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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梅园,李霁扬起了下颔,一手摇着折扇,步调悠闲,倒是惬意得很。
他解气地笑了一下,称赞赤风赤羽道:“适才打得好!不给他点颜色瞧瞧,灭灭他嚣张的气焰,他还真以为我是个软柿子,任得他揉捏。”
“世子,”赤风忍不住告诉他,“以他的身手,适才分明可以避开我那一掌的。”其他的话他不便妄加揣测,便也只点到为止。
李霁脸上的笑容果然僵住了。再回头看梅园,眸子里已满是锐利,若有所思幽幽咬字:“好个狡诈之徒。”
旋即,他嘴角还是绽开了一抹笑。
“那人如此阴险,世子如何还笑得出来?”仆从阿则莫名不解。
“他再是耍花招,阿蛮不也没因此责怨于我?恐怕他这苦肉计是白施了。”李霁重新迈开步子,更是悠闲自在。
梅园内,沈连城亲自为子隐送上了一杯温白开,并为李霁的冲动行为向他表了歉意。倒是两头顾及,谁也不惹恼了谁。
然而,子隐心中却满是惊疑。
十四岁的沈连城,竟能对两个男人做到如此婉转,这份情商,实在高深莫测了些。抑或是她的心思……
她究竟如何看待自己?若真维护自己,当场与李霁计气必不可免,若不在意自己,又为何给自己这许多礼遇?
他,竟然猜不透一颗十四岁少女心!沈连城,当真是他低估了?
她的笑靥,分明是天真明丽的,她眸光清澈,也分明是纯洁无邪。
“子隐郎君?你如何这么看我?”沈连城察觉到他的凝视,不禁直言相问。
子隐第一次有些局促地收回了视线,像是被人撞破了秘密一般。
他想了想,索性问她:“你要嫁那李世子?”
沈连城没想到他会唐突地问出这样的问题,微愣了愣,方才笑着反问他:“那子隐郎君以为,李世子可值得我托付终身?”
诚然,子隐也没想到沈连城会问自己这样的话。他默了默,到底不打算直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告诉她:“我对他,实在喜欢不上来。”
沈连城噙着笑,却没再说什么。至于她是否真打算嫁李霁,子隐也不好追问下去。
一直等到大夫来看过子隐,确定伤势无有大碍了,沈连城方才离开。于外人看来,她对子隐,已是足够好了。
李世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事算是了结了,沈连城去宜修苑见过父亲,又陪父亲用了午膳,这才回水云涧。
本想补个觉的,家府却有人来传话,内宅要出人命了。
沈如秀又寻了短见!这回是撞桌角。
沈忠书约了朋友玩乐,吃过午饭随沈连城一道出门的,这会子在哪儿快活还不知道呢。沈连城作为晋阳公府嫡长女,这个时候倒被某些人当成了主心骨。
听了来报的奴子说沈如秀当时就血流如注,不知是死的还是活的,沈连城心中也是突突地跳得厉害。
赶到翠芳阁的时候,大夫还没到。沈连城只见蔡姬抱着沈如秀,坐在桌边地上,一手拿帕子紧捂着女儿的额头,一边哭呛得厉害。
沈如秀白色的襦裙血迹斑驳,额头还在往外渗血,甚是吓人。整屋的奴子们,老的少的都吓懵了,一个个手抓衣角,焦急不安。
“快!去后厨取些草木灰来。”沈连城当即做了吩咐。她只知道,沈如秀额头还这样流血,等不及大夫来,恐怕就真的去了。
屋里的嬷嬷急忙去取了,拿来之后却是犹豫,“奴等草率处理,恐怕要留疤的……”二娘子伤在面门上,若因处理不当而留疤,她们这些人岂不罪无可恕?
“现下还管这许多?保命要紧。”沈连城一句冷声,便让那嬷嬷往沈如秀脑门洒草木灰了。
血很快止住。沈如秀却是奄奄一息,随时命丧黄泉的样子。蔡姬早已哭成泪人,恐怕只要沈如秀断了气,她也要跟着去了。
大夫终是姗姗来迟。不过,经了一番诊治,到底是保住了沈如秀一条性命。
大夫擦了擦脸上头上的汗珠子,却是叹了口气道:“命是捡回来了,可这额角撞出了一个大口子,没个把月怕是愈合不了的。”
“可会留疤啊?”蔡姬这才关心起这个问题来。
“这就不好说了,要看二娘子自身的恢复情况。”
由此可见,沈如秀是真的想死了。不然,女孩儿家家的,哪里会拿自己的脸面开玩笑?
送走了大夫,蔡姬便让所有闲杂人等退下了。而后她才告诉沈连城,沈如秀因何突然自杀。
原来,自沈连城那日来过说过那番话,蔡姬便细细想了,也派人去打听了,觉得王家公未必比司空府长孙差,便劝说女儿。但沈如秀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哪里肯听她的?
今日两人再次争吵,见母亲态度强硬,她一气之下竟是往八仙桌上狠命撞了去。
看着卧躺在床命只剩半条的二妹妹,沈连城紧抿双唇一声不吭,于心中暗暗叹息:这个妹妹啊,怕是要自毁前程了。
“阿蛮,我也拗不住她这样拼了性命啊……”蔡姬神色戚戚,望着沈连城是满眼的祈求。
她妥协了。
沈连城明白,蔡姬的意思是要自己在继母处说几句话,好让沈如秀能如愿嫁给那司空府长孙。
“我知道了。”无需蔡姬把话说明,沈连城便答应了。
唯有成全。
回水云涧路上,玉荷免不了议论,说道二娘子执意去给那司空府长孙做妾室,与司空府长孙夫人抢人,无益于自寻死路。
她说:“二娘子性格软懦,去了司空府还不被那悍妇欺负得死死的?”
不见轿子里的沈连城吭声,青菱便小声提醒玉荷:“你少说两句。这等事也是你好闲话的?”
玉荷努了努嘴,有些不服气。
“她自己要往火坑里跳,任她跳好了,烧死了也是她自找的。”沈连城却是回应了玉荷,话语里不无恨铁不成钢的气恼。
却说沈如秀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可一醒来,竟是连蔡姬也不认识了!近身伺候的奴子们,她也一个不识。
看着陌生的环境,她眼里满是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