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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征心里苦笑。
他之前的确想着,先不要过早成亲。毕竟周暄年纪小,他多等两年也无所谓。周暄的年龄是他心里的一道坎儿。
可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发现,订下婚约后,先不成亲,并不是什么好事。周伯母一句“有了婚约的人成婚前不宜见面”或是一个“避嫌”,就能让他们长时间见不着面。
有谁愿意一直见不到自己的未婚妻?——他们有婚约后,见面的频率明显比有婚约之前要低很多。
明明他们以前也曾在分开过很久啊。他初时还觉得几日不见面也没什么。年纪轻轻的,没道理天天腻在一起,以后的好日子还多着呢……
但是,那想法只是过去啊。
现下他为自己当初拥有那种想法而诧异不已。他怎么蠢到觉得离她远点也无所谓呢?
事实上是他只要一天见不着周暄,他心里就痒痒的,就想找了借口到周家去,想见见她。
可偏偏有时即使到了周家,也不能如愿看见她。而且,即使是见到了她,也不一定能说上几句话。真说了话,也不会太久……
所以,这么久了,他和她真正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像以前那样谈心说笑了。
别人家的男女朋友之间都有说不完的话,天天腻歪在一块儿,而他只能努力抓住一切机会,才勉强见她一面。
老实说,这样的日子真不好过。远不如早早娶了过来,养成虽然不大道德,可也是一个选择啊。
然而如今周暄身上有孝,婚事只能再往后推迟。
杨氏说的明白,路征也能理解,只是这心里着实有点不是滋味。可他偏又不能说什么,还得恭恭敬敬地应下,不敢有一丝怨怼。
他态度谦恭,杨氏也很满意,确实没看错人。当然,对路征她也有点同情,温声道:“别怕,伯母不会亏待了你们。是你的,早晚是你的。”
路征点头笑笑。心说,不然呢?难不成还再过两年后突然告诉他,媳妇儿没了?
杨氏猜测他可能心里不大舒坦,也有心安抚一二,就轻声道:“亲戚之间,不妨多走动。”
路征还未回答,路随玉就含笑接话:“征征,还不快谢谢母亲!”
知道了路征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她对路征的婚事不但没了反对,反而还生出一丝期待来。她希望这婚事可以毫无波折直到顺利完婚。
但是,她心里也清楚,年轻的小儿女,两情相悦,哪有不想腻在一块儿的?可偏偏,历来有了婚约的未婚夫妻,在成亲前不能见面。
她希望路征可以如意一些。
路征微愕,忙道:“多谢母亲。”
他与周暄婚约已定,称杨氏一声母亲,也不为过。
杨氏和颜悦色,只点一点头,又叮嘱他几句,便揭过此事不提。
周恕叫路征去了书房,两人说了会话,路征才告辞离去。
周氏夫妇对路征很好,路征心里也有数,他们也不是要棒打鸳鸯,路征自也明白。只是他如今不能与周暄时时处于一块,他难免遗憾罢了。
不过杨氏既说了可多走动,他也就常常借了机会,到周家来,期待偶遇。
两人时常能见上一面,仔细想想,其实也不错。
到了六月,忠勇侯遗孀高氏病了,外间有人猜测说是两人情意甚笃才会这样,说老太太这是悲伤所致。
而只有周家人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周家忙着求医问药。不知怎么,这事竟传到了宫中久不问世事的太后耳中。
高氏同懿文太后是本家,当今的太后也出自高家。太后倒是隐约听说过当日这个族妹的一些事迹。知道族妹曾反对父母的许婚,也略略知晓忠勇侯与高氏感情算不上和睦。
高太后年纪大了,一心向善。即使是对没多少情分的族妹,她也大生怜惜之情。
高太后让太医去给高氏看诊,又赐了名贵药材。甚至是帝后向她请安时,她也忍不住念叨了几句,说是这族妹命苦,忠勇侯去世也才半年,就病了……
——高太后自觉做太后比皇后舒坦得多,又知道高氏与忠勇侯不睦。推己及人,觉得高氏这个族妹,大概跟她是同样的想法。
如今高太后言下之意,自是高氏刚过几天清净舒坦日子,就生了大病,还真是可惜。
而这话听在帝后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了。
皇帝犹可,皇后朱氏已经忍不住道:“太后有所不知,这是因为周家反了规矩,逆了天意,才会有这样接二连三的事端……”
皇帝闻言眼中闪过厌恶之色,待要出声呵斥,太后已然饶有兴趣地问:“哦?他们家逆了什么规矩?”
朱皇后没忽略皇帝的厌恶,她既委屈又心酸,但是见了太后感兴趣,她又挺了挺腰杆儿,一字一字道:“这样从头说起了,忠勇侯那个生母不详的儿子,有个女儿,却是许给了她嫂子的娘家兄弟。这不是换亲是什么?”
“皇后糊涂了!”皇上出言喝道,“这是朕赐的婚,皇后可是觉得朕的所作所为反了规矩,逆了天意?!”
——他不喜欢皇后,对于这个相貌平凡,性情耿介而略显迂腐的发妻,他委实没有好感。当初他就没看上她,做了几十年夫妻,他依然没有看上她。
他喜欢的女子,要有芙蓉一样的面庞,杨柳一般的腰肢,要活泼泼,会笑会闹,明眸善睐,笑语如珠。
所以,他无法对整日把规矩放在嘴上的皇后,产生一点旖旎心思。
在皇帝看来,若说朱皇后还有一点可取之处,那就是她生下了大皇子。
人人皆说,皇帝宠爱田贵妃以及其所出的二皇子,将来是想让二皇子继承大宝的。他之所以迟迟不立太子,就是为了找个合适的机会,直接立二皇子。
而皇帝自己却不这么想,他虽然不爱皇后的一口一个规矩,但他心里明白,这等大事,得按规矩来。
论嫡论长,都该是大皇子继位。而且大皇子本身并无过错。虽然不比他老子英明神武,但做个守成的君主,也足够了。
至于二皇子,皇帝的确很疼爱他,真心实意地疼爱他。可惜这孩子的性子不适合做皇帝,做个闲散王爷就好了。
皇帝暗暗观察过的,二皇子年纪小,对权势不感兴趣。——只是他舅家着实不大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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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皇后的话不啻于当面打皇帝的脸。皇帝面色发青,思忖着若非是看在大皇子面上,定然废了这个皇后。
可是他不能,未来的皇帝不能有个废后母亲。
朱皇后毫不畏惧:“臣妾不敢。然而这婚事,以及新政令,确有不妥之处……”
她当然知道那婚事是皇上御赐的,可她就是觉得不妥,不合规矩,而且新政令更是莫名其妙。风俗存在自有它的道理,改了做什么?
朱皇后也怕天子一怒,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们是天下至尊至贵的夫妻,可是他对她却无半分情意。甚至有些时候,她几乎都觉得他是不是忘了,她才是他的妻,才是皇后?
她害怕被无视,她开口必言规矩,哪怕惹他生气,也比被他遗忘强很多。
也许这样对皇儿不利,可是,又能不利到哪里去呢?
皇帝不立皇儿为储君,他偏好田氏所生的儿子。历来不能继位的嫡长子,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朱皇后心里很明白这一点。
既是如此,她何不让自己畅快一些?
赐婚以及新政令的事,太后不是十分了解,就诧异地看着皇帝。
皇帝冷声道:“前朝之事,不该皇后过问。朱氏,你逾矩了……”
朱皇后却不答话。
太后不想过问前朝的事情,听皇帝解说了两句,就道:“不必说了。皇上瞧着好就好……”
皇帝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