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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门没关,霍燕庭径直而入。
书桌上堆满了刚打印出来的资料。
霍燕庭过去,顺手抄起一份细看。
苏乔从电脑上抬起头看他:“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
“没什么事便回了,你在做什么?”
苏乔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不做声偿。
霍燕庭把打印稿放下,缓缓问:“你要去做配型?”
苏乔这才收回目光,又看向电脑屏幕上,淡淡地嗯了一声。
霍燕庭把手中的打印稿摔到桌面上,沉声:“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苏乔不看他。
霍燕庭越过桌面,走到她身侧,双手抄进裤袋:“我们现在是夫妻,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颤作决定?”
苏乔扔了鼠标,直直看向他:“那你呢?不是医院确认是癌症吗?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尿毒症?你骗我的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你让我亲眼看着她去死吗?你以为,这种事能瞒一辈子吗?你的心硬,可是我跟你不同,我做不到,救不救得了是一回事,可如果不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霍燕庭看着她固执的神情,沉了颜色,冷哼:“我心硬?对,全天下数我心最硬,你苏乔心软,我告诉你,若不是你跟我在一起,哪天被人整死还被蒙在鼓里!”
“我不与你争吵,我会去做配型,如果合得上我会捐一颗给她,我查了,人体里少一颗肾脏也没什么大不了,她生了我,我还她一颗肾也是理所应当,我想不到其他,我此刻只想让我这一世至少要过得问心无愧,过得心安!”
霍燕庭双手在裤袋里紧握成拳:“……我们马上要举行婚礼!”
苏乔顿了顿,神色坚决:“这种时候,不觉得说这个有些残忍吗?”
“我不觉得,反而觉得这样的你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我们不论她对你能有多深的感情,到现在才来特意接近你有什么意图,你有不有替我和九九考虑过?我们才是要和你一起过完下半辈子的至亲人!”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做生意一样,非要有利益才会接近,与其这样想,我宁愿相信她是临去世前想见我一面,至少表示,她这一世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女儿的!就凭这一点,我也要去救她!”
她真的很气愤,为什么一到大事面前,这个男人首先想到的都只有自己?
五年前,他还没将她视为最亲的人,所以一直欺压她。
现在,好不容易两人敞开心扉,他却依然如此不懂她。
可是,也是从这件事上,她算真正看透他在某些方面的以自我为中心的大男子主义!
关了电脑,苏乔把书桌上所有资料都很快收起,抱着就往书房门口走去。
很快,苏乔出去,将书房的门甩上。
霍燕庭只觉得心里窒息到难以呼吸,拿过桌子最近的烟灰缸,他狠狠砸向地板。
嘭的一声,整栋主楼仿佛都颤抖了一下。
下人们听到声响,却都不敢靠近书房。
秦姨快步跑来。
撞上从书房里冷着脸出来的夫人。
她走上前,关心地出声:“怎么了?怎么吵这么厉害?”
苏乔忍不住红了眼眶:“秦姨,我觉得,我真是和他没法过下去……”
秦姨帮着接过她手上厚厚的资料:“到底因为什么事啊?”
苏乔抬手抹了把掉出的眼泪:“秦姨,你去帮我收拾间客房出来,我去客房住一段时间,我没办法再跟他住同一个房间。”
“夫妻吵,床头吵床尾和,可不能分房,走吧,先去洗把脸。”秦姨道,拉过她往洗浴室的方向而去。
霍兹雅卧室门敞着,看着苏乔和秦姨从长廊里走出来,又走向洗浴室,她起身,缓缓把自己房间的门合上。
霍燕庭公司还有重要的事,中午不欢而散后,他立马又赶去公司。
连着两天,霍燕庭都没有回家来住。
苏乔自己接送九九。
秦姨试探着问:“夫人,要不我给先生打个电话?”
苏乔正在和九九一起看动画片,头也不抬:“不用了,秦姨,随他去哪里!”
秦姨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是转身离开了。
苏乔准备明天就去医院做配型。
虽然决定下了,心里还是乱糟糟的。
动画片放完一集,九九抬头看她:“妈妈,为什么霍爸爸这几天都没有来接我?”
苏乔勉强对儿子笑笑:“他公司事多,忙。”
九九撇嘴:“别骗我了,肯定是你们吵架了,小慈说,她爸爸妈妈吵架,她妈妈就会离家出走,非得要她爸爸去她外婆家里接才能回来,爸爸都去外婆家两天了,妈妈你真的不准备去接他回来吗?”
苏乔被他说得哭笑不得:“九九,他真的是忙。”
“好吧。”
九九重新看动画片,苏乔心里更加纠结如麻。
一会儿后,九九又说:“你还是去接一下吧,我们现在住的可都是霍爸爸的房子,吃的也是他家里的饭,你还把他赶出去是不对的。”
这次,苏乔再忍不住扑嗤笑了,这孩子,当自己在寄人篱下呢。
不过,九九说得倒也是,这锦园一切可不都是他霍燕庭的。
不仅这里,就连旁边自己的工作室,都是他一手打造的。
晚上,哄九九睡着后。
回到主卧,苏乔拿出手机,坐在床上看着霍燕庭的号码发呆。
他人都没回来,自然不用再闹什么分房,秦姨便也没有真的去整理客房出来。
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打他的电话。
一连两天,他也是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
苏乔下床,到落地窗边,把窗帘层层拉开。
窗外空寂的沉沉天幕上,一弯新月似银勾,没有星星,孤孤寂寂的。
叹了口气,她还是拿起手机,拨通号码。
才响不过一声,那边就接了。
像是一直在等着她的来电似的。
“喂。”男人的嗓音低沉醇厚,平静而又疲乏。
苏乔咬咬唇,说:“……我明天去做配型。”
那边沉默了。
如果不是刚才他说了一声喂,苏乔甚至以为那边没人接听。
她闭闭眸,继续说:“你最近很忙吗?什么时候回来?”
霍燕庭这才回话:“我在春市有点事,忙完再回来。”
苏乔心头涩疼了一下:“大约要多久?”
“……说不准。”
两人便都不说话了。
苏乔软了语气:“你不会在那边待到过年吧?”
“看情况吧。”
“不是还要举行婚礼吗?可不能在那边过年。”苏乔强打起精神,打趣道。
霍燕庭又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乔儿,其实我在这边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来散散心,我不希望你去捐肾,更不希望和你吵,所以,才来了春市。”
“燕庭,你可以到网上查查或是找权威医生问问,捐一颗肾没关系的,难道你想看我一辈子良心不安吗?你明知道我不是那种人,我做不出来见死不救,更何况她是我亲生母亲,随便放在谁身上,都会这样做的,反而不去救的人,世人都会谴责。”
“我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如果我摊上王一琳那样的生母,我是不会去救的,你说我心硬也好,心狠也罢,我依然不会去救,因为……”
说到后面,霍燕庭住了话头。
他此时跟苏乔一样,同样正立在酒店总统套房的窗边,天际,也是寂寂寥寥一弯新月。
那些王一琳虐待小苏乔的画面在他面前重新掠过,他痛苦地闭闭眸,复又张开,沉静地道:“我不会救她,不仅如此,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更何况,她出现来找苏乔的时机,为什么刚好如此之巧,刚好换了肾病,刚好要换肾,突然之间就跑出来,说给苏乔争取了叶家的股权,苏乔能信她,霍燕庭却不信。
这个世上,最复杂难测便是人心,最自私丑陋的也是人心。
他无法相信,三十年前王一琳能对一出生的小苏乔下尽各种毒手,三十年后,她出现,怎么就做不到为了一颗肾而特地来接近女儿?
苏乔不做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