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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不过五分钟,便到了我家的平房前面,我停下步子,顾林昔也站定,扭头往右边看了看,“是这一套?”
我点点头,他说:“家里没人么?”
我探了探头,里头的灯是黑的,我说:“嗯,我爸妈应该还没回来。”
他点点头,然后从肩上把书包拿下来递给我,我腾出右手去接,使劲地往右肩上挂,他帮着拎了下:“慢点,还怪沉的……”又忍俊不禁地笑说:“那么大的玻璃罐子,到底是谁送的啊,都可以拿来当米缸了。”
我茫然而苦恼地道:“我也不知道啊,有可能是送错的,下周一我还得带去问问。”
他说:“怎么会送错,你不是说还写贺卡了吗?”
我摇头道:“可是贺卡上只写了祝你生日快乐,没有写抬头和落款。”
他眯着眼睛睨了我两秒,悠悠地笑了声:“送个生日礼物还搞那么神秘,该不会是喜欢你的男生送的吧?那么多星星和纸鹤,也要费心折好久呢,搞不好你回去把它们拆了,会发现里面有写给你的情书。”
“怎、怎么可能?!”我惊诧地睁大眼睛,很快就憋得脸热脖子粗,连忙低下头,看着我怀里的那只畏缩的小狗,心想我就和它一样,天生就灰败得一无是处,就算有人来关照我,也不过是因为同情的缘故。我很是窘迫地小声道:“你干嘛开我玩笑啊,怎么可能有人喜欢我?我什么都没有,长得不好看,又没有才艺,成绩也不好……”
四下安静了好一阵,我有些莫名地抬起一点眼角,看见顾林昔垂着眼睛看我,眼神里有一点复杂的东西。我暗暗咂舌,知道自己不小心说错话了,其实从小到大,为了不听见别人对我那种悲戚而怜悯的言语,我也从来不会在人前说这种自怨自艾的话,但不知怎么,刚才好像有一股卑微而难堪的情绪突然淹没了我,所以就一不留神说了出来。
刚想道个歉或者随便说点别的什么来缓和气氛,我却听见他叹口气,说:“你抬头。”
我茫然地慢慢抬起头,顾林昔又看着我,“挺胸。”
我愣了下,他干脆直接伸手过来掰我的肩,声音低沉:“不要总是弓着背含着胸,站直一点。”
我僵傻地随他调整我的站姿,十来秒后,对上他的视线,顾林昔看着我,像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抿了抿唇角:“为什么总这样?阿沅,别再让我听到你这么说话,你不要那么看低自己,你应该跟自己说,我很好,而且会越来越好,以后也会有很好的人来喜欢我,现在不喜欢我的人,将来他们都会后悔。”
我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明眸善睐,温柔深邃,像是一泓最干净不过的清泉。我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更好,但对于我来说,世界上却好像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人,有那么一瞬间,胸腔里忽然涌起了什么东西,几乎就要冲口而出,却还是硬生生地抑住。我定定地看着他,小声地说:“真的吗?”
他勾着唇角点了点下巴,我眨了眨有些酸的眼睛,把眼皮垂下,静了两秒,他说:“你进去吧,我也走了。”
我愣愣地:“哦……”转头便要往门口,他又叫:“哎!”
我回过头,顾林昔哭笑不得地提了提手上的塑料袋:“你的菜不要了?”又努努嘴:“还有那家伙,不打算把它给我了?”
“哦,我忘了……”我连忙尴尬地接过他手上的袋子接过来,又托着怀里的黑茶给他,他弯下腰来接,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笑说:“你放心吧,虽然我不常在家,但我会让人看好它的,以后你过来补课的时候,我就带它来跟你玩。”
原本应当紧张而乏味的初三下学期,好似因为每周的这一点期待而日子过得很快,每到周六的时候,顾林昔就会把黑茶送到他们学校旁边的一个宠物医院,洗洗澡吹吹毛,做个身体检查什么的,补习完以后就接过来,在学校的草坪里和我玩一会儿。它的腿果然是因为肌肉无力的关系才站不稳,医生说除了要补钙,还要多带它锻炼。说到这个又有些为难,顾林昔说他家里的两个保姆都有点怕狗,尤其黑茶还是条狼狗,喂养好了以后,它不比最初的恐惧瑟缩,而是像骨子里带出来的性子那样,又敏锐又机警,毛发黑黑亮亮,越发地神采奕奕,炯炯的眼神有时候像一只小狼,平时他家里人都是放它在院子里自己瞎转悠,没什么人敢陪它玩。所以只有每周六的这时候,它才能在草坪上撒欢地跟我们玩球。黑茶似乎更亲我一点,我和顾林昔都拿着球的时候,它都会无一例外地朝着我奔过来,顾林昔的意思是,这个小东西很有灵性,当初是我把它从被欺辱被厌弃的境地中救出来的,它记得,所以它喜欢我。
他说那个话的时候,我心里有微微的颤抖,低下头没有敢去看他。我还以为他在说我。
到了四月的时候,柳絮纷飞,黑茶连球都不玩了,专心去扑满天的棉花,才三个多月大,它已经长到如果站起来就快到我胯那么高。不过也因为长大了,它也越来越威武,神色凛凛的,顾林昔怕如果带它到人多的地方会吓到别人,就选了图书馆后面一处人少僻静的地方。我带着黑茶玩,他经常会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安静地背单词或者看很厚的英文书,我看到那些书的封面,他应是在准备出国考试。
那天玩到一半的时候,之前我们去学生会登记时的那个男生正好路过,那时候听顾林昔叫他程飞,他在外围看见我们,便从小道绕进这片空地来,笑眯眯地跟我打了个招呼,又打了几个响指去逗黑茶,然后就坐到顾林昔旁边同他开玩笑:“怎么回事,你这学期的实践报告题目其实是《美女与野兽》是吧?”
顾林昔放下书,也笑了笑:“是啊,你在她们旁边多站一会,我就可以改成《美女与两只野兽》。”
“你怎么这样说兄弟啊?早知道刚才遇到你妹妹,我就不该心软没对她下毒手。”
他的话音落进我的耳朵里,我便往他们的方向偷偷瞄了一眼,暗暗地竖起耳朵去听,看见顾林昔滞了两秒,微微蹙眉:“是么,你在哪儿看到她了?”
“宿舍楼下啊,她问我你在不在宿舍……你干嘛不接人家电话?”
“没听见。”他顿了一顿,低头拿出手机看一眼,又放回去:“你怎么说的?”
“我又不知道你还在学校,就跟她说你应该已经回去了,她就走了呗。”他指指顾林昔的裤兜:“你不给她回个电话说一声?”
“算了,等下就回去了。”顾林昔又低下头,翻了翻书,眉宇间却似乎有一两分的恍惚,程飞伸手揽他的肩:“你的亲亲妹妹还跟我打听,说你总是不回家,是不是在学校里交了女朋友。”
说着,程飞忽然无意识地斜过眼来,轻轻瞟了我一眼,我连忙慌张地回过头,背对着他们,把手里的树枝抛出去让黑茶去捡,假装没有在听他们说话,却听见顾林昔干笑了声:“那你又是怎么诽谤我的?”
“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嘛,就算是为了讨你妹妹高兴我也没敢诽谤你啊。我跟她说,成天看着你这么个绝世无双的妹妹,你哥找嫂子的眼光得多高啊,上天入地都难找着了,何况区区这么个校园里。”程飞眉飞色舞地道:“说得她心花怒放的,眉开眼笑地叫我程飞哥哥,我靠,那样子简直想让我当场就跟她下跪叫她女神。“
这次身后静了很久都没有人说话,我悄悄回过头,看见顾林昔站了起来,拍了拍书,轻轻笑了声,眼底却似乎并没有笑意,神色也不知为何有些淡,“是么,那你就追她吧。”然后扭头叫我:“阿沅,走了。”
他说完也没有等我,径自就往出口的地方走出去,我连忙拉着狗链跟上,听到程飞在身后喊:“喂你不是吧,我开个玩笑而已,知道你宝贝她啦,我不敢高攀还不行吗?喂!”
后来,顾林昔送我回家,我跟黑茶坐在后座,我觉得他有心事,因为他一路都闷声不吭,甚至到了我家巷口的时候他都没有停下。我踌躇了半分钟才提醒他,他回魂似的噢了声,然后又在前面路口掉头回来,我下车时,他抱歉地笑了声:“对不起呀,都忘记你还在车上了。”
我说:“没关系……”顿了一下,有些不放心地道:“你回去小心一点。”
他侧了侧脸,勾着唇角嗯了声,没再说什么,我便只好伸手去开车门,刚要把脚踏出门外,我又犹豫了几秒,说:“哥哥,我下周末就校内考了。”
他愣了一下,在驾驶位上回过头来,“这么快?”蹙着眉想了想,“哦,也对,过两天就是五一假期,回去就该考了。”
我说:“嗯。”他看着我:“有把握么?”
我迟疑片刻,还是轻轻点了下头,他微笑道:“别怕,再看看我给你总结的那些东西,你行的。”
其实,这几个月的月考,我的年级名次都基本进步在三十到四十名的样子,只要正常发挥,估计问题不大,但我还是觉得紧张,有时握笔的手都不自觉地发颤。有一次做梦,我梦见我跟他说,我落榜了,他没有怪我,还是一如往常,淡淡地对我笑,可我却难过得大哭,我记得我在梦里哭着说,哥哥,对不起,让你白辛苦了那么久。
一周就在忐忑的心情中很快过去,周末两天,考完六门科目,再过一周,放榜。
我果然没有发挥好,起码没有前面几次月考发挥的好,不过,四十六名,虽然算是吊车尾,也已经足够保送。我记得我站在榜单前,眼眶濡湿,除了喜悦,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的心情。
那个周六,我跑到顾林昔宿舍楼下告诉他这个消息,我装得很平静,口吻平和,微笑淡然,但内心其实激动得无以名状,我也记得顾林昔如我满心期待的那样,眼睛弯起了漂亮的弧度,甚至出乎我意料地抬手碰了碰我的鼻尖,他的指尖温暖,还有一点若有似无的香气:“这么争气,小阿沅。”
虽然一个月后,我还有真正的中考要参加,不过既然已经保送,也就没有必要再补课。短暂的喜悦过后,只有一个想法充盈着我的脑海,我看着他,有几分畏缩地小声道:“哥哥,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再来找你玩了?”
他愣了两秒,又挑着眉笑起来:“你根本不是要找我玩,你是想找黑茶玩吧?”
我撇撇嘴,无话反驳,他笑说:“黑茶本来就是那时候送你的生日礼物,你养不了,我才暂时帮你养着的。你以后什么时候想找它玩,就给我打电话吧,我抽空带它出来。”
我立马用力地点头,抿着嘴巴忍不住想笑,他静默着没有再说话,却是垂着眼睛看了我几秒,有那么一瞬,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在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然而却转瞬即逝,他垂下眼睛,有些感慨地笑了声:“时间过那么快,我总是觉得,好像昨天才在我家门口第一次见到你,可是一转眼,你都要上高中了……大姑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一定表白!回忆越到后面越难搞的赶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