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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事情两家都知道,夭夭一回来就听说了。当时她继母因为出席葬礼和遗产的事,正在跟她爸闹。她妈跟她住酒店,我就把她接我那住去了。晚上我跟她讲我的处境,空姐那我搞不定,家里人一个比一个态度强硬,在那里喊她想敲诈我们家,脑抽了吧,爱生就尽管生去。家里人一致认为那空姐希望破灭就会自己乖乖去打胎,而且会很快,在肚子显山露水前,因为她肯定不想被航空公司开除......他们一点都不体谅我的心情,我的处境,我当时真是烦得恨不得去死。她说她可以试着出面去替我劝那个女孩。我当时手里是一分钱都没有,她爷爷留给她二十万的现金和一些字画,当时的二十万够在五环外买套两室的房子了,她把那笔钱给了空姐,空姐这才去医院堕了胎。”
“葬礼后,她就回美国了。当时她刚刚大学毕业,已经找好了工作,她跟她那个男友已经分手了,两人隔着大半个美国谈了4年恋爱,感情越谈越淡,毕业后男孩去纽约工作,她要留在奥斯丁,自然无法继续。我送她上飞机前一天的晚上,我伯母,也就是她姑姑劝我向她求婚。我说这不可能,空姐的事刚刚了结,我没这心情,她也决不可能接受。我妈跟我两个姑姑根本不把空姐的事放在心上,认为这种破事哪个男人不会遇到一件两件,别说空姐根本不可能真把孩子生下来,就算她真的蠢到把孩子生下来了,也就是屁事一桩,法院判多少就给她多少钱完了,反正这种小插曲跟谈婚论嫁无关。对她们的宏伟理论我真是极端无语,我发现家里人其实并不理解我,更并不了解夭夭。”
“我告诉她们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和她都已经不再是十几岁的孩子,人改变了,感情也改变了。她们反驳说我们两有感情基础,先定下婚姻的目标,再培养感情就行了。那天晚上家里4个女人逼我去向她求婚,我抵死不从。我不想被她鄙视,更不想被她厌恶。第二天,我去机场送她和她妈,波音747腾空而起的那一刹那,我很茫然,搞不清楚到底是家里人错了,还是我错了。”
“空姐事情过去了,我决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我跟所有女孩都断了往来,那一年里无论精神上还是*上,我都彻底禁欲了。然后我去中科院读博,老板派我去美国三个月,协助商学院做一个中关村经济预测的项目,感恩节我又去奥斯丁找她,正好遇到她的新男朋友回来度假。她新男朋友是她中学老师的儿子,美国海军陆战队队员。那男人是我见过的最性感的男人,相貌英俊得没话说,一双深蓝色的眼睛,一身腱子肉,零脂肪,简直就是一根走来走去的棒棒糖,还四处挥发着雄性荷尔蒙......那男人的脑容量跟他的身上脂肪含量差不多,美国大兵文化程度真令人汗颜,那位大帅哥除了看黄色杂志外什么爱好都没有,跟他谈话鸡同鸭讲,这男人一顿饭量够别人吃三顿,坐他对面看他往嘴里填东西,简直就是在观摩一台高效环保的绞肉机如何工作。我都不知道夭夭喜欢他什么......嗯,那个男人一次可以做一两个小时,夭夭那时已经买了大房子,跟邻居家有一定距离,她每天晚上都喊得惊天动地。”
“我回到中国,又开始跟女孩们来往,那时我已经意识到我和夭夭从15岁那年分离起,就已经不可能了。时间、生活、经历改变了两个人,儿时两小无猜,少年时的深情往事根本无法与我和她之间现实存在的分歧相抗衡。我们的就像那个英文字母Y,从分叉点起,就再无相交的机会,只会彼此距离越来越远.......”
“夭夭居然还真喜欢那男人,两人竟然维持了一、两年关系。那么长时间她居然没被闷死,真是个奇迹。不过后来夭夭还是跟那个特种兵分了,因为她遇到了一个IT工程师,斯坦福硕士,大公司做研发的。她那时25,在美国,那个年龄还很小,根本没到考虑结婚的时候,她却告诉我这是场严肃的恋爱,往婚姻方向发展的那种.....我在中国,生活越来越放荡......”汤励说完了,陷入沉默。
顾春姣看看汤励:“那她现在跟那个工程师结婚了?”
汤励摇摇头:“没,他们正式同居后不久就分手了。”
顾春姣好笑:“那你今晚上这么神经质是因为刚知道他们分了。”
“不是,他们早就分了。”汤励默然了几分钟,慢慢的说,没提家里人一听说毕岚要来,这几天拼命逼他赶紧向毕岚求婚的事。
“那你赶紧去美国找她去啊,别过几天,她又交上个男朋友,你又哼哼唧唧说:我因为她越来越放荡。”顾春姣挪揄。
顾春姣阅人多矣,心里:男人放荡是因为感情无处寄托,女人卖身是为了家庭成员做牺牲,大家都理由特别充分,感情特别纯洁,动机特别高尚,最终的结果是男人嫖了,女人卖了,男人爽到了,女人赚到了。
汤励不由的脸一红,但是并不生气,他之所以能向顾春姣倾诉,就是因为两人可以这么说话,别看顾春姣只读到初一,其实智商情商双高,条理分明又守口如瓶。
“我早就说过了,我们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人是在不断改变的,感情也是。无论我还是她,都不可能靠十几年前的一点回忆就缔结婚姻。”汤励停顿一下,解释道,“我们分开已经12年了,有记忆,有亲情,有关心,但是这些都不是男女步入婚姻的感情,最多只能说是青春期热情的滞留影响。人生的任何大事都会在心里留下痕迹的是不是,更何况是那么全心全意深爱过的人,而且......这样的感情今生不会再有。”不论我再遇到多少人,我今生都不可能再遇到第二个你。
“但是,我跟她隔着半个地球过了12年,吃不同的食物,说不同的语言,交不同的朋友,她的白天是我的黑夜,完全没有交集......我们两都改变了很多,彼此其实已经很陌生了,如果再相处,合得来合不来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忽然跳跃到谈婚论嫁。就算我愿意,她肯吗?换了你,现在忽然叫你跟你12年前的男朋友结婚,你能接受吗?”汤励烦躁,被患得患失的痛苦折磨着。这几日来,汤励整个人都混乱了,搞不清楚家里那些人逼自己去做的事,到底是自己多年来一直渴望的,还是自己其实并不真想去做的,记忆虽然伤感,却是如此美好,难道一定要去毁了它么?
为什么枝头明明没有果实,大家却要逼自己去摘桃呢?
顾春姣不知道毕岚已经回国了,而且明天就到北京,还以为这位汤励从6岁就为之纠结的夭夭女士,现在还好好呆在美国呢。顾春姣听汤励这么一说,倒是理解了,想想这么叫他忽然去美国向一个分离12年的前女友求婚,而且两人分开时还是未成年的孩子,确实是有点跳跃性思维:“嗯,我12年前交的男朋友,呸,那就是个人渣,同时跟几个女人睡觉,花女人的钱,还打女人,典型的垃圾。这就不用提了吧。”
汤励想到毕岚对自己这些年生活状态最清楚不过,除了私生活混乱外,还不思进取,瞎混日子。她是怎么看自己的?是不是很看不起自己,是不是也把自己当垃圾?
汤励忽然发脾气:“睡觉。”把身体往下一缩,把身下多余的枕头扔掉,把床单扯上来,没头没脑的裹在自己身上。
顾春姣不由的有点好笑:“至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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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毕岚出现在北京机场二号航站楼出口处,一手拖着一只半人高的大拉杆箱,另一只手拖着一只小拉杆箱,拉杆上插着毕岚的电脑包,毕岚胳膊上又背着一只LV的方形大包,胸口又横过一条宽带子,那是她的小提琴箱。
汤励站在护栏外手持一束香水百合已经等了有一会了,看见毕岚这么大箱小箱大包小包的出来,不由的好笑:“你这投靠美帝国主义的资产阶级大小姐,怎么跟农民工进城似的。”
毕岚撇撇嘴:“上海人说了,在浦东机场,如果你看见举止寒酸,衣服土气,行李一堆,拖儿带女的超生游击队,问都不用问,肯定是美国回来的海归。而且出国多少年,瞅瞅他身上衣服是哪年在上海流行的就知道了。”
汤励大笑:“你倒有自知自明。”
“机场没罚你钱吧。”汤励一伸手,把她LV包摘到自己肩上,又拉过她的大箱子。
毕岚白了他一眼:“怎么没有,说只准带一只登机箱一只手提包唉。我还有两只大箱子从上海快递过来,姨妈舅舅他们送了一大堆东西,我根本没法带到美国去,又不好不要——都扔你家吧,送给你那些女朋友。”
“我那些女朋友?我从来都没交过女朋友。”汤励半真半假的说。
毕岚“哈哈”一笑。
汤励带着毕岚走到一辆奔驰GLK前面。汤励将后车门打开,将毕岚的行李一一放进去。
毕岚上下打量着这辆崭新的奔驰SUV:“毕业礼物么?开着去上班?”汤励这个月初刚从中科院博士毕业,下月起去保监会工作。
“买了有两月了。开这车上班,我没那么招摇吧。我刚把三环边上的一套老房子装修了一下,今后住那,坐地铁去上班。”汤励把车钥匙递给毕岚,“你打算在北京呆多久?这车你开吧。”
“再说吧,我买的半年open的机票。”毕岚摇摇头,“我真不敢在中国开车,让我开的话,就别想到达目的地了。”
汤励笑:“你总得自己开吧,我8月1号起,就上班了。谁当你司机啊。”
“8月1号,说不定我已经回美国了。我到北京也就看看爸爸,伯伯,姑姑他们,再见见还有联系的朋友,同学......一共也没几个人。”毕岚笑着说。
无缘无故的,汤励心头一痛:明日又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