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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你。”
这句话音一落,空荡地殿阁中便再无人声,久久地安静下来。
白薇却能感觉到皇帝抱着她的身躯,正慢慢地僵硬起来。可他依旧抱着她不放手,甚至是死死地把她按在怀里,让她险些不能呼吸。
“……何必呢。”她往日眼角眉梢的青涩尽皆褪去,像是在一夜之间因巨大的风浪成长了起来。
只是安静地道:“虽然此番你没有说,但摘梅那日起我就懂你的意思。你说的我都明白,等舒妃诞下皇子之后,我才能和你有一个孩子。倘使她这胎生得是公主,又或者干脆就生不下来,我依旧不能生。”
“到时候我若有孕,岂不是要生生将胎儿打落。”
“不可能!”皇帝猛地反驳她,可转瞬对上她无波无澜的眼睛,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不是的……
即便舒妃生得是公主,他又怎么舍得让她落胎。她是他最疼最爱的茵茵啊……
是他生命里不可缺少的、唯一的、最重要的女人!
然而……
朝政又该怎么办,难道当真要纵得楚家嚣张,为皇室姑息养奸吗?他痛苦地想着。
“你素来果决,唯独在我的事上踟蹰徘徊。”白薇依旧静静地和他对视, “你看,你是不是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好不容易原谅了你,你自要与我欢喜一场。至于孩子,这问题你已头疼太久,便是趁着一时欢愉放一放,也无大碍。”
“朕绝没这么想过!”他牙根紧咬,像是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上面了,可她下一句用温淡口吻说出的话又让他泄了力气。
“那我此番有孕的后果你也没想过,对吗?”
白薇的眸光清冷,唇边是涩然的笑意。
“阿延,你可以在这件事上优柔寡断,因为除了我,你还有后宫三千佳丽。除了我的孩子,还有天底下无数的女人愿意为你生。可我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喉头像哽着铅块,咽不下也吐不出。
那些女人不过是调剂的玩意儿,怎么能和她相比?可她不会信。
他可悲地预料到了她的不信。
“……我的孩子也只有我一个母亲。”
“他甚至不知道,在他还没有出世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已经厌弃了他。是,我懂你支持你,为你苦为你痛为你傻。我热烈地期盼你站上最高的地方,仅仅因为你想,我便愿意。可是他的人生不属于你,不属于我!我对你的支持和期待,绝不包括拿他的命去换!”
“我绝不允许你们妄自决定他的人生!”
冷静不复存在,她说最后一句话时揪紧心口的位置,红了眼眶,近乎是防备与警惕地看着他,仿佛已经看见了那样的情景。
那让她惧怕颤抖地、一如曾经小产时的情景。
她终于击溃了他长久以来稳固的心防。那双陌生警惕的眼睛仿佛在说,天地间唯她一人欢喜心疼着他们的孩子,他是和旁人联合起来伤害他们母子的罪魁祸首。
这样近乎诛心的言语,让他直视自己所有的卑鄙,让他狼狈不堪。
没错,他根本就无法保证这一切,又有什么理由来质问她的果决?
终于,长长久久地思考让他疲惫地闭上眼,沙哑地道。
“避孕药伤身,你以后别吃了,朕不碰你就是……”
白薇的情绪却反而又平稳下来,只是眼仍旧是通红。她就这样笑了一笑,“我明白,以前也是如此,没有什么不同。”
是的,没有什么不同。
他难以克制地厌恶自己。
然而她的话还未尽。
“阿延,你还记得吗?我当年忐忑于你的计划,唯恐你转而喜欢上她,你那时疼我如至宝,甚至不允许有什么事叫我这样惶恐不安……”清澈的声音仿佛有着少女时的羞涩,和全无保留的爱慕。
“于是你承诺我,你绝不会碰她,你对她所有的好都是假的,是做给宫人、做给皇后看的。你心尖上的人永远只有我楚茵一个。你很少说甜言蜜语,这话叫我无法不感动,无法不信你。”
“可是你违背了你的誓言。”
“舒妃的孩子就是你违誓的证据,也是我失去孩子的原因、我所有痛苦的开始。”声线里的欢喜已经全然消失,她残忍而平静地笑着道,“只要她的孩子出生,我永远也忘不了你的背叛和无情,此生,我都不会再给你生孩子。”
皇帝再次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球显得那样可怖。
·
姓名:白薇
容貌:清秀(附身状态)
声音:清澈(附身状态)
调/教对象:悔过值已达72%
攻略对象:爱慕值尚只15%
煞气值:100%
(黑云滚滚,凝而不动。想投胎?想想吧!)
恢复值:0%
(满目疮痍,不堪入目。放弃吧,丑一世。)
技能:一箭穿心
装备:无
将几个数值铭记于心,白薇意动间,人物属性面板便随之合上。
虽然和皇帝对峙的时候使用了“一箭穿心”技能,不过这样看来效果不是很显著。
“原身的煞气值和恢复值都要彻底完成任务才会变动。”芝士这回乖觉得很,度她神色就把她需要的消息吐出,“越到后面悔过值会越来越难上升,这次有增加20%很不错惹。”
它小幅度美妙地鼓掌。
白薇被它矜持的笑容逗乐了,一直以来似弓弦紧绷的身体稍松。
她以前做杀手任务的时候便如是,不允许有一点松懈,如果因此造成损失,那下场将会非常的惨烈。初时她犯过几次错,后背上的鞭伤多由此而来,后来就养成了习惯。
芝士偶尔插科打诨的态度也让她明白,如今的任务和以前不同,她可以稍微调整一下自己。
“‘春梦了无痕’这味香有限制,初始会让皇帝产生幻觉,以为曾和我欢/好。到后期最多就是做做春梦。这一击不能多用了。”她在放松的时间里,安静地思考着。
司徒延到底俱有帝王的威仪和不肯让人践踏的自尊心,那日她说得决绝,他虽然又悔又痛,但是在此事上无法相让,便试图说服她。
直到后来被她的态度激怒,听她说出“后悔入宫,想要回楚家”的话来,才发了狠,吩咐人看管住了瑶华殿,轻易不让她出来。
“你不喜欢看见舒妃,朕明白。等她的孩子一生下来,朕就即刻将她贬入冷宫。”
“你只需在瑶华殿里安生修养,等身子将养好了,外头的事朕也就尽数处理好了。”他固住她后脑的力度加大,一定忽视她的抗拒,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到时候我们再要一个孩子。”
和舒妃那回是个意外,他本无碰她的打算,谁知喝醉了酒,宫人无知又在殿里点了合欢香,他才一时失控。事后那个宫人自然杖毙了事,但舒妃经那一次便立刻怀上了,再到后来废弃皇后,楚家的势力脱离掌控,他改了计划,觉得需要这个皇长子。
这孩子再碍茵茵的眼,也不能不留。
况且他虽然伤恸,但也认为除了他,她还能和谁生孩子?
茵茵那么喜欢孩子,肯定不能忍受一生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说这话也不过是一时之气。等到他腾出时间,多哄哄她,陪陪她,几个月她不消气,消磨三五年也会肯的。
白薇哪儿管得他许多想法,就算让她知道,也不过是嗤然一笑。
深爱你的茵茵早就被你和舒妃折腾得香消玉殒了,别说这些话听了叫人不舒服,就算是再深情再甜蜜的话,也不过是枉然。
于事无补。
他唯恐她联系楚家,兀自脱离皇宫,就将她软禁了起来。
只是经过上回血洗的教训,又有皇帝派下来为楚妃调养身子的太医、嬷嬷,那些宫人倒还不敢怠慢。
“这药苦得很,娘娘慢些喝才是,小心呛了口。”南歌轻声劝着,复递上一颗蜜枣儿供主子甜嘴。“对了,刚刚听小林子说宫里进了刺客,也不知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连皇宫也敢闯。”
却不知为何,白薇虽然说着不生孩子的话,但太医开出来的药汤再苦,也一应都喝了,皇帝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近些时日萎靡的精神一振,做事也愈发有动力了。
早日把绊脚石都铲除了,他才好没有顾忌地宠爱茵茵。
皓腕上悬着的碧绿镯子轻晃,白薇听着讯息心里一动,拿帕子拭了嘴角,推开南歌手里的蜜枣不吃。
南歌知晓主子吃了好一番苦,这些性情喜好的变动,皆让她觉得心酸,并没有起疑。
“刺客?”
“可不是,眼下皇上正命人大肆搜捕呢。”南歌回答完,见主子从腰间荷包里寻出一枚令牌,抚摸着上面的纹理若有所思。那令牌的样子从未见过,她便问:“娘娘何时有了这个?”
“阿延送的。”白薇随口答她,便摆摆手,像是对她说的消息失去了兴趣一般,将令牌扔上妆台,对镜打理起如瀑倾泻的长发来。
南歌闭住了口,将碗收拾好,先行退了出去。
镜中的女子肤白如玉,一对柳眉拂了黛色,那双衬在下面的眼便荡起盈盈的水光来。那容貌本不过是清秀,盖因双眼灵动,像是会说话一般,就凭添了叫人伫立而望的本事。
白薇指尖一点红唇,歪头笑起。
可惜,她原先的面容比这要好看许多,只硬生生叫煞气毁去了半张,似人非人,似鬼非鬼。这张脸便也让她贪看起来。
“咚”地一声,恰在她神思间,一颗梅子凭空摔在梳妆台上,溅起了两三滴梅汁。
“咚、咚、咚”
梅子接二连三地落下来,像下了一场梅雨。
可惜这梅雨不是六七月的梅雨,溅在衣衫上的红渍叫人着恼,镜奁前的美人看着看着颦起娟秀的眉。
“梁上君子”见她一直没抬眼,终于玩够收性,也没了耐性,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好啊。”他怪异沙哑地嗓音依旧,行云流水的动作也仿若浑不在意,然而压抑的愤怒与不满却透露了出来,“小黄鹂,原来我的令牌是叫你偷去了。”
他把木槿编织的篮子丢在她面前,里头赫然是她上次兴致勃勃摘的大个儿杨梅。那时她担心皇帝询问杨梅的来处,就把东西搁在树下。
让折返回去找密令的他发现带了回去。
这一回说不清什么缘故,许是知道她在宫中,要询问她密令的下落(说不定掉落后让她捡走了)他鬼使神差就把这篮梅子也带进来了。
说起来,要不是这框子蠢笨的东西,他也不会被失手发现……
“你又吓到我啦。”她像是惊讶地歪着头,可是慢条斯理用手梳着墨发的模样丝毫没有可信度。再看着衣服上的污渍,又觉得很烦,冲他挑着细弯的黛眉说,“我喜欢就拿走了,你管我呢?”
这纯稚又恶劣的口吻,让看过她和婢女相处的楚歌一愣。
但这种细节,他向来不怎么在意。他现在满心漫眼,在意的都是另一件事——
“……你什么时候偷走的?怎么偷走的?”
一个女人神不知鬼不觉偷了他的东西,简直不可思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偷了我的令牌还……”
他终于心头火起。
“你的令牌?”白薇趁他不注意,眨眼间就把令牌收回了荷包,她哼了哼,“是你偷了阿延的令牌吧。”
楚歌没有在意她的举动,反而突然冷静下来,眼眸一眯,盯着她问。
“阿延?你和昏君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