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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秋季,徽元帝会在沂山举行狩猎。今年秋猎徽元帝命晅王齐旻和右相沈清浊留守京都,带着太子、昭王、九皇子与一干臣子前往了郊外的沂山。
沈兮一大早就被怀姑娘送回了昭王府,此刻正在昭王的马车里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小丫头。
她的匕首被怀姑娘收了去,令她多少觉得有些不安。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尽力不让自己去琢磨这件事。
沂山在秋猎前三个月就会封山,别宫也会安排守卫仔细排查,绝不给不轨之徒有机可趁,整座沂山可谓固若金汤。
京都与沂山有近一天的路程,待一行人到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擦黑了。
虽是秋猎时暂住的别宫,却仍是极为奢华瑰丽,处处体现了皇室的规格制度。
沈兮跟着齐昱去了他在别宫的住所,离皇帝寝宫极近。而让她最在意的,是这处寝宫与太子寝宫遥遥相望。
齐昱这回只带了她这个“侍女”,所以一切衣食住行都需要她来伺候。
为了待会的晚宴,沈兮从带来的衣物中给他寻了件雪色兰花纹的袍子,更添几分文弱气质。
沈兮拿着衣袍有些为难,“我从未做过这个,殿下不若还是自己换吧。”
齐昱本接过衣袍的手顺势又塞了回去,“做好丫头该做的。”
沈兮认命地给他更衣,虽然前世多少有些经验,毕竟并不常做,加之她个子小只到他胸前,给他换起来磕磕绊绊的。
几番折腾才替他脱了外衣,其中还不乏他自己的配合。沈兮这时才发现他隐藏在衣袍下的伤口,右手腕处包着一圈厚厚纱布,竟是还未好。
联想到他此前苍白虚弱的面色,竟不是伪装。她不由问道:“这是?”
齐昱放下袖子,面色并无波动,“上次追杀受的伤,兮儿忘了?”
她怎么可能忘,那场追杀中他根本没有受伤。
她心中隐隐有种猜测,在替他换上外衣时,刻意手重地按在了他的右肩处,眼里没有错过他不自觉的皱眉。
“你……”
齐昱眼神一闪,冲她轻轻摇了摇头,突然笑着说道:“赶紧换好了,晚宴待会就要开始了。”
沈兮拿过一旁的腰带给他系上,此刻才隐约听见外头有几声脚步声,竟然提防到这样的程度吗?
齐昱接过她递过来的玉佩,“待会你就留在寝宫,这里许久未来了,好好归置一番。”
沈兮应了声“是”,一想到不用参加那种场合,杏眼中的闪亮令人无法忽视,齐昱不自觉跟着笑了。
齐昱走后,沈兮简单的把带来的东西归置了一番。好在这几年的山庄生活,令她早已不是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否则这回可有的苦头吃。
沈兮心中的迷雾渐渐拨开,对于齐昱身上的种种矛盾和迷惑皆有了解释,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齐昱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身上带了淡淡的酒气,沈兮不赞成道:“殿下受了伤,怎的还饮酒?”
“兮儿是在关心我?”也不知是不是饮酒的缘故,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清亮。
各处寝宫的灯火渐渐暗下去,别宫沉浸在黑暗之中。
沈兮给他倒了杯温茶醒醒酒,不料被齐昱扣住了手腕,两人靠的近,她的鼻尖皆是他身上的酒香。耳边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伴随着他低沉好听的嗓音,她似乎也有些醉了。
她讷讷地站在床前,在他低低的笑声中才反应过来,懊恼的撇过头兀自回了偏殿。
幽幽月光透过窗柩洒进来,手中茶盏温润的触感令她想起方才的窘迫。
脑海里盘旋着他方才的话,“或有不速之客,夜间需小心。”
她把茶杯放在桌上,望着外头出神,什么人要夜探她这样一个小丫头的房间,又想在她这找到什么?
一整晚沈兮都绷紧了神经,仔细小心周围的一切动静,偶有风吹草动都能令她紧张起来,颇有些草木皆兵。
到后来她甚至觉得是齐昱在戏耍她,昏昏欲睡之际才突然惊觉屋子里多了一个人,她不由全身紧绷起来,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
那人不知她习武已久,上前便点了她的睡穴,自然毫无用处。
她悄悄眯起一条缝,就见是一黑衣剑客,全身被黑色包裹只露了两只眼在外面,他将房间搜寻了遍,甚至还仔细搜查了她的衣衫,似乎一无所获。
等黑衣人走了,沈兮才松了口气,赶紧从床上起身下来。此刻才发现自己竟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在这秋夜里显得有些凉。
黑衣人身手利落,几个起跃就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中。
齐睿正负手立在窗前,神色清冷如初,望着茫茫夜色。
身后的黑暗处伏着一人,恭敬地向他行礼,正是夜探沈兮房间的黑衣人。
“找到了吗?”
“属下仔细搜寻过昭王的房间,并无那物。”
齐睿眉头蹙起,“他身边那丫头呢?”
黑衣人摇头,“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齐睿微微沉吟,挥了挥手令他退下。
黑衣人走后,从屏风后走出一人,是季舒明。
季舒明不解,“这件物什关系重大,昭王能将它藏在哪呢?”
齐睿却是神色冷然,“以老三的性子,断不会将这般重要的东西轻易离身。”
“殿下的意思是,这件东西不在昭王身上?”
齐睿笼罩在月光下,神色清冷,眼里闪过嗜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最好是不在他身上。”
他的声音在这夜晚听来带着森森寒意,季舒明没来由的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沈兮一宿没睡,天一亮就赶紧去了齐昱房里,替他更衣时话就梗在喉间,几次欲言又止。
她不问,齐昱也就当做不知,更好衣后便去用了早膳。
从今日开始便能自由狩猎,齐昱的伤还没好,便在营帐里看些书籍打发时间。
沈兮在一旁伺候着,就听见外头时有欢呼声传来,他却如老僧入定般在营帐待着。
齐昱被她看的不自在起来,放下了手中的书,“你想问什么问便是,这般盯着做什么?”
被他戳穿,沈兮显得有些窘迫,想了想却是问道:“殿下不出去走走吗?既然来都来了,总是待在帐里多无趣。”
齐昱理了理衣袍,站起身来,“好,那就出去瞧瞧。”
刚出帐篷就看见西北王世子齐弘猎了头熊回来,一群人正在围着欢呼庆祝。
伴随着嘈杂的呼喊声,沈兮问道:“昨夜那人究竟要寻什么?”
“大概是什么宝贝吧。”
“殿下不跟我说说吗?”
齐昱撇过目光瞧了瞧她,又抬眼去看正兴奋的齐弘,“你可想好了,这个秘密一旦接触了,便无后退的可能。”
沈兮不由挺直了背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难道我现在还能退吗?”
自从当年去了山庄她本就无退路可走了,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罢了,而如今她想留下,想要查清母亲的事。
齐昱低头看了看她,似乎在想着什么。随后便带着她慢慢走远,渐渐远离了人群,在一处小溪边停了下来。
云戟也不知何时在这候着,竟还准备了垂钓用具。
齐昱接过鱼竿捣鼓了起来,“说说吧,想知道什么。”他左手用力,鱼线抛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就这么静静坐了下来。
她接过云戟递过来的蒲扇给齐昱挡着些太阳,斟酌着问道:“昨夜那人要找的可是干系性命的东西?”
“嗯。”他应得云淡风轻,沈兮心中却一紧。
她小心地问道:“是……太子的人?”
齐昱将鱼竿固定好,唇角挂着不散的笑容,“小丫头还挺聪明。”
沈兮并无被夸奖的喜色,反而带了些探究,“您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齐昱的动作并无一丝停顿,云戟在一旁静静守着,而她尽责地替他遮挡着阳光。从远处看来,不过是一少年公子带着丫鬟随从一时兴起准备垂钓罢了。
“你怎这般肯定是我有所图谋,而不是另有隐情。”
“隐情?有什么隐情值得您这么大费周折。”
平静的湖面荡起圈圈涟漪,齐昱左手提起了鱼竿,只是钩上并无肥鱼,鱼饵到是被吃了个干净。
云戟上前重新替他挂上了鱼饵,他接过鱼竿再次将饵抛回了河里,“我告诉你可有何好处?”
“好处?”沈兮仔细想了想,下定决心道:“若我说,可助殿下击败太子呢?”
这样违逆的话,她说起来无心惊胆战,却带着些复杂的情绪。
齐昱重新将鱼竿固定起来,悠闲地等待鱼儿上钩,“太子啊,若我说我从未放在眼里呢?”
沈兮心中一凛,不由睁大了双眼仔细瞧着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