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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哥端着一副严师的面孔迈进教室时,邵茜茜仍兴致盎然地翻着花花绿绿的广告纸幻想书中的“颜如玉”。当然,不知死活的不只她一个。
醒目的广告纸散乱地铺满了整个讲台,春哥居高临下环视了一周教室,眉头立时蹙起。往日的好脾气,今儿烟消云散。他在政教处为这帮没心没肺的混球小子们争取一周保留一堂体育课的福利。他们倒好,心思全放在这些杂七杂八的闲事上。
“手上拿着这些破(per第四声)纸的,都给我去走廊上站着。”春哥高高扬起广告纸,重重地拍在讲台上,那“per”字掷地有声。六班的学生们被吓得全都愣住,平日里总嬉皮笑脸地学春哥的松花江口音,现在却是懵得憋着气大气也不敢喘。
看小广告的同学脸颊上更是一道青一道红的,死死揉着手里的广告纸,不知所措。
一时间,教室里鸦雀无声,用小学作文来说,那真是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唯有黑板上方的挂钟嘀嗒声不断。
“咯吱……”
突然的课椅挪动声打破了诡异、紧张的氛围。
总说班长要起带头作用,唐家栋暗暗自嘲,从厚厚一摞习题里抽出一张空白卷子,拾起支笔,率先走出了教室。
先锋军一动身,跟发了特殊进军信号似的。孙峰、吴晓光一溜的男生瞬间有了主心骨,邵茜茜趁机混迹于他们中间,一块儿溜出教室。
木朵借着余光扫了一圈,后头几排空了大半都不止。再瞧瞧前头,几个乖宝宝也被殃及了,蒋佳丽也是其中之一。
春哥愤愤扔下一句“自习”,便将走廊上那群倒霉熊孩子带去了办公室。
压抑的一堂自习课,偶尔有小声的讨论声,不用好学生出声嚷嚷,也安静待着。路过的老师平常的眼神,教室里的同学却是坐如针毡,哪哪儿的不自在。等着第二节课铃声响过,那群惹祸上身的同学也未回来,不知是不是春哥发了史前大火。连着两节课都是数学,春哥不回来,都成了自习。
窗边枝繁叶茂的香樟树沐浴着阳光,有股越过教学楼的劲儿。郁郁葱葱的叶子鲜绿得刺眼,木朵倔强地盯着看,最后妥协地闭了眼无力地趴在桌上。盯得太久,眼皮笼罩下晕出一个个光环,色彩缤纷。
顾虑不知道从哪儿掏出大把水果糖放进木朵的校服衣兜里,“给我一颗苹果。”这人倾着身子,飘进她耳朵里温柔的男低音带着十二分的故意。木朵眯着眼去看兜里的糖,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转过身去瞧顾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是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荡出好多个。
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室内不若太阳耀眼的光亮。
木朵撕开的糖纸开口平整依旧,两只手的食指、拇指分别捏住开口两侧反作用力往外扯,耗力。但小姑娘莫名的小矫情,她不喜欢沿着边缘的锯齿撕开,丑丑的。
透明的糖纸包裹着翠绿的硬糖被放进顾虑的手心,顾虑享受女朋友的体贴,捏了下细软的小手道,“春哥又不是老虎,不吃人。”
木朵自然是知道,可心里有丝小小的迷茫……和矛盾。
蒋佳丽是红着眼眶进来的,即便努力克制着,但红红的鼻尖仍让人一眼就可以看穿。木朵就傻傻地看着教室门口时不时走进一个同学,毫不避嫌。
面皮薄儿的女生总是低着头红着脸,索性,哭过的唯有一个。进来若是男生有如孙峰插着兜假装吊儿郎当的,也有如班长坦然却严肃的。当看见邵茜茜迈进教室,木朵下意识地握紧了笔,她……不会安慰人。
何况,木朵对事情的严重性有着浓浓的不理解。她潜意识里体会春哥的“痛心疾首”怒火中烧,但细想,她又费解他们所作所为是不是值得春哥发那么大的火……
高三,唯有读书高……吗?
邵茜茜和木朵这几年同桌、室友、闺蜜,哪有作假的。大茜默不作声地朝木朵吐了下舌头,木朵总算稍稍放心几分。
这件事似乎就是点燃导火线的小火苗,春哥的“坏脾气”日渐增长。
学业繁重同学们总有在下课闭目养神趴桌上休息的,坐里头的男生不想打扰同桌就从窗口往外跳。往日不是没有,可也没像猴子那么倒霉的。猴子姓名周渊,人精瘦又爱闹,物理、化学都算的上六班拔尖的,可惜别的课全都靠运气得分。
猴子双脚才落地,春哥正好从楼梯探出头,猛地两个大跨步重重地给了猴子一拳。依猴子的说法,当时他吓得眼睛都想闭上。说的时候,猴子还心有余悸地捧着自己的胸口,那种闷痛感记忆犹新、犹如噩梦。
紧接着,后排的男生们接二连三因着些不大不小的杂事被春哥罚站办公室。比如上课撑不住了眯一会儿,比如该早读了还站在走廊吃早饭,即便手上握着书也免不得被训一顿。
可想而知,一周唯一一节可以放风的体育课也就此断送。
四月一日愚人节,离高考还有67天,春哥先学校一步召开了一次家长会。
木朵偷得这浮生半日闲,手机设置静音,整整一天躲在家里看小说。是的,小说——一本能吓得她晚上睡不着觉的侦探悬疑小说。
郑曼云家长会回来后和木宏涛唠叨了半天,却也没有去敲木朵的房门,只怕扰了她学习进程。等着吃晚饭的时候,郑曼云夹了木朵爱吃的糖醋排骨放进她碗里,“叶老师说了,按现在的成绩一本也没问题,稳着些,别骄傲了就好。”
木宏涛听着呵呵直笑,“小朵就没让我们操心过,你就把心好好藏肚子里吧。”
木朵感受着嘴里的酸甜,抿嘴点头,听着妈妈转达春哥的“传销”安利。
“一定一定要把你孩子的升学问题,当做你这一年中的头等大事来抓,再没有什么比你孩子高考更重要的事。”
“北大还是北大青鸟,浙大还是浙大理工,看的只有最后两个月。”
“……”
道理,她都懂。
但,木朵逃课了。
“叶老师啊,我是木朵的妈妈……诶诶,您好您好……我给木朵请个假……对,不知道怎么回事,头疼不舒服,我再看看是不是有热度……好,那再见啊。”
房门轻掩着,木朵听着妈妈打完电话,默默地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她没生病,但她觉得如果她坐进那个教室,那她一定哪哪儿都不舒服。对,她就是不想去上学。
“来,就着热水先把药吃了再睡。”郑曼云捧着木朵的专用panda陶瓷杯,温柔唤着女儿。家里备着常用药,郑曼云琢磨着女儿待会儿要还是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
木朵没管什么药,一仰头药就过了喉咙。
“水放边上,待会儿要冷了就叫声儿。”郑曼云给塞好宝贝女儿的被子,卧室里又恢复了一片静谧。
银白的月光躲过窗帘,借着中间的小缝儿落在木朵的被子上,留下长长的影子。嗯……书里第一个被害者就是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在卧室……
木朵死死地盯着窗户,大声喊道,“妈……妈妈……”
窗帘窗户都已经牢牢关好,嗯,更像密室了。胆儿小的木朵扁着嘴摸到手机,她要给顾虑打电话,她还是怕……
摁亮屏幕的一瞬间,木朵苦恼地吐了吐舌头,她忘记手机静音了……现在不过7点,未接来电已经占领了整个界面。
木朵弱弱地顾虑发了短信,“顾小熊……”
不过一分钟,木朵如愿接到了顾虑的来电。
“怎么头疼?着凉了吗?”顾虑急切地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木朵隐约能听见他走路的声音,“我好好的,别担心,真的真的。你没在教室吗?要去哪儿?”
木朵耳朵挺尖,顾虑的确是在走路。
顾虑一直等到晚自习上课,木朵都没来。打了电话没人接,问了冲宵、大茜都不知道。关心则乱,顾虑理智也去了一半,即便春哥近来是喷火龙属性,他也想去招惹一下,异想天开的指望春哥给木妈妈打个电话去。
幸好大茜给拦下了,周冲霄这正儿八经的表哥哪儿能不用。
知晓了木朵不舒服,顾虑先咨询了自家老妈要吃些什么中成药。本想着让冲霄把药送去,正好木朵发了短信来,他忙不迭出了教室,也不管是不是还在教学区内,握着手机边走边说。
“真没事吗?没有一点不舒服?”三号教学楼一楼的车棚黑漆漆的,顾虑找到自己的山地车,就坐在后座上柔声问着。
“呒……就不想上课,心烦,说不上来的讨厌。”木朵懊恼地说了实话。话毕,伴着长长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