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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千星水寨,被左常辉和风毒老怪折磨得死去活来时,穆白几乎断了最后一丝逃脱的侥幸。很有些伤感地想,这次大约再也没命活着回去见南宫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抓走,那性子估计又得憋得内伤。
在天魔教,穆白浑浑噩噩地一躺就是几个月,内外伤交加,几次在鬼门关上转圈圈。后来又遇上个脾气暴躁无比的双黄蛋,被他的大嗓门教训得抬不起头来时,穆白苦中作乐地想,也许有一天,南宫心血来潮地如上辈子一般收了天魔教,那我作为他的好哥们,也算得上是这儿的半个主子了。到时候一定要在双黄蛋耳边吼回来,嗯,还得要拎着耳朵吼。
甚至在大殿上死里逃生,在不辨方向的地下溶洞中淌着水不知走了多久,每每看不见出路快要崩溃时,穆白也是安慰自己,这番只要成功逃出去,以后可是一辈子吹牛的资本都有了,赚到了!
而这吹牛的对象,首位自然是南宫清晏。
没办法,孩童时代的世界就那么大,他皮子底下虽然住着一个沧桑的灵魂,却还是每日里跟一群孩子混在一起,形影不离的只有一个南宫。不出意外的话,日后长大了也依然会是好基友。
呸呸,是好哥们。
好哥们是什么概念?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美人一起流口水(?),同进同退关键时刻可以为对方豁出命去,一个烧饼撕两半你一半来我一半(←_←什么鬼)……虽然穆白前世从没遇到过这么一个情同手足的哥们儿,但大概还是知道其内涵的,并且相当羡慕。
毕竟一个看遍世间冷暖的人,最不相信的便是感情,最渴望的,也恰恰是一份纯粹的感情。
只是感情这东西,不管亲情友情爱情,说简单时唾手可得,说困难时难如登天。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可遇而不可求。
活了两辈子,南宫清晏大约是第一个有了这么一点点苗头,各方面都挺符合的人。对这份难得的亲情兼友情,穆白自是珍视不已。
他想,大约在遇到真爱前,南宫清晏这个好基友——呸,好哥们——的地位,在他心中是不可动摇的。
至于遇到真爱后会怎么样?穆白暂时想不出来。
直觉告诉他,爱一个人和哥们情谊应该没有冲突。但古往今来不计其数的文学艺术影视八卦,甚至那首花喜鹊的童谣,都表明了爱情是一种病,一旦得上了堪比霍乱,分分钟身不由己神魂颠倒一反常态如五雷轰顶天昏地暗神志不清,很容易陷入不疯魔不成活的境地。好兄弟成路人甚至反目的情况,都不一定不会出现。
穆白不寒而栗的同时,又觉得,不了解的事不能轻易下结论。
嗯,这是一种严谨的态度,而且要做好心理准备。
说不准到时候自己没变心,南宫先被哪个妹子勾走了魂回不来了呢?唔,从他的身份地位才华容貌来说,这还是极有可能发生的,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Д ̄)┍
话题扯远了。总之,在穆白还没来得及为一个妹子五迷三道恍恍惚惚的现在,南宫清晏是他心心念念的第一人,绝对的好基友。
所以在这种看似绝对不可能的情况下,突然看到那张又熟悉又陌生的脸,穆白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我还在做梦?
或者双黄蛋的药有制幻的后遗症?但这背景太出戏了,我怎么可能在经历漫长的逃亡后,一个随便挤进来的小破山洞里见到南宫呢,好歹也换一个真实一点的场景吧?
可是漫长的流亡后,骤然见到亲人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好,让他完全忍不住,哪怕是在梦中,也要贪婪地好好打量对方一番。
算起来,匆匆离别之际他只有九岁,南宫清晏比他大一岁,十岁。距今已有六年了。
六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呀呀学语的奶娃娃变成一个小大人,也足以让一个带着婴儿肥包子脸的儿童变成一个翩翩的少年郎。
哪怕不怎么关注自己外表变化的穆白也知道,这些年里自己的衣服裤子长长是一截一截地往上缩,也只有天魔教都是成年人居多,才会依然觉得他是个小孩。要放到外头,十五岁都是可以成亲的年龄了。
而放在久未相见的南宫清晏身上,这变化便显得格外明显。
他的身形比穆白记忆中拔高了许多,目测比现在的自己还要高上将近半个头,配合着一袭淡蓝色加精致绣纹的长袍,显得更加器宇轩昂,挺拔极了。身后背着一把宽大的长剑,高高地露出一截,古朴而大气,一看就是一把有历史的宝剑,却与他的整体气场没有丝毫违和感。
一别经年,竟是真正有了几分少年侠客的感觉了。
记忆中的南宫那有点圆嘟嘟的包子脸已经彻底长开了,整个脸部线条干净利落,每一个勾勒都恰到好处行云流水,仿佛上天最精心的杰作。他的五官本来就非常好看,这会儿少了几分可爱,多了几分冷峻和帅气,眉毛斜飞,眸子亮若星辰,眼睛却微微眯起,淡淡的,疏离中又有了一种莫名的深邃。加上他秀挺的鼻梁,习惯性抿起的薄唇,以及一丝不苟束在脑后的长发,一时间,穆白觉得有些被晃花了眼。
呼,在这不知似幻似真的相见中,自己一定是又把女神和南宫结合起来了。
而南宫清晏那边,则不知为何,一开始飞也似地赶过来,穆白都诧异于他的速度,到了洞口时,却又犹犹豫豫地停住了。借着微弱的天光,穆白见到他的脚步来回碾了两下,好看的眼睛粗粗扫了一圈这个小小的石洞,不知是不是错觉,眼中的光亮似乎都黯淡了下去。
这种感觉实在太真实,穆白觉得自己几乎从南宫眼中看到了“近乡情怯”四个大字——咳咳,当然,这应该是自己脑补过度,南宫不可能未卜先知算到他在这里,所以不可能是来找他的——那么他是来找什么东西又怕找不到?
南宫清晏在高速移动中停顿了那么一下下,有不了解他心理的小东西却不会停。
穆白问出“南宫,你是在找什么吗”并跳出他视线死角的同时,金翅和红翅迫不及待地从他身边掠过,嗡地一下便飞到了穆白面前。似乎被他身上的味道熏了一下,摇摇晃晃了一会儿,还是顽强而欢快地围着他嗡嗡嗡飞舞起来。
“呀,金翅和红翅都还认得我呀?不容易。”穆白觉得又真实了一点点,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三下两下蹦到整个僵成了一段木头的南宫清晏面前,“南宫,看到我惊喜不?”
南宫清晏从他跳出来后就一动不动,直直地瞪着他,仿佛化身雕塑。眼见他越走越近,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依旧直勾勾的。待到穆白开了口,这才仿佛回过一点神来,漆黑的眼珠子动了动,张了张嘴,声音发涩:“穆……白?”
“是我,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这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呀?!”穆白抬爪子在他面前摇摇,“南宫,好久不见。”
“穆,白。阿,白。”南宫清晏又一字一顿地重复,眼底似乎有幽光又晃晃悠悠地亮了起来。又一点一点越来越亮,近似疯狂,在他一张好看到让人惊艳的脸上,更是多了几分近乎邪气的美丽。
穆白脸上夸张的笑容都快僵了,这孩子怎么长大了也这么愁人?六七年没见了,就不能表达一下激动之情吗?
虽然看他的眼神挺激动的,但这面瘫脸上真的看不出来啊,好像自己一个人在瞎蹦跶唱独角戏一般:“是是是,是我是我,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不是我在做梦吧?我刚刚逃出虎穴狼窝呢,你怎么就从天而降出现在我面前了?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吧?我说……”
不满的叨叨絮絮尚未结束,忽然便被面前的人一把抱住了。南宫清晏猛地伸出手,死死地扣住他,用力之大,似乎要将他扣入骨肉中一般,声音竟有些哽咽:“阿白,我不是在做梦吧!”
穆白默默地停下了不安的唠叨,眼眶也有点发热,伸手回抱住对方,低声道:“我也这么想。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对方身体火热的温度,紧紧抱住他的双手,还有开心地在身侧飞舞的金翅红翅都那么真实,让他实在忍不住又是惶恐又是期待。
从别后,盼相逢。此刻骤然得见,却疑依旧在梦中。
穆白安安静静地被有些失控的南宫抱了一会儿,终于真实感又增加了几分。想了想,伸手掐了一把南宫清晏。
对方一动不动,恍若不绝。
穆白慌了:“南宫!你疼吗?”
“……嗯。”头顶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穆白松了口气:“呼,还好还好,知道疼就好!不对,疼你为什么一声不吭,我还以为是假的呢!”
南宫清晏:“……”
无语了一会儿,他忽然笑了起来:“看来你是真的回来了。”换了他哪怕是做梦,也模仿不来阿白的脑回路。
穆白绷了几秒,也笑了起来。嘴角越扯越大,最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竟是这样遇到了,在我闷头不知跑了多久,完全没了方向的情况下。这里是哪里?你是来找什么的吗?”穆白一边笑一边道,“我们还真是有缘呢!”
“嗯,是有缘。”南宫清晏百忙之中扫了一眼两只欢快的小甲虫,决定一会儿立刻给它们加餐。
穆白一紧张或兴奋就爱在南宫面前叨叨,一时间又罗里吧嗦了半天,渐渐冷静下来,这才觉得两人的姿势有些不太对。一见面激动了拥抱一把情有可原,但这许久了,为什么南宫还不松开?
话说,他有点上不来气了。
推推南宫,穆白说:“喂哥们,我们坐到一边好好聊会儿?我可是经历了一场世纪大冒险,你近些年过得怎么样?”
没推开。
“我……们……先放开再聊?”看着显然还很激动的南宫,穆白暗暗反省,难道自己还是太不解风情了?
南宫清晏几乎将整个脸埋在他的头顶,模糊道:“再过一会儿。”
穆白不好再煞风景,身体越来越僵。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浑身湿漉漉还全是泥,刚刚一个熊抱,泥浆蹭了南宫清晏满身,顿时两手都不知该如何放了。再一想,自己脸上头上估计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毕竟穿过石缝时,可是手脚并用,脑袋照样帮忙拱。
再想想南宫的洁癖,以及他埋在自己头顶的脸,穆白的脸绿了绿。这这这,事后南宫想起来,一定会觉得是黑历史。
希望他的头发闻起来不是臭的,囧。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穆白到底真正地笑了起来。不管怎么样,能够重新遇到南宫,真好。
穿越后的这个世间,若要找一个对穆白来说感情最特殊的人,那一定非南宫清晏莫属。
真算起来,两人相处的时间并没有穆白以为的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