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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你?”契苾沙门冷哼一声,满是不屑道:“哈哈哈哈……你可懂什么叫作沙盘?莫非这大裕是无人了,竟连这么个小丫头都想送上战场不成?”
南宫玥仿佛丝毫不以为忤,眉眼弯弯地说道:“今日芳筵会本为的便是才艺切磋,我大裕的姑娘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可惜摇光比之不足,恰好昨日在父亲的书房里看到了一本兵书,兵书中提及沙盘推演,让摇光颇感兴趣,足足研究了一晚上,今日正想在皇上和皇后面前显摆一番呢。这可无关战场什么事。”
契苾沙门脸色一黑,气不打一处来。照这个小丫头的说法,她不过翻了一夜兵书,就想与自己这统军二十多年的将领相提并论,简直不自量力!
契苾沙门的眼神如利刃一样剜上南宫玥,南宫玥置于袖下的手紧张地捏起,掌心已满是汗水,但她面上却是不显,慢条斯理道:“趁着这芳筵会之际,皇上和皇后都在,契苾沙门将军,可否指教摇光一二呢。”
“玥丫头。”皇帝微微皱起了眉,训斥道,“你年纪小,不过看过一两本兵法,怎可与契苾将军比试。好了,别胡闹了,快退下吧。”嘴上虽说着让她“不要胡闹”,但所说的话却明显是在坦护她。
“皇上。”南宫玥福了福身,说道,“摇光虽年幼,可也有好胜之心,今日这芳筵会上,三皇子与筱表妹的剑舞如此出色,摇光想要夺得魁首恐怕着实不易,也就只有另辟蹊径了。”
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口气大的,仿佛沙盘对战对来她来说就是手到擒来的一样!
皇帝直视着她,似是想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声音低沉的问道:“摇光,你可有信心。”
面纱掩去了南宫玥的神情,只听她轻脆地回答了两个字,“自然!”
契苾沙门胸中的怒火腾腾燃起,他的身上透着一种在战场之上厮杀而来的杀伐之气,目光冰冷的看着南宫玥,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过了片刻,他笑了,露出狼一般雪白锐利的虎牙,嗤笑了一声,缓缓道:“那本将军就好好指教你一番!”
“多谢契苾将军。”南宫玥行了一礼,她的心“砰砰”跳得很快,天知道她哪里懂什么沙盘,两世为人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东西!现在也唯有相信官语白和萧奕而已。
刚刚,小四托百卉传来的消息便是让她和萧奕一起,与契苾沙门比试沙盘。南宫玥相信,官语白的真正意图肯定不在于她,而是萧奕。
南宫玥不着痕迹的深吸了一口气,态度自然地向皇帝说道,“皇上,既然今日长公主殿下定下了两人一组表演的规矩,就请皇上允许萧世子与我一同吧。”
事到如今,皇帝再阻止,反而会让大裕没脸,他面容严肃,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微微颌首道:“允。”
“多谢皇上。”
南宫玥福身,随后看向了萧奕,“萧世子,今日就只能请你陪我一同胡闹了。”
萧奕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面带笑意地说道:“荣幸至极!”
南宫玥含笑着又问道:“皇上,不知可否借大裕西境的沙盘一用?”
皇帝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命人去宫里取沙盘。
整个水榭一片寂静,虽然南宫玥以表演为名,可是谁都知道这不过只是一个借口。所有人都不安的看着南宫玥,没有人认为她会赢!可一旦她输了,那有损的将是大裕的国威,并不是一声“我输了”就可以挽回的。届时,她所有的恩宠都会荡然无存!
二公主恨恨地瞪着南宫玥,心想:她自己不知分寸的胡闹也就罢了,竟然还拉上阿奕,阿奕这次可真是被她害惨了!她拼命的向萧奕使眼色,想让他趁现在还能挽回,赶紧和南宫玥划清界线,可是,她的眼睛都快抽筋了,萧奕就没有向她这里看上一眼。
好好的芳筵会演变成了这样,云城不知该如何收场了,她担心地看着南宫玥,生怕南宫玥一会儿输了会让皇上下不了台。云城有些紧张,犹豫着向皇帝说道:“皇上,这……玥姐儿她年纪小,还……”
“皇姐无需多言。”皇帝摆了摆手,云城见状,也不能说什么了,只想着,一会儿若是败了,自己设法替南宫玥求情,想来皇帝应该会给自己这个脸面的。
这半个时辰对所有人而言,长如半年,终于,沙盘被从皇宫送到了这里。萧奕下意识的往那沙盘看了一眼,一眼就识别出这乃是恒山关和飞霞山地界的沙盘。只是,若精细程度却比官语白所制的那个差远了。
沙盘到了,也代表着比试正式开始,南宫玥和萧奕并肩走了过去,但他们却没有走到沙盘前,而是在距离沙盘约有十步的位置停了下来。
南宫玥扬手招来了一个丫鬟,命她摆上书案、笔墨和火盆。
丫鬟惊讶地用目光请示着云城,云城看了一下皇帝的脸色后,向她微微颌首,于是,那丫鬟赶紧吩咐了下去。
很快,南宫玥吩咐的东西便已一一摆好,就见她站在书案后面,悠然自得地磨起了墨。
这样目中无人的态度让契苾沙门怒意更甚,他的手背青筋暴起,生硬地说道:“大裕这是何意思?”
“契苾将军请勿怪罪。”面纱掩去了南宫玥的面容,反而让她的声音更显清亮,“我与萧世子以二敌一,对契苾将军而言着实太不公平。因而,摇光自选盲战,由萧世子来传递战况,并替摇光排兵布阵。”
“你……”
契苾沙门气得整个人发抖,这个小丫头着实太过嚣张了,她竟然想完全不看战况,而通过他人传话来战胜自己!?气极之下,他甚至忘了大裕的官语,直接以西夜语辱骂了起来。南宫玥反正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当没听到,声音轻缓地说道:“据摇光所知,目前大裕与西夜正对峙于飞霞山,那就这样吧!”
那就这样吧。
这几个字说得着实傲慢嚣张,似乎一点儿都没有把眼前这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放在眼里。
不管其他人此刻是如何的提心吊胆,萧奕的心里却是美得不行,暗想:不愧是她的臭丫头,连嚣张起来都这么好看!
萧奕心情极佳的走到沙盘前,站在了契苾沙门相对的位置,并按着当前大裕与西戎的真实战况,在沙盘上布置了起来。
以目前战况而言,大裕处于绝对的弱势,不但飞霞山前恒山关已被西戎拿下,就连整个飞霞山也几乎快要落入了西戎的囊中,也正因为如此,皇帝才会不得已的同意了与西戎和亲一事,只想换来短暂的交好。
契苾沙门目光锐利地注视着不远处的还在磨墨的南宫玥,暗自思忖着一会儿等胜了以后,必要大裕皇帝向他们交代。到时候,他就要这个不自量力的丫头好看!
萧奕摆好战旗后走到了南宫玥面前,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南宫玥抬笔写了一些字,随后又将纸丢进了火盆里,而萧奕则返回到了沙盘前。
“请!”
萧奕很有风度,让契苾沙门先来。
契苾沙门冷笑着拿起战旗,排兵布阵。
萧奕的唇角微微扬起了起来,西戎一战,他这些日子以来与官语白演练过数次,充满了自信。只是碍于皇帝还在,他只能刻意收敛起锋芒,仿佛与平日里一样随意而又懒散。
开战!
契苾沙门认真的研究着战局,萧奕则时不时的走到南宫玥那边,与她说着话,而南宫玥随后就会在纸上写上密密麻麻的字,又随手烧了。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谁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只以为是在讨论战法,但事实上,若是有人凑近,就能听到萧奕正可怜兮兮地说道:“臭丫头,今日我们还表演吗?”
南宫玥头也不抬地说道:“这不就是吗?”
“当然不是。”萧奕很不满意,委屈地说道,“我想听你弹琴……”臭丫头弹琴,他舞剑,多好啊!他都在脑海里想象了好几遍了,这些西戎人来的真不是时候,实在太讨厌了!
南宫玥头痛了,安抚道:“那个大胡子好像已经好了,你快点回去吧……去吧去吧!”
没有骗到臭丫头心软,萧奕很不开心,转身就把所有的怒火全都发泄在了这不长眼的契苾沙门的身上,从官语白那里学来的阵法被他用得炉火纯清,眼见契苾沙门已经踏入了陷阱,毫不迟疑的展开了埋击。
官语白长年镇守西境,他的不少阵法就是根据西境的地势特点而创的,尤其是萧奕此刻正在用的这一种。
战旗在沙盘上飘扬,形势陡然逆转,契苾沙门的大军被卷入到了埋伏之中,以落石为掩饰,一场大火骤然而起……
契苾沙门脸色大变,他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在不久以前,从萧奕的布局中,他就料到了萧奕正在布设十面埋伏阵,他当时还不以为然,觉得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是,没有想到,这应该是极其普通的十面埋伏阵竟然会产生如此的可怕的变化,在他全然无所知觉的时候,就被引入了伏阵之中,无处可躲!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十面埋伏阵,绝对不是!
契苾沙门的手在颤抖,并非如刚刚那样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恐惧!
在他二十年来的领军生涯里,只有一个人能带给他如此强烈的恐惧感,那种仿佛被彻底碾压,毫无反抗之力的恐惧。
官语白!
这三个字猛地侵入了他的脑海里。
“官语白……”契苾沙门喃喃自语,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萧奕,这个人……这个人为何会官语白独创的阵法?不,不对,难道真得是那个小丫头不成?
想到这里,契苾沙门大踏步向着南宫玥而去想要问个清楚明白,萧奕眉头一皱,闪身拦在了他的面前,懒散地笑道:“契苾将军,您这是要认输吗?”
沙盘之战还未结束,这样贸然离开,就跟认输没有什么区别。契苾沙门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又回到了沙盘之前。
皇帝同样也惊呆了,在大裕立朝之前,他也是随着先帝南征北战的,自然懂得行军打仗,看得懂沙盘。
他原以为南宫玥必败无遗,没想到竟然取得了如此耀眼的胜局!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这一战过后,契苾沙门的前锋军损耗怠尽,在他黑着一张脸研究战局时,萧奕趁机又到了南宫玥身边,笑眯眯逗他的臭丫头玩。
这些日子,萧奕在和官语白的沙盘演练中,对于西戎那些主要的将领,可谓是耳熟能详。这契苾沙门个人实力虽凶悍,可领兵的方式却过于单板,在刚刚两个会合后,萧奕便已得出了“不足为惧”的结论。
官语白也曾说过,他极为擅攻,攻势凛冽,又有着天生的直觉。再加上,这又是推演过无数遍的战局,若是还能输的话,萧奕觉得自己可以找块地把自己给埋起来了。
所以,谁要一直盯着契苾沙门那张丑极了的大胡子脸!
臭丫头多好看啊!
南宫玥装模作样的写了一张纸,随后扔去了火盆了,示意着他可以回去了。
萧奕赖着不肯走,眼波荡漾的望着她。
南宫玥没有办法了,只能放柔了声音哄道:“这样吧……你要是在三回合里胜了他,我就弹琴与你听可好?”
萧奕满意了,施施然地回到了沙盘前。
接下来,契苾沙门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恶梦,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将领的攻势能够凛冽到如此地步,若是之前,他还会以为是官语白,现在是现在……以他曾经与官家军数年的交战经验来看,官语白行事温和,凡事都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所以,官语白从无败绩。
可是现在!
眼前这个看起来才不过十余岁的少年,却是步步杀机,仿佛不将敌人彻底毁灭绝不会罢休。这样的战法极其危险,因为稍有不慎,就可能换来两败俱伤的下场。可若一旦胜了,那么就绝无可以让对方反转战局的可能。而此刻,契苾沙门正面对的是这样的局面,他被压制住了,彻底的压制了,无可翻身。
契苾沙门奋力地抵抗着,恒山关早已在西戎的囊中,易守难攻,他相信,只要再多守一会儿,对方必将后力不足!然而他没有注意到,萧奕双唇微动,说了四个字:“第三回合。”
萧奕一扬战旗,一支不知何时潜入飞霞山的精锐部队,突然出来,他们就好像一锋利的长刀,向着敌人尽皆斩去……
契苾沙门的手不由一抖,手中的战旗落在了沙盘上。
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过了许久,才说道:“……我输了。”
这句“认输”一说出口,底下一片静默。
萧奕不满地轻哼一声,极其嚣张地说道:“要认输早说啊,真是浪费时间。”要不是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真想立刻找臭丫头去讨赏。
契苾沙门没有说话,倒是底下的察木罕脸色一变,直接跳了起来说道:“契苾将军,你在说什么呢?”
契苾沙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我输了!但……”他目光凛冽地瞪着南宫玥,心中的不甘与愤恨腾腾地冒了来:他竟然输给了一个小丫头,一个盲战的小丫头!
契苾沙门的眼睛通红,大吼道:“重新再来!我不服!”
萧奕冷冷地看着他,手指已经触在了剑柄上,脚步看似不经意地挡在了南宫玥的身前。
“呵呵。”书案前的南宫玥发出一声轻笑,她缓步走上前来,行走间就连压裙的玉佩都不见晃动,“重来?契苾将军着实好笑。”
“有何不可?”
南宫玥眉眼弯弯,不倨不傲地说道:“……那就请契苾将军把恒山关还于我大裕。恒山关这一战,大裕和西夜重来一次如何?”
底下传来压抑的闷笑声,就连皇帝都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只能用轻咳来掩饰。
契苾沙门脸色暗沉,但显然南宫玥没准备给他丝毫台阶,轻笑一声说道:“战场之上,胜即是胜,败即是败,岂有推翻重来之意?契苾将军领兵打仗二十余载,难道连这也不懂吗?”
契苾沙门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拳头被他捏得“咯咯”作响,但南宫玥并没有怕,因为萧奕正站在她的身侧。
这时,坐在上首的皇帝开口了,“玥丫头,我大裕乃礼仪之邦,西夜远道而来是谓客,你不可无礼。”虽是轻斥之言,但皇帝的脸不要板得这么假,就更有说服力了。
皇帝双目带笑,赞赏的望着南宫玥。
方才白慕筱精彩的剑舞确是给了西戎使者一个下马威,给大裕争回了些气势,但是南宫玥却是真真正正地在沙盘上以无可争议的阳谋赢了契苾沙门,这一战着实漂亮,胜得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与之相比,那场剑舞也不过只是舞而已,只能算是小乘……
“是摇光冒昧了。”南宫玥说着,向契苾沙门福了福身说道,“摇光只是闺中女子,见识有限,若有冒犯,还请契苾将军恕罪。只是有一言,摇光不得不说,我大裕名将辈出,皇上仁慈,不愿百姓遭战火屠戮,这才想与西夜交好而已。而非我大裕不如西夜!”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掷地有声,眸光中透着一抹毅然。
皇帝暗暗点头,在心中赞道:说得漂亮!
“大裕皇帝。”察木罕不快地说道,“这是在挑衅我西夜吗?”
“西夜使臣此话何解?”原驸马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大裕的芳筵会素来便是世家姑娘公子展示才艺之所在。摇光郡主不过是与契苾将军比试了一场,在皇上皇后和长公主面前展示了她的才艺。又何来挑衅一说?”
察木罕冷着脸,阴阳怪气地说道:“哼,大裕人果然难言善道。不知道大裕在战场之上是不是也如你们嘴皮子这么利落。”
皇帝脸色一变,被小小的西夜使臣压迫至此,他身为一国之主,又怎可能毫不在意?只不过是不想再挑起战乱而已,可是,这不代表着,他就能够容忍被一次又一次的挑衅。
皇帝的脸板了下来,帝王之威展露无疑,语气无波的说道:“战场之上如何,契苾将军不是已经领教过了?我大裕虽想求和,但若西夜不愿,那勉强也没意思,我们再战一场又有何不可!”
气氛瞬间压抑了下来。
与西戎之战,为着是战是和,朝堂之上多有争吵,而朝堂之下,世家公子们也或多或少的被父辈们带着讨论过这个问题,可无论他们此前的观点如何,现在面对如此倨傲嚣张的西戎使臣,他们谁也无法忍耐下去。
沙盘一战,契苾沙门的惨败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虽只是沙盘演练,作不了数,可是,这也代表了西戎并非是不可战胜,即然如此,为何要和?连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都能毫不畏惧的与之一战,血性男儿自当保守卫国,否则岂非连姑娘都不如?
因而皇帝这“战”字一出口,无论出身文臣,还是武将,那些少年们尽数看向察木罕,战意盎然。
眼见如此,察木罕不禁有些底气不足,这时,就见契苾沙门走了过来,向他摇了摇头。
他们本想趁着这芳筵会来试试大裕皇帝的底线,可是现在,大势已去。
察木罕不免有些失望,但他到底是使臣,神色掩饰的极好,以标准的大裕官话说道:“我和契苾将军来此,是为两国和亲而来,自然是希望两国永久和睦。今日这芳筵会着实痛快,大裕的姑娘们果然多才多艺,想来,皇帝的公主也一定不会逊于他人吧。”
二公主脸色一变,大裕使臣会到芳筵会根本就是始料未及的,事到如今,难道真要她去和亲不成?都怪南宫玥那贱丫头,自己要出风头不说,还要连累到她!二公主下意识地望向张妃,眼中尽是恐慌,张妃向她摇了摇头,示意着她稍安勿动。
西戎使臣即已让退,皇帝也不再咄咄逼人,毕竟两国都为了求和。
双方又再寒暄了几句,察木罕和契苾沙门终于提出了告辞。
皇帝没有挽留,直接向着韩凌赋吩咐说道:“三皇儿,你送二位使臣回四夷馆。”
韩凌赋本正用欣赏的目光望着白慕筱,闻言忙躬身道:“是父皇!”
察木罕和契苾沙门将右拳置于胸前,以西夜的礼节向皇帝行了一礼,这才在韩凌赋的引领下,离开了水榭。
两位西戎使臣的到来让整个芳筵会的氛围被破坏怠尽,哪怕现在他们走了,也已经无法弥补了,余下的几位姑娘公子们匆匆表演了才艺,但有南宫玥珠玉在前,他们谁也无法越过,于是,最终由南宫玥和萧奕拔得了头筹。
云城送上了早已准备的好的礼物,两人皆是玉佩,这玉佩是从同一块整玉而来的,玉质极佳、雕功又好,云城本想靠着作弊留给自家的儿子和南宫玥,现在只能便宜了萧奕。想到这里,云城又一次觉得实在太对不起儿子了……
芳筵会就这样匆匆落幕,公子和姑娘们一一向着贵人们行礼后离开,不多时,清雅的水榭变得空空荡荡。
南宫玥没有走,而与她同行的南宫琤等人已经在她的示意下先行回府。
皇帝的目光在她和萧奕的身上来回扫了一遍,云城见状,挥了挥手,让丫鬟们尽数退开,自己也随着驸马一起退了下去。二公主虽然想留着,看能不能找机会让皇帝赐婚,可张妃显然比她理智的多,拉上她也跟了下去。
只有皇后伴着皇帝留了下来。
皇帝一直没有开口,一开始,他也为了南宫玥的胜利而有些意外,可是,待冷静下来后想想,一个出生士林之家的闺中女子,又怎么可能会懂得沙盘?哪怕因着一时间兴趣看过一二,也绝不可能赢得了征战沙场二十余年的西戎大将!
这一战,绝非南宫玥所为。
而事实上,除了南宫玥外,真正面对沙盘,面对契苾沙门的其实是萧奕!
皇帝还记得老镇南王当年便极具兵法谋略之术,莫非这萧奕已尽得他的真传?想到这里,他充满了怀疑的目光不由的停在了萧奕的身上。
这萧奕平日里一副懒散的样子,就连差事也不肯好好去办,难道全是装出来的?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是多深的心机啊……
“玥丫头。”皇帝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说话了,声音中不带一丝情绪的说道,“方才与契苾沙门的沙盘一战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玥上前一步,屈膝跪下,不卑不亢地说道,“玥儿不敢欺君,玥儿的确不懂沙盘……”
皇帝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真是萧奕……自从萧奕两次救了他以后,他便将萧奕视为子侄,再无猜忌。此时,他真切的希望萧奕没有在哄骗他。
南宫玥敛目说道:“……这是安逸侯爷之计。”
“安逸侯?”听闻不是萧奕,皇帝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才记起安逸侯是谁,“官语白?”
“确是。”南宫玥微微点头,不急不缓地说道,“安逸侯爷让人送来一个锦囊,玥儿仅仅只是依锦囊之计而行。”
皇帝身体前倾,问道:“那锦囊呢?”
“已毁。”南宫玥坦然地说道,“玥儿乃闺阁女子,岂能私自留下外男之物?在看过之后,便置于火盆毁了。但安逸侯爷正在王都,皇上尽可召他一问。”
皇帝眼睛微眯,说道:“怀仁,宣官语白。”
“是,皇上!”刘公公应了一声匆匆去办。
“玥丫头,你先起来吧。”皇帝的声音放缓了许多,看向她与萧奕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并说道,“你今日并无过错,还有大功,无须跪着。”
南宫玥谢恩后起身,站在了萧奕的身旁。
以他们二人对皇帝的了解,自然知道,皇帝必然会怀疑,怀疑她与萧奕联合起来蒙骗于他。
官语白同样也知道这一点,因而也命百卉转告说事后尽可告诉皇帝是他所谋划。若非如此,南宫玥也不会轻易向契苾沙门发起挑战。毕竟,萧奕身为质子,要得到皇帝的信任并不容易,而一旦少了帝宠,他在王都将会步步艰辛,就如同前世一样。萧奕已经很艰难了,无论如何南宫玥都不愿意连累他。
不多时,官语白到了。
正在孝期的他穿着一身青色素服,墨色的长发只以一根木簪束着,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如玉的面上几乎看不到血色。
官语白进入水榭后,目不斜视地走到御前,行礼道:“臣官语白参见皇上。”
“免礼平身。”见官语白虚弱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皇帝连忙让刘公公把他扶起来。
官语白眉目温润,就连声音也让人如沐春风一般,“皇上放心,臣无事。”
皇帝微微颌首,直截了当地问道:“语白,与西戎使臣的沙盘比试,可是你所谋划?”
“是臣。”官语白声音温和的回答道,“臣知西戎是为何而来,不愿见其如此嚣张,将我堂堂大裕踩于足下!以臣对西戎的了解,他们惯会得寸进尺,大裕退一步而步步退,直到退无可退。故而才想让摇光郡主打下他们的气焰,让他们不敢有非份的要求。”
皇帝一脸的惊讶,脱口而出道:“语白不在此间,只凭区区锦囊便能赢了契苾沙门?”
官语白含笑道:“臣与西戎征战数年,对他们的战术了如指掌,契苾沙门不足为虑。”
皇帝欣慰地望着他,感叹道:“古有卧龙不出草庐而知天下事,语白有卧龙之才,深居于府却能掌控战局,真乃我大裕之幸!”过了一会儿又遗憾地说道:“只可惜,朝中并无如语白这样大将可用,以至于西戎步步逼近。语白,你可愿意出仕?”
官语白垂手而立,他的眉眼温润如玉,清然道:“臣还在孝中。”
皇帝直视着他说道:“朕可夺情。”
他后悔了,他真的很后悔,若不是因着奸佞之言,亲手斩下官如焰这条臂膀,又怎会被西戎逼迫到如此地步!
“咳咳。”官语白咳了两声,身体摇摇晃晃的,似乎快要站不住了。
南宫玥眉梢微挑,她为官语白治疗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官语白虽因旧伤无法与正常人相比,但也不至于会虚弱到这种地步。显然,他只是不愿意出仕而已。
果然,就听官语白苦笑着说道:“臣的身体已不可能再带兵出征了……能在沙盘上赢了契苾沙门,让他们不敢再趾高气昂,视我大裕为无物,臣已经心满意足了。”
皇帝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出声道:“那你为何要选择玥丫头来替你赢这一局。”
“投名状。”官语白轻言道,“臣知摇光郡主医术高明,只是郡主身份高贵,臣不可贸然前去请诊,只能如此迂回。”官语白说着,面向南宫玥,态度谦和地行了一礼道,“还望郡主能为我医治。”
南宫玥面上故作讶色,下意识地看向了皇帝,似是在征求皇帝的意见。
皇帝此时已经完全释然,再无半点怀疑,连忙嘱咐南宫玥说道:“玥丫头,语白乃是朝廷功臣,你自当全力为其医治。”
“摇光遵旨。”
南宫玥福身,微垂的睫毛遮住了眼帘。
自那日扶灵后,她也为官语白诊脉过两次,但都是在清越茶庄,这样一来到底不便。官语白曾提起,他会想办法,没想到,想的居然是这样的主意。
如此一来,倒是在皇帝面前过了明面,以后倒也方便了许多。
萧奕一脸不爽地瞪着官语白,心想:小白真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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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奕:小白又出风头了,不开心!
南宫玥:乖。
萧奕: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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