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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之前,女帝铁腕政权,以谋反重罪灭掉了岭南沐家,牵连了一大批与沐家交好的朝臣。
司家便是这批被牵连的朝臣里品级最高的,若不是当年司家在军中声望极高,女帝怕引起哗变,恐怕司家当时也会与沐绯英同上断头台。
但司家虽躲过了一劫,却也失去了女帝的信任。从此司璟南交出了兵权,空有一个镇南将军的头衔,挂职兵部做起了闲人。
长兄司朗空六岁起做了小王爷的伴读,在十年前那场沐家谋反的大案里,本来能保住一条命,最后却不知何故身亡了。司朗月猜想,定然是兄长和小王爷相伴三年有了感情,不愿脱身事外。
而她司朗月,明明是女儿身,却为了避免女帝的猜忌,只能扮作男儿,男儿身是无法继承爵位,无法参加科举,无法从军建功立业的。她混迹于江湖,做个浪荡的小侠客,其实心里有多少苦只有自己知道。
司家并不欠沐绯英什么,司朗月看来,反而是沐家欠了司家。
可她娘亲供奉沐绯英的长生灵位就如同供奉一尊神,每逢七月就要焚香沐浴,上香的时候第一句话永远是“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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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朗月那日在房顶上偶然瞧见了容珩的尾骨处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小红点,似乎是一种蛊。
这几年,司朗月在江湖上走南闯北倒是知道了不少有关岭南的趣闻,甚至比她娘亲对岭南沐家还熟悉。
听闻岭南沐家祖上精通蛊术,修习蛊术都损阴德,所以子嗣稀薄,便在每代嫡系长女的身上种下了一种护体强身的蛊,这蛊虫十分神奇,十八岁之前拥有吞噬毒蛊毒药的能力,以保护嫡系长女不易夭折,不被旁系毒害,十八岁之后吞食过毒药的蛊虫逐渐蜕变成类似合欢蛊的一种蛊物,以其吞噬过的毒药强度为依托生长成不同强度的合欢蛊,对身体并无害处,只是强化了感官,以促进子嗣绵长。
这蛊毒之事本就是岭南秘闻,到底是真是假只有真正的沐家亲族才知道。而且就算是真的,恐怕也没人料想的到这蛊还能植在男人身上。
但细想起来,沐绯英病弱,只育有一子,将这蛊毒植入唯一的亲子身上也并非不可能。
倘若这护身蛊真有奇效,能吞噬毒物而生长,那十年前被鸠杀的小王爷,是否还在人世?
倘若他还活着,算算年龄,今年应当正是十八岁。那吞噬过世上最狠辣的毒药的护身蛊,是否将会蜕变成岭南历史上最厉害的合欢蛊?
司朗月心中已经有三分猜测。
容貌,年龄,和身中奇蛊这三样都符合。这个偶然碰见的少年,是否就是沐王府的最后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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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女帝暮年,三位皇子动作频频,她那个娘亲司璟南看似中立,对这三位皇子各不相帮,实际上暗地里联系了不少旧部,将这浑水搅得更乱。其实她知道娘亲心里是有怨气的,怨女帝不肯放过与世无争的沐绯英。娘亲要让女帝未闭眼前就看着她的三个好女儿争得你死我活,娘亲在用自己的方式报复着女帝。
而这也让司朗月意识到,她那个看似只剩下闲职的娘亲,其实对政局还有着不小的影响力。若是娘亲知道沐家还有骨血在,会不会兴起帮沐家复辟的想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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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朗月心里复杂纠结的厉害。最终还是决定,要先弄清楚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沐家血脉,最好能够近距离的相处一段时间,看看他人品如何,若他是个心术不正的,干脆在娘亲发现他之前结果了她,也省的以后娘亲为了他做出什么傻事。
第一日她易容成体弱多病的小相公,一路跟随容珩到了绸缎庄,听他的说话果然是每句话的倒数第二个字儿音调上挑,是典型的南方口音。
第二日她化妆成年迈的老者,故意在容珩身边跌倒,趁机摸了容珩的胸腹一把,只那么若有似无的抚摸,就叫他面如绯红,果然这身子出奇的敏感,那蛊物极有可能就是合欢蛊。
第三日她化身成小乞丐,用贴身的玉璧去试探他,这玉璧是司家祖传之物,一块保留在她这里,一块保留在她哥哥那儿。容珩果然认出了这玉璧,大惊失色。她已经确定,容珩定然是沐小王爷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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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可怜我一个孤儿,从小失去了亲生哥哥,从五岁起就开始一路乞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连个容身的地方都没有,若是再下一场大雪,干脆冻死我算了。”
这小乞丐变脸比变天还快,方才还是桀骜不驯趾高气扬一副债主的样子,如今又用起了软的,捏着嗓子带着哭腔,若是第一次看见她,还真被她给蒙骗了。
有那么一块上好的玉璧,价值何止百两?岂能沦落到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地步。更何况这乞丐身上的污泥虽多,却没有丝毫异味,稍微留意就能看出端倪,并不是真正的乞丐。
明知道这小乞丐说的话不能信,但容珩还是停下了脚步。
所有的话都是假的,可有一句话必然是真的啊!从小就失去了亲生哥哥……
拿着另一半玉璧的那个少年,已经真真切切的死在了他的面前,他甚至还记不起是谁杀了他,他又是因何而死。
“除非你来做我哥哥,我就原谅你。”小乞丐乌漆麻黑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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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珩有些失魂的进了自己的大门,苏二丫正在院子里教满香认字儿。见他回来了,有些诧异的问道:“容珩,你方才不是去买白糖了吗?怎么空着手回来了?”
容珩扶在门框上愣了愣,有些自嘲的想到。那一块玉璧就让他彻底失去了方寸。
“容珩?”
苏二丫觉察出容珩的神色有异,起身走去。见他大冷天里,额头上竟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心里便有些狐疑,刚要伸手去擦,容珩竟然青着脸躲开了。苏二丫怔了怔。手停在半空。
容珩见状面上一软,伸手抓住苏二丫说到:“方才想事情,倒叫你吓了一跳。我今日在路上遇见了个故人,嗯……就是以前一起被人牙子带走卖掉的孩子,嗯……也是个可怜人,我认他做了弟弟,咱们家现在也有余钱了,不在乎多他一口饭。”
苏二丫以为他面上难看,是又想起以前被人牙子辗转贩卖的事儿了。这事儿呀,是容珩的一块心病,每次想起来都得难受几分,苏二丫宽慰了他几句。
“我昨天去富春楼了看了看,咱们家的竹叶青酒买的大好,估计再有两三天宁掌柜就要与咱们续签合同了,到时候再赚一笔,就有钱弄个小店铺。到时候也需要人手,你这个弟弟来个正是时候?”
“嗯……”容珩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苏二丫。
“你说咱们是办个什么铺子呢?不如办个点心铺子,满香说你最近喜欢做各种点心,昨天做的那个桂花糖蒸栗粉糕我吃着也不错,栗子的香味和桂花结合在一起,味道居然那么独特,你是怎么想到的。”
“嗯……”容珩根本没听清苏二丫在说什么,只是随口应着。过了一会见苏二丫没吱声,才又回了回神,问了一句:“刚才说的什么?”
满香在一边小声的提点了一句:“苏姐姐问,那桂花糖蒸栗粉糕是怎么做的呢!”
“哦,那个呀,桂花要和糖先处理好,将桂花的香味先化到糖里,再用磨好的的栗子粉,混上一斤面粉,揉上半个时辰……”
苏二丫皱起眉毛,直觉告诉她容珩的心里还藏着事儿没告诉她!
“这桂花糖的做法也是容老爷自己想出来的呢,听说这桂花糖只有南方人才会做,北方很少见呢!”满香一脸崇拜的看着容珩。
“南方人?”苏二丫狐疑的看了容珩一眼,上次容珩心里藏着事儿的时候,好像也提到了这三个字儿。
容珩不自然的说到:“我也是听人说的。”
听人说?容珩平常除了买菜买布匹很少出门,以前也就和齐家、曲宁家走动过,可这齐家和曲宁家都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哪会知道这个。
苏二丫虽然知道容珩在打马虎眼,却也不戳破。给容珩倒了一杯热茶,朝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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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哐哐”
只因苏家几人都坐在院子里,门就没阖严。一个高领鸦青色粗布衣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腰间别了一柄长剑,生的俊秀摸样,鸭蛋圆脸,眉如墨话,顾盼神飞。只是身量未足,面上带了几分稚气和江湖的痞气。
“几位都在呢,虽然已经见过好几次面了,不过未知会过姓名,小弟我名号青锋鸾鸣剑,人称朗月公子,叫我司朗月就行了,请多指教请多指教!”那人豪爽的一抱拳,脸上笑的无邪。
“公子有礼!”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个小公子笑的如此天真可亲,满香忙起身回了个礼。她自觉是下人,而这小公子估摸着就是容老爷认的弟弟,态度上不由的又恭敬了三分。
可等她弯了弯腰才发现这边除了她,苏二丫和容珩竟然都没动静,气氛有些尴尬,满香忙余光扫了一眼。
容珩脸上微微错愕的盯着那小公子看了许久,明明是他认的弟弟,怎么倒像是他也不认识似得。
苏二丫的神态就更奇怪了,本来端着一脸的笑来迎人的,可以见了那小公子,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了起来,更似有难掩的怒意悉堆眼角,似发未发。
“容珩,这便是你新认的弟弟,还真是个……故人。”说到最后两个字儿竟有些咬牙,苏二丫怒目如珠逼视着那小公子,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一撂,转身便走了。
满香素来知道苏二丫的性子,在生意上是个精明人,但在家里对容老爷那是千疼万宠,从未说过半句重话,这次竟然动怒了,可因何而怒的呢?满香又有些摸不到头脑。
容珩略看了看司朗月,目光落在司朗月腰间系着的那块玉璧上,迟疑了一下,叹了口气,也转身走了。
那小公子恐怕也不是寻常人,见除了满香无人理会她,便自个进了屋子,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从果盘里抓了一把瓜子儿,独个磕着,看满香等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上下的打量她,她“噗”的吐了一口瓜子皮,一脸认真地对满香说:“小丫头,你可不能喜欢上公子我,公子我只对男人感兴趣,断袖你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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