日子。
蒋嵊将煲好的鸡汤装好递给她,又拿了许多营养品,全都安排妥当后沉声道:“看完你妈妈就早点回来,不要再惹我生气。”
蒋品一看都没看他一眼,拿着东西朝外走,语气淡淡地说:“知道了。”
蒋嵊看着对自己无比漠视的女儿,满脸的惊讶和陌生。这么多年了,即便自己多过分,女儿也都还是和自己很亲近的,她那么需要亲情来填补孤单生活的人,怎么忽然变了。
蒋品一拿着父亲带给母亲的东西去公交车站等车,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就在想,自己对父亲表现出来的抗拒到底对不对。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害怕失去唯一的亲情,让自己的世界彻底只剩下自己,所以对父亲的一切都逆来顺受。如今有了另外一种感情侵入心底,她似乎变得大胆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思索的时候公车就来了,蒋品一拎着大包小包上了车,车子行驶起来后,她偶然间看到傅煜书的车从公交车边开过去,黑色的车子如他本人给她的感觉一样,优雅,低调,与众不同。
他这是去干什么了,一大清早的。
蒋品一疑惑了一下,但公车哪能跟豪车比,人家嗖一下子就不见了,她想瞧出个所以然来也没有机会。
转了几趟车到达平江市精神疗养院,蒋品一一路目不斜视地去了母亲的病房,推开门时发现母亲还躺在床上休息。
疗养院的病房打理得很干净,雪白的被褥和床单衬得母亲肤色越发白皙,她倒是很健康,只是依旧认不出她是谁。
“你……来了啊。”听到响声扭过头来的母亲笑容生涩地朝她开口,捏紧被子像是有点害怕。
蒋品一上前几步放下东西,柔声道:“嗯,我来看看你,你别起来了,躺一会吧,我带了鸡汤给你喝,爸爸煲的。”
精神混乱的妇人微微皱眉,表情有点尴尬和歉疚,显然,她没听明白她什么意思。
蒋品一心里酸楚,可表面却没表现出来,她拿出了鸡汤盛好,一点点喂给小心翼翼观察她的母亲。
喂完了鸡汤,疗养院送早餐的人也来了,蒋品一伺候着母亲又吃了点清粥小菜,这才又安抚着她躺下睡了。
坐在病床边,蒋品一问来查房的值班医生任曦:“任医生,我妈妈最近状况怎么样?”
任曦瞧着病人睡了,便压低声音很轻地说:“老样子,挺健康,就是记不清事。”
蒋品一点点头,喃喃自语道:“我看也是。”
任曦观察了一下蒋品一,发觉这个女孩和过去不太一样了,她好像不再那么抗拒和外人接触,和人说话时也不再那么拘谨和局促,这样的变化令她为她高兴。
“我还要去看看别的病人,先走了。”任曦微笑着和蒋品一告别,得到对方回应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蒋品一扭头看着任曦的背影,她很漂亮,也很自由,家里条件也好,据说离婚后还找了个不错的男朋友。比起她,蒋品一不免有些自卑,她家里没什么钱,也很可能嫁不了自己喜欢的人,她比起任曦来说,唯一的优势可能就是年轻,也许还占了点漂亮。
情绪有点低落,蒋品一忍不住拿出手机找理由给傅煜书发短信,希望可以和他说几句话。
她编辑短信给他发过去,说:我想还你手机的钱,你有时间吗?
信息发送出去,蒋品一的心情变得非常忐忑,又期待他回复,又害怕看到他的回复,因为担心被拒绝。
她坐在椅子上心焦难耐地等待着,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傅煜书才给她回了短信。
她急急忙忙划开锁翻出信息,看见他说:我在外面,暂时回不去。
蒋品一立刻回道:我也外面,今天要到疗养院看妈妈,所以爸爸放我出来了。
傅煜书这次回短信很快,他还在内疚害她被禁足的事,开口便是“对不起”三个字,然后才是正题:如果你想见面,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可以去接你。
她当然想见面,也希望他来接她,尝试一下被人照顾和等待的感觉。虽然她知道自己也许没办法对可能产生的感情负责,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要近一点,再近一点,所以她回复他:好。
平江市只有这一个精神疗养院,傅煜书自然不可能到别处去,所以不存在告知地址这种事。
蒋品一在疗养院等他,他从公安局回来便开车过去,过去的路上他曾想过或许会遇见谁,但又觉得那几率并不高,可是老天爷偏偏就喜欢看人尴尬,偏就让他遇见了她。
傅煜书从车上下来,正低头打算给蒋品一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到了,就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唤他:“傅煜书?”
傅煜书抬眼望去,见到姜皎站在他的迈巴赫旁边等人,等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微微蹙眉,傅煜书疏远地朝他点了点头,将打电话换做发短信,告诉蒋品一自己到了。
疗养院里的蒋品一接到短信就收拾东西离开,和她一样准备走的还有值完夜班要回家的任曦。
疗养院门口,姜皎一步步走到傅煜书面前,因为身高原因,他需要稍稍仰视傅煜书说话,这使他说话的气势差了些:“你来找任曦?你们已经离婚了,为什么你还要纠缠她?”
傅煜书淡淡地看着他否认道:“我不是来找她的。”
姜皎不屑道:“别扯了,平江市就这么大,你来这说是宋云邀请,到底是为什么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任曦跟着你过了一年的苦日子还不够吗,你到底要害她多久?她父母到现在都还不愿意认她,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你?”
傅煜书并未因他的话有半分不悦,脾气平和地重复了一遍:“我不是来找她的。”
“够了。”姜皎有点愤怒地吼了一句,正要说什么,就被远处的女声打断了。
“姜皎!”任曦快步走上去,诧异地看着傅煜书,“你怎么在这?”
傅煜书瞥了一眼任曦,她还和以前一样清瘦秀丽,让人一眼看去非常舒服,但她已经不是他的妻子了。
“来接个人。”傅煜书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姜皎俊眉一蹙,冷笑道:“别听他胡说了,他来这还能有别的原因吗?他在这认识谁啊,还不是来等你的,要不是我今天恰巧来接你,说不定就被他得逞了!”
“姜皎你别说了。”任曦皱眉道,“你过分了。”
姜皎看向任曦,目光冷漠:“怎么,心疼了?你现在的男朋友是我,他已经不是你丈夫了,就算我曾经有对不起他,在他还是你丈夫时抢走了你,但现在已经不是那么回事了。”
任曦无可奈何地提高音量:“姜皎你别发疯了,你能不能别那么敏感,他只是来接个人,是我们对不起他,要说什么也轮不到我们!”
姜皎被她这么一说更生气了,他正要发作,就瞧见一个熟悉的倩影快步跑了过来。
因为跑得太快,蒋品一站定后喘息了一下,平复呼吸后便走到傅煜书身边,挽住他的胳膊道:“对不起我出来迟了,收拾东西费了点时间,你认识这两位?”
姜皎看看面貌美丽年轻的蒋品一,又看看一脸诧异的任曦,忽然恶趣味地笑了起来。
傅煜书低头看看非常自然熟练挽着他手臂的蒋品一,迟疑片刻,还是没有当着人的面给她难堪,拒绝她的触碰。
他点到为止地说:“两个老朋友,事情结束了的话我们可以回去了。”
蒋品一点点头道:“结束了,回家吧。”
傅煜书略一颔首,朝姜皎和任曦说了句“再见”,便领着蒋品一上车疾驰而去。
姜皎瞧着他的车影,语气莫名道:“你们刚离婚,他就得了大奖有了钱,买了豪车不说,还找了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女朋友,真是巧得不能再巧啊。”他回眸看向任曦,意有所指,“你说是他克你还是你克他?又或者是他早有预谋,一直藏着这女的,故意不说得奖的事?”
任曦脸色略有些落寞,非常受不了地斜睨了姜皎一眼,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姜皎瞧着她的背影,虽有犹豫,但还是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