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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乃是小自在天这一代内门弟子之中最为出色的一个,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金丹期修为,佛法精深,天赋极高。这一次出小自在天,一是为历练,二是为与灵枢大陆道修商议最近一次小荒十八境之事,三则是为神元上师渡劫失败而向大陆打听消息。
青钢剑侠便是那客栈掌柜的以前的名号,因曾为小自在天佛修所救,因而在回到灵枢大陆之后,充当着线人的角色。
是非出小自在天之前,师尊曾告诉他,刚刚从海上来,久未了解灵枢大陆的情况,可以找青钢剑侠略悉一二,别的事情也可以问问,毕竟青钢剑侠修为不高,但消息来源很是广泛,神元渡劫失败一事疑点尚多。
在客栈仅仅是刚刚与青钢剑侠一叙,次日起来便见他遭了毒手——是非的这一趟行程,从一开始就是不顺利的。
他昨夜回房之时见到唐时,早晨本是想要问问他是不是见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不想唐时与邱艾乾二人明哲保身,走得极快。正巧到了东山天海山的地头上,是非便直接叩山门来拜访了。
小自在天,毕竟是非同凡响的。
所以此刻,是非不过是想询问一下两个人情况而已。
唐时隐约猜到了这一个环节,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为了追查凶手,这个是非竟然会跑到天海山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来。
他还在进行脑补,不想这时候掌门又说话了。
“是非小师父,这二人已经带到,你且问上一问。”清虚道人看上去真是和颜悦色极了。
唐时只在上次入门仪式上远远瞧过这清虚道人一眼,当时还看不清脸,如今是有了看清楚的机会,却没那胆子去看清楚。
清虚道人已经发话了,是非也就顺势说道:“小僧不过问询一二,还请二位不要见怪。”
邱艾乾跟唐时都有些尴尬,看着是非彬彬有礼,他们也只能还礼,嘴上还道:“不见怪,不见怪。”
“昨夜二位也投宿客栈,半夜可曾出过房门?”是非那声音,清泉一样缓缓地流出来,有一种让人格外舒心的感觉。他手中有轻微的响声,是那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佛珠在他拨动之下的轻轻撞击声。
唐时昨夜曾经与他遇到,自然是出过的。所以这个时候,邱艾乾摇头,可是唐时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昨夜我出去过。”
“这一位是唐师弟吧?昨夜曾与师弟在门外遇见,其实小僧此来便是为了问这一事的。”是非竟然知道他姓唐,看样子是有备而来,他微微一笑,“昨夜唐师弟出门,到过何处?”
唐时回忆了一下,说道:“下楼之后去柜台那边要了一壶酒,提着上楼,在栏杆那里喝完就上去了。”
“可是雪色白瓷的长颈酒壶?”是非并没有介意唐时话语之中的犹豫,转而问了这么一句。
“的确是。”可是是非是怎么知道的?唐时有些疑惑,下意识地抬头就看向了是非。
这时候,是非反而没说话了,垂目许久,那嘴唇微抿,似乎考虑了一会儿才道:“你在二楼栏杆处喝酒,酒壶却碎在楼下。”
楼下?碎?
唐时一愣,“我只放到栏杆上,并未摔碎啊。”
是非的目光,忽然就转到了他的脸上,甚至与他对视,四目相接,唐时的乃是疑惑,而是非的则是一种探究。只不过是非的目光隐藏得比较好,并不让人觉得冒犯。他摇了摇头:“大约这件事还是只能我自己查了。不知唐师弟可曾看到别的什么奇怪事?”
“不曾。”唐时想着,摇头,又补充道,“因为后半夜我一直在修炼,并没有睡下,所以对后半夜的情况也比较清楚,没有听到任何的异常——也就是说,至少以我的修为是听不到打斗的声音的,如果青钢剑侠是筑基期,那么凶手的境界也许高于金丹期。”
这一点,是非也是想到了的。
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他才会凝眉,觉得事情有些无法理解了。
事关小自在天的人的渡劫大事,有的话是非不好说出口,他微微一笑,转头向清虚道人道:“看样子是白跑一趟了,事情与这二位师弟无关,还请掌门莫要责怪于他们。”
“事情既然与他们无关,贫道自然不与他们计较。青儿,带他们下去吧。”清虚道人也是出奇地和善,一脸笑意地让方才那青衣小童送唐时跟邱艾乾出去了。
唐时与邱艾乾出来了,青衣小童随口吩咐道:“这里已经没你们的事情了,且回去吧。”
于是唐时跟邱艾乾无奈地对望一眼,光棍地继续往回走。
只是从主峰下来的一路上,两个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们在客栈遇到的事情,绝对是一件大事——小自在天一直是超然的存在,地位跟大荒阁有的一拼,现在竟然出来了个白衣僧,约莫还是内门的。
“见鬼了……”唐时嘀咕了一声。
邱艾乾耸肩:“再过两年就是小荒十八境的集会了,向来是佛修道修两方一起去的,只不过佛修那边的人数不多,我倒是觉得来灵枢大陆的佛修不止这是非一个,肯定还有别人,只不过我们没遇到罢了。”
其实邱艾乾这话倒是说对了大半的,只是这边的两个人都无法得知这番推断的正确性而已。
本来邱艾乾是要跟唐时一起回去的,可是走到半道上,有个熟人找他说事儿去了,于是邱艾乾跟唐时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让他回去先把地里的萝卜拔起来,唐时满头黑线。
最后只剩下唐时一个人从沧海堂这条路上慢慢往回走,周围根本没什么人走动,一直到了半山腰才看得到人,不过都是内门弟子。
不知道为什么,唐时总觉得要遇到什么事情。
他的预感一向是比较灵验的,这念头刚刚冒出来,麻烦就到了。
“站住,哪里来的杂碎竟然敢踏足内门?”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唐时一转头,就看到旁边的山道上走来四个绿衣少女,都是大眼睛白皮肤,如果是以前,唐时肯定觉得养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是现在,他巴不得直接从地上抠一把泥,给这群女的糊到脸上去。
外门弟子便不是人吗?
来的正是雪环那一群。
因为以前悄悄整过雪环,所以唐时对雪环的印象很深,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雪环扬起下巴,隔着唐时五六步远的地方,来回走了两步,“外门弟子吧?”
“是。”唐时老老实实答道,一句多的话也不说。
本来他以为顶多问两句就完了,没有想到雪环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一下自己的手,忽然转过身子对身后的三名女子中的一个道:“我忽然想起来了,这服饰从来没见过,也丑得厉害,想必是菜园的,听说婉师妹就有一个同族在菜园,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卧槽,唐婉?
唐时听到这名字就觉得心中一万头草泥马了,他抬头一看,果然看到唐婉站在后面。
以前唐时老老实实待在菜园,也从不往主峰这边走——主要是其实根本没时间往主峰走。出来走,就有遇到熟人的可能。
哪里想到,不过出来一趟,竟然就遇到这种事情,唐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站在这里。
只是没有想到,被问及唐时是否是自己的同族的时候,唐婉竟然冷笑了一声,说道:“什么同族在菜园?我怎么不知道?”
“……”唐时这一次是真的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他看着唐婉,唐婉却轻蔑地转过了眼光。
雪环竟然也不介意,绕着唐时走了两圈,笑眯眯地,“那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唐时只是在脸上挂出一抹虚伪的笑容,“我叫唐时,但并非唐家族人,雪环师姐高看我了。”
唐婉略有些惊诧地看唐时一眼,最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轻蔑扭过头去。
有唐时这么一个同族,的确是让人脸上无光,唐时自己识相是再好不过了。
天海山四大美女同路而行,雪环一向是骄纵惯了的,谁不护着她?本来是天之骄女,哪里想到今年来了一个唐婉,还已经跟正气宗的内门大弟子赫连宇夜订婚,一瞬间就将自己的光环夺走了。表面上,雪环跟唐婉的关系是不错的,只不过美女看美女总是两看相厌的。
雪环这番话,若说没有心机,绝对是假的,她不过是想要唐婉丢脸,唐婉也知道雪环的心思,所以为了面子,直接否认了唐时的身份。
可怜了唐时这庶子,一时之间陷入了孤立无援之中。
“唉,算了,懒得在这里跟这种下等人计较,听说今天赫连师兄要来看婉师妹呢,还是快些走吧。”雪环看了唐时一眼,充满了嘲讽,一开口就是地图炮。
唐时被人身攻击了——什么叫做下等人?他手指收紧,放在身侧,很想说一句“雪环师姐你这样攻击我就是攻击唐婉啊”,不过还是忍了。他侧身让开了路,等着她们走过去,眼底忽然露出了一丝嘲讽来,却不想已经走了的唐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转身,恰好看到唐时这眼神。
唐婉是何等心高气傲的人?天之骄女,只觉得这唐时当面伏低做小,背后竟然敢以这样的眼神来看人——她看唐时,便像是看一条狗,如今这条狗竟敢看不起主人,不是造反吗?
当下只听得一声剑响,竟然是唐婉拔剑了——“你最好收起你的眼神,否则别怪我剑不长眼——”
雪环一看,还在旁边火上浇油道:“哟,这小子这眼神,莫不是喜欢上婉师妹了?”
唐婉更怒,先看了雪环一眼,却知道现在的自己还惹不起雪环,只能将气往唐时的身上撒,长剑一扬,便指向唐时的眼睛,喝道:“废物,不许看我!”
……大姐你台词是哪里抄来的?这么老掉牙了……
唐时简直无语透了,心下的嘲讽却完全扩大了,现在的自己完全无法与唐婉相比,现在他似乎只有一个选择——伏低做小,折下自己的脊背,像条狗一样给她道歉。
可是唐时他——不愿!
这一刻,他抬起头,一张清俊的脸,一双清亮的眸,毫无畏惧。
即便知道这选择会让自己付出惨重的代价,也不愿弯折志气与脊梁,今日若是退,那这一辈子都是退,今日若是让,此一生便都是让。无关脸面,无关荣辱,只关志,只关骨——他唐时即便是贱骨头,今日也断无退让之理。
“天生人一双眼,以视物。唐婉师姐若不想让人看到,大可闭眼不看,你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
他脸上带着笑,此刻的情形对他非常不利,只是心中坦然全无畏惧,末了竟然还能说笑两句,唐时都觉得自己是作死高手了。
这话活脱脱一流氓架势,顿时惹怒了唐婉,这个时候,唐婉仗剑而上,唐时体内的真力也已经鼓荡起来。其实练气期的差距并不是很大,要说唐婉秒杀唐时,可能性还不大,尤其是在这种地方——唐时很光棍地想,顶多也就是个重伤。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忽然有一清朗的声音传过来,奇异地抚平了众人心中的烦躁:“得饶人处且饶人,女施主何必逼人太甚呢?”
唐时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只回头看到了那是非和尚从台阶上慢慢地走下来,身上的雪白袈裟映着阳光像是在发光,他不像是从台阶上走下来,反倒是比仙人还仙人。
是非面相极好,一身雪白袈裟更是让他多了几分出尘的味道,一时之间这边的四个女人看了他都是一愣。
然而也是在是非话音刚落的时候,山道下面也传来一个嚣张的声音:“我赫连宇夜的女人,想惩戒一个外门弟子,都要束手束脚吗?秃驴,你管得太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