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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还未完全反应, 悲伤的情绪已经抢先一步涌了上来,我的眼泪接连不断控制不住地一直往下落,口中却还在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道歉,只能无助地摇头,还想要去拉他的袖子,却不敢。顾林昔死死地咬紧牙关望着我,良久,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别再来折磨我了,算我求你。”
说完,他便转过身,大步决绝地离开了。
忘记后来我是怎样从那栋阴森老旧的教学楼里离开的,或者应该说,从那之后很长一段的时间里,我的记忆都有些朦胧模糊,或许只是因为那只是一段平淡无奇的岁月,没有太多值得留在回忆里的时刻。日子平静地过了秋冬,又至春夏。到了春分时节,我蓦然记起一年多前那个圣诞节前的冬日,顾林昔跟我说过,他说后年年初的时候,我才高二下学期,准备升高三,考大学,而他要远走高飞,或许往后十年都不会回来。岁月终于如约而至,我却连他走没走,什么时候走,能否有声道别都无从得知。当然我想,大抵是不会有了,也许……他已经无声无息地走了。
高二那一整年里,我的生活好像慢慢有了一点变化,学习渐渐上了轨道,成绩有了些起色,还幸运地拿了一次奖学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一鸣的关系,年级里有些人总好似有些讨好我的意味,也时常听说有人在暗地议论,高二年级的方沅,跟已经毕业的,上一届高三年级的那个校花样貌有几分相似。总之,似乎自己不再像从前一样,那么灰败又默默无闻,更没有人像我小的时候一样敢来欺负我了。然而,我却总是不自觉地怀念几年前的日子,怀念我还是那个怯懦,卑微,毫不起眼的我的时候,有人告诉我说:阿沅,你要抬头挺胸,你很好。
那样的语句在脑海中徘徊得多了,我时常会自欺欺人地觉得,顾林昔其实并没有离我太远,或许哪天上学放学,街角巷口,我又会偶遇到他,那个时候他会温柔地对我笑一笑,叫我一声小阿沅。也或许他仍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平复心情,才能在看到我的时候不勾起心底悲伤的往事。但那也不会太久,或许他在国外散散心,来年回来探亲的时候,就一切都好了。
我就抱着这样的念想,过了春,渡了夏。时光荏苒,一跨过高二暑假,我就从准高三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高三生。其实暑假也不能称之为暑假,因为从八月开始,日子就变得很是忙碌,测验补课越来越频繁。学业压力重倒也没什么,但我有一个越来越苦恼的问题,就是我不知道该拿李一鸣怎么办。自打一年前我跟他说过我并不讨厌他之后,他便好像受到鼓励,每天叫人帮我买早餐,中午食堂帮我占座不说,他竟然还每天放学后尾随我到公交站,等到我上车了才走开。高三开学后他更是变本加厉,学校要求高三学生要晚自修,九点半晚自修以后,回家的公车人变得很少,他就干脆跟着我上车,坐在我旁边或者前后的位置上,一直到我到站,他也下车,然后跟在我身后陪我走过那条很长的漆黑的小巷,直到我进家门了他才转身离开。我猜想,或许他是觉得深夜里我一个人不太安全,而我家住的地方又荒僻,所以他才要陪我。 有一次跟他说过叫他不用担心也不用跟着我,他却又拿出那套“谁担心你了公车是你家的吗”的借口,我也没办法了。
说实话,除去些许的无奈,我心里更多的是感动。原本我以为他只是一时着魔了,我不搭理他,他过不久也会没了耐性,却不想从初三到现在,他也坚持了有两三年的时间。所以到后来我也不是完全对他不理不睬,时常坐在车上也会主动跟他说几句话,甚至有几次我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看我,羞涩却假装潇洒地撇过脸去的时候,我竟也会觉得他那个样子有些让人着迷,或许是因为,喜欢一个人时候那种沉甸甸的心意,总是令人动容的。
九月末的一天,才刚入秋,突然就来了一股冷空气,一场秋雨下了一整天。天气预报也没有报,好在夜晚放学的时候,只剩下零星小雨,基本不会把人淋湿。但是我还穿着夏天的短袖衬衫和校服裙,所以刚一走出教室就被夜风吹了个喷嚏。走到教室楼下的时候,李一鸣已经等在楼梯口。看我走过去,他把一件长袖的校服外套递给我,我看着他同样的短袖衬衫犹豫了一下,说:“不用了,你穿吧。”
他或许以为我在嫌弃,故意做出一副不太耐烦的样子:“我刚刚才翘课回家拿的,是干净的!”然后不容反抗地直接把外套披在我身上,拉着两边的领口往回拢了拢。刚下晚自习,同学们来来往往,路过的人看到我们,掩着嘴巴在偷笑私语,我连忙躲开一点,抬起手说:“行了行了,我自己来。”
他也没反对,撇撇嘴说:“那走啊。”说着让开一步,示意我先走。
看样子就算今天下雨他也还是要送我回家了,我有些无奈地拉了拉衣服,然后低下头走了出去。外面的地面上泛有水光,偶尔能看到一点细微的雨丝。我不徐不疾地走在前面,听着后面不远不近脚步踏着水花的声音,风雨夜色中,我竟觉得这场景很是宁静。在学校里,李一鸣知道我有些避讳,所以从教室到校门口,他从来都很默契地跟我保持一前一后两个身位的距离。直到出了校门他才跟上来,默默并行了几步,他说:“你穿裙子冷不冷啊?”
一场秋雨一场寒,潮湿又寒凉的风吹过来,当然冷得紧,我觉得我大腿小腿上都起了鸡皮疙瘩,但还是转过头跟他开玩笑:“冷又怎么样,你还能把裤子脱下来给我穿啊?”
他哑了哑,横着眼睛不服输地看着我:“凭什么给你穿啊?”又有些语带指责:“谁叫你那么臭美,大冷天还穿裙子,活该!”
他这么说着,却慢慢往我的方向靠近了一点,我知道,他是想让自己的衣服贴着我一些。这样的效果微乎其微,我却有些感动,所以一时也没有躲开。然而我没想到,过了几秒,他垂在身侧的手却突然挨过来,勾住我的指尖,把它们蜷进我的手心里,然后整个手不松不紧地握住了。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要把手抽出来,李一鸣却也加了点力气,没让我挣脱。我转过脸看他,他却装作若无其事,看着前面继续大步地走,手上的力度还是很紧。我只好没办法地停住步子,他被我的力道带得一顿,也只好停下来,回过头来跟我僵持。或许是看我面色有些严肃,顿了几秒,他皱着眉道:“就牵一次都不行啊?你的手那么冰,我是怕你冷好不好?”
我沉默地站着,低下头看着倒影着月色的地面,心里有一些迟疑。我在想我是不是该趁这个机会把话跟他说清楚,既要合情理,又不能太伤害他。很多说辞开始在我脑海中徘徊:高三了,我要学习,我要考大学,我暂时还不想谈恋爱……还没等我想完,李一鸣却又突然探身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我震惊地抬起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过分大胆,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僵了几秒才气得用手指着他,刚想开骂,他也用一副死就死吧的表情看着我:“反正你肯定要骂我了,不亲白不亲。我都追你那么久了,他们还以为我们都已经……”
话未说完,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他突然整个人一个倾斜,一头就往地上栽下去。我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看见一个此时此刻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一瞬间我还以为那是我脑海中的幻影,可是随着他挥拳的动作,倒在地上的李一鸣又疼得哼了声。我终于猛然回过神,急忙上前拉住他。他的力道却很猛,差一点就把我甩开,我转到他身前一把抱住他:“哥哥,不要打了!”
顾林昔喘着粗气,胸膛不停起伏,离他这么近的距离,我看见路灯下他的眼睛发红,鼻息里有重而刺鼻的白酒气息。他垂下眼睛看我,深呼吸了几次,二话不说,掐着我的胳膊就把我往回拽。我回过头才发现他的车就停住路边不过二十米的地方。或许是刚才他没有开车灯,所以我也没有发觉。我边被他拽着边回头看了一眼,李一鸣从地上爬起来,捂着下巴睁大眼睛看着我们的方向,似乎仍有些不明情况。我挥了挥手意思让他快走,突然又被人拽了一把,顾林昔把车门打开:“还看什么?进去!”
我被他像塞什么东西一样粗鲁地摁进车里,头差点撞到车顶边沿。然后他把门用力关上,从另一边上车。发动车子之后,用力地一踩油门,看着就要往李一鸣的方向撞过去。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剧烈地收缩一下,却在离李一鸣近在咫尺的时候,顾林昔突然一打方向盘,车子猛然往右转了弯。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锐利刺耳的声音,我因为惯性往左一倒,伏在他握住车档的手上。两秒之后我爬起来,抬起头,他的侧脸漠然,唇角抿着,颧骨的地方有一点发红。汽车在雨天的路面上疾驰,临近十点,市区里的车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他在几个车道间来回超车,我坐在车里一会儿□□一会儿右倒,气都没有一口是顺的,连忙慌张地找安全带系上,我颤抖地说:“路很滑,你不要开那么快,会出事的!”
他却哼地冷笑了声:“出什么事?车祸吗?不用怕,我亲眼见过,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死。”
我吓得话都说不出了,牢牢抓住车门的把手,紧张地缩在座位里,把眼睛紧紧闭上。几分钟之后,我才终于感觉车子平稳了一些,睁开眼睛,前方的道路狭窄,但没什么车。这依稀是回我家的方向,却不知他抄的是哪条小路。时速的指针跳到一百还多,我转过脸去看他,声音带了点哭腔:“哥哥,你开慢点好不好,我害怕……”脑海里闪现过很多可怕的画面,我想搞不好在酒精的驱使下,顾林昔或许都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他也的确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又挂了个加速档,向前奔驰了一公里后,又突然踩了刹车,将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转过脸,看见他闭上眼睛把头靠在座椅上,眉心紧紧皱起来。我等了一阵子,心想他或许是酒意上来了,觉得头晕或是神志不清,有些担忧地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没事吗?”他却不答我,我着急地道:“你干嘛喝那么多酒啊,你喝酒就不要开车啊,酒驾很危险的你不知道吗?”他还是不理我,死寂了好一阵,我就坐在车里,茫然无措地看着眼前这条路,路灯几百米才隔着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解了安全带想下车,车门又被锁住。我探身到驾驶位上,想找开锁的开关,也不知道是哪个,折腾了半天,他终于醒过来,抓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拿开:“干什么!”
他横眉冷目的,我惊吓了一晚上,不想再跟他疯下去,终于也没好气地怒吼道:“你给我开门,我要下车!”
他仰着头,垂着眼睛看我,似乎有一点诧异,几秒之后,脸色又有些了然的模样,轻笑一声:“下车?你知道这是哪里,你要走着回去么,你就这么着急要回去找那个小混混?”
我生气地指着他:“我回去找他也比跟你这个神经病呆在一起强!你不是要出国吗,你怎么还没出国?你无缘无故打我同学干什么,你喝多了就拿人家撒气,还一路飙车!你想死就自己死,我还不想跟你一起死!”
他咬紧牙看我,突然握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压下来:“你说够了没有?你现在厉害了是吧?都是我不对?全是我的错?!”
我愣了愣,刚才一时气急,我都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这么跟他说话。只是错愕了一瞬,他就突然支起身子整个人压了过来。逼仄的空间里,我呆呆地看着他把左腿跨过来,右腿支在中间的档位上,呈倾轧姿势地压着我,眼睛里水光后面掩着的,是浓重的红血丝。他看着我:“她是我妹妹,我从小就看着她长大,我不该对她好吗?我跟你是不会有未来的,我不该拒绝你吗?怎么到头来全变成我的错,怎么所有事都报应在我一个人身上?”他嗓音喑哑,水花从眼角落下来,“那到底要怎么样才叫对,这样?”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嘴巴就被人狠狠堵住。我睁大眼睛,咽喉间有一阵辛辣刺鼻的酒精猛灌进来,口中被他用舌头用力地碾压辗转。那绝对不能称之为吻,我只觉得一阵反胃恶心,有气息忍不住要从气管里往外呛,挣扎地想要推开他,他却抓死了不放,我不受控制地用尽一切力气反抗,突然听他闷哼一声,终于停了下来。顾林昔离开我一点,我一边咳嗽一边看见他蹙紧眉,吃痛地用手擦了一下嘴巴,有鲜红色的液体沾在他手背上。
我有些怔住,把他咬伤并不是我的本意,只是一时情急。血液还在从他嘴角处溢出来,他抬起眼睛看我,眼睛里写满了悲伤和难过。他吸了吸鼻子,声音缓缓地,又低又哑:“那小子可以,我就不行吗?为什么,你明明说你喜欢我的,现在已经不喜欢了吗?”
我整个人完全放空,像是身处在一个不真实的世界,他在我面前从来都是高大,温柔,从容又淡定,我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也会看到他脆弱委屈的一面。他失神的眼睛望着我,轻轻的道:“过两天我就要走了,我本来只是想顺便来看看你的,只是偷偷看一眼,可是……”没有说完,眼泪又先掉下来,落到唇边,或许是眼泪的咸涩沾到了伤口,他疼得抿住唇角,闭上眼睛,蹙紧眉心用力地吞咽。
我把手抬起来,轻轻拂在他被我咬伤的伤口上,我感觉自己心口像有根针在狠狠地戳,一下一下,快要不能呼吸了。这个人他在我危难的时候把我救起来,在我所有难过的时候温声地安慰我,可是在他难过的时候我只会跟他发脾气,让他更加地悲伤哀痛。我定定地看着他,手往他脸侧移了移,捧住他下巴,轻轻把嘴唇在他的伤口上印了一下。看见顾林昔睁开了眼睛,泪水溢出之后,他的眼神似乎澄明了些。黑暗中他静静看着我,我哭着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他忽然眉心一凛,眼神一黯,嘴唇又重新覆下来,铺天盖地,攻城略池。我闭上眼睛张开嘴巴,就算不会回应,起码也不要再咬伤他。混混沌沌的,我感觉身后的倚靠往后倾斜,重心越来越往后倒。酒精的气息从鼻尖慢慢散去,我睁开眼睛,顾林昔把头埋在我肩窝的地方,在脖颈处不轻不重地啃咬,好像还模模糊糊地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有些茫然的把手伸进他头发里。过了几秒,他的手却忽然从衬衫下摆里伸进来,滚烫的手心隔着胸衣覆在敏感的地方。意识有些发懵,感觉到炙热的手心也从裙摆里钻进来,蓦地扯掉了唯一的一层遮蔽,肌肤猝然暴露在空气里。我的脑袋突然轰隆一声,看见他低下头,听到拉链拉开和衣物悉索的声音,然后被迫摆出一个尴尬的姿势,腿间有灼热的温度贴过来。那是从未体验过的异样触感,肌肤相抵的一瞬间,我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惊愕张惶地就往后缩:“不……你要干什么,我不要!”
腰胯被人扣住,嘴巴也重新被他堵上,虽然当时我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只是懵懵懂懂,但仍是下意识地觉得害怕,呜咽地边哭边挣扎,他把头从我肩颈里抬起来,额头抵住我的眉心。咫尺之间的眼眸里,似乎夹杂着*,伤痛,还有一丝决绝。我刚要开口,他却低低地,痛苦地哀求道:“给我……阿沅,给我吧,求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T_T不行了,明天还要早起赶灰机,先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