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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涂琰和闻历各自枕着手臂,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那位华女士。涂琰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也没能算明白他跟华女士之间一表三千里的亲戚关系,只好勉强地含糊称她作“表妹”。
“回b城以后我跟哥哥说一声,让他留意一下吧。”最后涂琰如是说道:“华琳琅?我都不记得她有没有去过我家了。”
闻历嗯嗯啊啊地敷衍着,他一点也不想听见涂琰在床上提起别的女人。没办法,他刚刚开荤,食髓知味,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艹媳妇。
闻历看着涂琰弧度美好的后颈,悄悄吞了口口水。
然而他也只能吞口水而已。他们明天还要拍戏,尤其涂琰的是重中之重的杀青,一点马虎不得。
闻历关了台灯,亲了他一口,然后狠狠压下欲念,哑声道:“别想了,早点睡吧。”
涂琰能休息一天已经是周晦格外开恩了,他自己都非常过意不去。第二天一大早,涂琰比闹钟和闻历醒的还早,他忙忙碌碌地洗漱完,便早早赶到了片场。
没想到周老爷子已经到了,还在片场打了一套拳。看见涂琰,周晦爽朗地一笑:“阿琰,这么早啊。”
周晦走到他的御用专座上拿起他的大搪瓷茶杯,一打开杯子盖就腾起了一股热气,当时就在他的镜片上蒸了一层白雾。周晦也不在意,默默地等着眼睛位置的雾气渐渐化开,然后再端起杯、喝茶、花眼镜。
涂琰觉得不拍戏的老爷子简直萌萌哒。
周晦慢悠悠地喝完茶时,离开拍还有二十分钟,他又从椅子下头拿出一只保温桶,把里面的盘子碗一字排开,那里头居然是半桶豆浆和四根油条;再把盖子翻开,还藏着两只茶叶蛋。
周晦笑眯眯地招呼涂琰:“阿琰过来,陪我老头子一块儿吃个早饭吧。”
油条炸的恰到好处,看起来外焦里嫩的,一口咬下去,周晦便露出了一个享受的表情。涂琰被他的样子所蛊惑,一时间还以为他在吃什么山珍海味呢。涂琰也跟着咬了一口油条,细细咀嚼了好久,却依旧没有吃出有什么过油条之处。
看着涂琰狐疑的样子,周晦呵呵笑了起来。他摇头叹道:“你们这些不用忌口的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这些油炸食品的好处。”他一边说一边倒了两碗豆浆,将其中一碗递给涂琰:“喏,泡这个,那才叫香呢!”
涂琰尝了一小口,被那豆浆甜的发齁。反倒是周老爷子吃饭的样子更能勾起他的食欲。不知不觉的,早上一向没什么胃口的涂琰就着周晦吃饭的样子,干掉了那碗豆浆,以及一整根油条。
……也是某种程度上的秀色可餐。
周晦满足地喟叹了一声:“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血脂血压都追上来了,就会懂得你年轻时所轻视、所要拼命摆脱的那些东西的好处了。有些事情不要操之过急,那也许正是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
涂琰总觉得他意有所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周晦却不愿再多说什么。他拍了拍手,道:“准备一下,最后一场了,好好拍,别紧张。哦,对了,今天这顿早饭可不准跟我们家老太婆说。”
他又想了想:“也不能告诉阿湛和澜渊。”
涂琰的最后一场戏,其实并不长。陆千山一早明白大势已去,同陆白“交代后事”。当然了,陆千山并不是个传统的人,它的“交代后事”也不同于一般意义;陆千山并不是要告诉阿白他即将获得多少遗产,什么势力,有没有退路,而是让他在必要的时候,该如何代替自己去死。
陆白的心情想必是十分压抑的。
然而涂琰发现,他好像有点压抑不起来。
……毕竟刚跟“陆千山”滚完床单,浓情蜜意化都化不开。抛去谁上谁下的问题有点小争议,别的方面都是十分和谐的。
真·生命的大和谐。
这时,闻历才刚急匆匆地赶到片场,一见涂琰,便急道:“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早上起来吓我一跳。”
涂琰看他紧张的样子那嘴乐得都要合不拢了,周晦怪异的目光在他们二人只见逡巡良久,直觉这画面莫名地有些辣眼睛,于是毫不客气地使劲清了清嗓子。
闻历有些尴尬地就要收回手。
涂琰却拉着他不放,悄声道:“快骂我两句,要不揍我一顿也行。”
闻历莫名其妙:“为什么?”
涂琰急道:“陆千山对陆白那样坏,我找不到戏感了啊!”
闻历:“……”
可想而知,最终涂二少也没能通过这种方式找着戏感,因为他磨破了嘴皮子闻历也不愿下手。一来二去时间就到了,然后工作人员和演员各就各位,拍摄正式开始。
涂琰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大厅里阴森昏暗,一副常年照不到阳光的模样,陆千山垂着眼帘坐在主位,手里端着一杯茶。陆白就站在他身边,两人应当已经静默许久了。
良久,陆千山放下茶杯,精致的瓷器落在厚重的木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cut!陆白的情绪不对!”周晦摇着头叫了停:“急迫呢?紧张呢?心都快跳出来了,恨不得替陆千山去死呢?他整个人看起来应该已经紧绷得快断了,哪有你这样懒散悠闲?”
涂琰挨了顿骂,反而觉得浑身舒坦——他好像找着点紧绷感觉了。
陆千山放下茶杯,轻声道:“阿白……就是明天了。”
陆白心知他们的谋划凶多吉少,前期已经出了太多偏差,上天都不肯稍稍眷顾。他忍不住劝道:“先生,趁着现在,咱们走吧。阿白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能把您送回望春山宫……”
陆千山一抬手,打断了陆白的话,问道:“阿白为了我,果真连命都可以不要了么?”
陆白拼命点头:“那是自然!”
陆千山笑了,似是释然,又似是欣慰:“那好,阿白,附耳过来……”
陆千山低声说着什么,陆白的脸色就跟着愈发变得惨白了起来。陆千山说完,见他呆呆地愣在原处,便不满地说道:“阿白刚才还说愿意为我去死呢。”
陆白怔怔地看着他,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相依为命几乎贯穿了他的一生,先生尽待他严厉过头,可是……却总不应当是这个样子的。
“cut!阿琰啊,陆白愿意为陆千山去死,是愿意在生死关头一命换一命,是为了报恩;而现在,陆千山在活命与他所谓的大计之间选了后者,要用陆白的一条命去填他的一场豪赌。他把陆白的性命看得没有他的阴谋诡计重,这对陆白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
周晦扶额:“你再看你那一脸甘之如饴,陆白他首先是个有自己的想法的独立个体,而不是将陆千山奉若神明的脑残粉。”
涂琰一边顺从地挨骂,一边想道,可是他现在就是看闻小历哪里都对,哪里都好,他就是闻小历的脑残粉啊。
重新拍了一回,前头的部分都很顺利,只不过越演到后来,涂琰越无法达到周晦的要求。
到最后果然还是没有过。
整部电影拍到现在,涂琰一直表现良好,从没有ng过这么多次。到后来他自己都有点急躁了,周晦道:“再来一次,不行就先休息一下,下午再重拍。”
涂琰没精打采地应了声好。
陆千山道:“阿白,附耳过来。”
陆白微微弯下腰,就听陆千山在他耳边道:“你真的愿意替我去死吗?就算知道我是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无足轻重的事,你也觉得它们值得用你的命去换吗?阿琰,你一条鲜活的性命,就是为了让我挥霍的。”
他说的,是阿琰。
百般委屈终于涌上心头,被千娇百宠养大的涂琰,头一次感受到这种被人弃如敝履的滋味,而且还是来自他最亲爱的人。
陆白的脸色终于变得惨白。
“好!过了!不错,有挣扎,有不甘,有茫然,最后应得非常勉强,情绪挺到位的。”这一幕终于拍得合意了,周晦只觉得神清气爽。他亲自站起来,大笑着拥抱了涂琰一下:“恭喜杀青。”
涂琰的脸色鬼似的,勉强对周晦笑了笑。
闻历觉得涂琰的情绪不太好,他有点后悔自己刚刚是不是说得太过了。然而他接下来还有两场戏,没法去安慰涂琰。闻历只好偷眼看着涂琰,一边让化妆师给他补妆,准备上场。
好在涂琰就坐在那里,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闻历心里急迫,发挥就好,第二个镜头跟谢澜渊配合,一次通过。